第471章 断臂求生
晨雾弥漫，如轻纱般笼罩着山林。
秦月娘的身影在其中穿行，脚步无声，仿佛与这片死寂融为一体。她已经走出很远，远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任何动静。
可她却停了下来。
没有缘由，就是停了下来。
那条她为裴应见指出的谷底通路，太平坦，太平整了，就像是有人提前清扫过，专程为了迎接谁的到来。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脑海，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紧。
这不像是一条生路。
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坟墓。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她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朝来路疾奔而去。
林间的风陡然变得尖锐，刮过耳畔，带着不祥的呼啸。
就在她身影闪动，即将越过一片密林时，三道黑影毫无预兆地从合抱粗的树冠上坠下，成品字形将她死死锁在中央。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只有扑面而来的杀气，纯粹、凛冽，不带半分杂质。
当先一人的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取她的咽喉。
是绝杀的招式。
秦月娘瞳孔骤缩，腰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折去，手中软剑“铮”地出鞘，挽出霜花般的剑光，格开另外两人的左右夹攻。
电光石火间，她看清了来人的身形与兵刃。
是面具怪人手下的影卫。
是她曾经亲手调教过的……同类。
可他们此刻的眼神，是看死人的眼神。
秦月娘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她明白了，主上不是要她回来，而是要她死在这里。
她这件用了太久，开始有了自己想法的“工具”，终于到了该被销毁的时候。
多可笑。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自嘲。
下一瞬，杀戮爆发。
对方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势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完全不给她喘息之机。
他们太熟悉她的路数，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是预演了千百遍，精准地封锁着她的所有退路。
剑刃碰撞的锐响在林中接连炸开，火星四溅。
秦月娘的身法再快，终究只有一人。
她以攻代守，剑招愈发狠戾，招招都朝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她想搏出一条生路，可对方根本不惜命，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
“嗤——”
她为了躲开刺向心口的一剑，左侧小腿被另一人的刀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剧痛传来，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
就是这刹那的迟滞，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其中一名影卫舍弃了所有防御，疯了般地扑上来，死死抱住了她的双腿。
秦月娘眼神一厉，左手并指成刀，猛地插向那人后颈。
可与此同时，第三名影卫的链镖已经呼啸而至，铁链“哗啦”作响，精准地缠上了她持剑的右臂，猛力一绞！
血肉被铁链勒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剧痛让秦月娘眼前发黑，握剑的手再也使不出力。
而最后那名影卫，也是最强的那人，终于等到了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如鬼魅般欺近，手中的短刀化作死亡的残影，直直捅向她的心口。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秦月娘看着那急速放大的刀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
她躲不开了。
除非……
电光石火之间，她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没有去挣脱手臂上的铁链，反而用尽全身力气，主动迎着那致命的短刀撞了上去！
只是在身体前倾的瞬间，她的右肩猛地向内一错。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得可怕。
那柄短刀没有刺穿她的心脏，而是从她的右肩胛骨之下贯穿而入，将她的整条右臂死死钉在了她自己的身体上。
“呃！”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发出一声闷哼，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那名影卫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狠绝之人，竟用自己的手臂去挡这必杀的一击。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
秦月娘忍着那非人的痛楚，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柄从腿上拔出的匕首，以一个诡异至极的角度，闪电般抹过了他的脖颈。
温热的血，喷了她满脸。
她看也未看，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猛地向前一挣！
“撕拉——”
那是血肉被硬生生撕开的声音。
被链镖缠绕、又被短刀贯穿的右臂，在这一挣之下，从肩膀处被巨大的力量撕裂，肌肉断裂，筋骨分离，只剩下些许皮肉还连接着。
整条手臂，废了。
秦月娘却像感觉不到痛楚，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借着这股挣脱的力量，头也不回地朝前方的悬崖扑去。
剩下的两名影卫回过神来，目露惊骇，立刻追上。
可他们只看到那道红色的身影在崖边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深渊。
风声在耳边呼啸。
秦月娘的意识在迅速流失，她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按住右肩血流如注的伤口，那里如今只剩下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她想起了裴应见。
想起了他转身离去时，那决绝得不带一丝温度的背影。
身体急速下坠，最终“噗通”一声，砸入了崖底冰冷的河水之中，激起的水花很快便被湍急的河流吞没，再无踪迹。
……
山谷中突然又起了风雪。
青义三人带着重伤昏迷的裴应见在风雪中狼狈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却仍然没有走出这一片山谷，连绵的群山在风雪中似乎没有尽头。
冷风夹杂着雪粒子刮在几人脸上，也刮在毫无生气的裴应见身上。
青义心里焦急不已，就在这时，青川眼尖，发现了不远处山壁的一处小小凹陷形成的石洞，四人立刻奔进去。
风雪终于暂时止住了。
洞内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血滴落在尘土上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青义双目赤红，死死抱着怀中人事不省的裴应见。
他恨，恨那个阴魂不散的妖女，可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