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仇
覆仇
手里拿着那卷磁带，罗皓阳和胥子昂走出了李光浩的公寓。
声音可伪造性太高，况且这卷磁带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了，失真严重，即便是他们带回来也不能作为程海龙买凶杀人的证据。罗皓阳叹了口气，几乎和胥子昂同时开口:
“那个……”
“你先说吧。”
胥子昂咬了咬下唇，他本以为程家所做的只是加速当年胥家的败落，没想到，他的父母也是因此而死。
“这盘磁带估计没有办法作为证据，不过，我会想办法收集程家其他方面的罪证。其实当年罗家也怀疑过程海龙，不过经过调查后并没有发现过什么线索。我想，既然当年没有发现，恐怕时隔这么多年我们再去查，也无异於是。”
“虽然没办法让程家因为我父亲被害一事伏法，但程家这些年并不干净，我相信如果罗家想的话，应该是能让程海龙遭到报应的——至少是锒铛入狱，判个无期。”
胥子昂皱了皱眉，对於罗皓阳的做法，他有些无法接受——在他的想法中，还是希望一家事一家毕，程家会因为他们当年对胥家夫妻，以及罗皓阳父亲所做的事而遭到报应。
但胥子昂也知道罗皓阳所言非虚，当年的罗家都没有查到线索，恐怕真的没办法从胥子昂双亲遇害的事情上让程海龙遭到报应了。想了想，胥子昂还是说道:
“不仅仅是程海龙，当年的他落井下石——不，应该说是蓄意谋划，将胥家的资产都归入麾下，我想除了让他自己受到应有的报应，程家也该彻底消失在南城。”
罗皓阳深吸了一口气，或许胥子昂去雪山找他的时候已经放弃了对程家的报覆，但现在的胥子昂绝对已经重拾怒火。而更让罗皓阳感到无力的是，即便是他，也没有理由阻止胥子昂现在的覆仇。
毕竟，就算是现在的罗皓阳，也是勉强抑制住自己想要让程家家破人亡的念头。
想想真是讽刺，让罗皓阳和胥子昂发现程家是当年幕后黑手的，正是程宽。罗皓阳一直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刚巧他们在调查当年的事情，程宽这里就有了线索，而且最终的线索居然又指向了程家。
如今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背后有人在推动这一切，罗皓阳也只能认为这一切真的是巧合，亦或是冥冥之中的报应吧。
“随你吧，不过子昂。”
罗皓阳转过身，正视着胥子昂。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对视过了，胥子昂一如当年的初见，英俊的面庞在人群中仿佛小太阳般耀眼。不过，现在的胥子昂又和当年不同了。比起当年初见，现在的胥子昂脸上多了一份时间沈淀下来的沧桑——这段时间，无论是罗皓阳还是胥子昂，经历了太多东西，已经远非两个正常的大学生所应该承受的了。
罗皓阳注视着胥子昂琥珀色的双眸，曾经这里面只会充斥着爱意，甜蜜与幸福。然而，现在这双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仇恨，以及对世界的排斥。
就如同他们分手之前那段时间的胥子昂一样，不，比之前更甚!
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疼弥漫在罗皓阳心头，当年胥子昂沈浸在覆仇之中的时候，罗皓阳更多的是不解。可是当这种事情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罗皓阳突然就明白了当初胥子昂的心情。
可以想象得到，覆仇的快感如同罂粟，让人欲罢不能。罗皓阳只有父亲丧生在那场意外中，胥子昂可是双亲!罗皓阳至少还有罗秀娟这个同时扮演着严父慈母两个形象的亲人在，而当初的意外留给胥子昂的，只有已经年迈，身体还每况日下的老人。
当年的分手错的不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只是当时的罗皓阳和胥子昂无法互相理解。但是这一次，罗皓阳不会再放手。他捧起胥子昂的脸，一如之前做过的那样，狠狠地吻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吻一直都是激烈的，如同两团相撞的星辰，璀璨而爆裂。可是，今天的吻却只有罗皓阳一边是激烈的。慢慢地，罗皓阳也平覆下来，保持着和胥子昂一样温柔的节奏。
是啊，两人都不覆当初的年轻气盛了。罗皓阳慢慢地离开了胥子昂的双唇，盯着这双甚至已经变得陌生了的眼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或许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我不想让你彻底堕入仇恨之中。子昂，你要记得，你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上一辈的仇恨，还有远在南城的爷爷奶奶，还有伯父伯母去世之前对你的期盼和祝福，还有你自己的未来……还有我。”
罗皓阳的如临大敌并没有影响到胥子昂，他笑了笑，上前一步用鼻尖轻轻地摩擦着罗皓阳的鼻尖，声音听上去十分温柔。
“不会了，皓阳，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再和上次一样了。”
罗皓阳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没说什么，和胥子昂并肩继续前行。
或许胥子昂没有发现，但罗皓阳依旧隐隐能感觉到。
胥子昂在答应他的时候，声音是多么的敷衍。
**
原本的胥子昂就在对程家进行覆仇，只不过罗皓阳的离去让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仇恨。这一次，仇恨的火焰重新燃起，不单是因为胥家败落了，更有杀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胥子昂必定不会再一次放下。
胥子昂和罗皓阳不一样，按照罗皓阳的说法，他甚至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父亲的样子了。更何况在那之后，罗皓阳的生活也算不上清苦，即便是失去了父亲，罗家依旧强大，生长在罗家的罗皓阳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快乐的时候。
但胥子昂不一样，可能是因为记事早吧，胥子昂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和父母相处的一些事情——母亲的慈爱，父亲的和蔼。还有当时身体依旧硬朗的爷爷奶奶，一家人很少有什么争吵，尽享天伦之乐。
可是一切都在胥子昂父母出事之后被毁掉了，已经不再了的父母，身体每况日下的爷爷奶奶，被变卖了的当年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宅邸，正是存在着过去的记忆做对比，才会显得在那之后的日子有多么空虚。
所以，在胥子昂知道程家当年对胥家所做的事情之后，才会毫不犹豫地和权值文联手，选择报覆程家——他甚至想过，如果当初只是父母去世，胥家没有出什么事情的话，是不是爷爷奶奶的身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或许悲恸只是一时，但胥家的产业，足够爷孙三人平稳渡过一生。
可程家毁了胥家，让胥子昂一辈子没有沾过阳春水的奶奶不得不一点点学习洗手作汤羹，让胥子昂的爷爷不得不拖着本来就患病的身体下地务农。或许和更贫困的人比起来，胥子昂家里还算是幸福的。然而和原本的胥家生活比起来，就如同从天堂坠入了人间。
对胥子昂来说，罗皓阳是他在父母去世之后再次遇到的光，罗皓阳当初的离去唤醒了胥子昂，毕竟当初的日子都已经过去，商场如战场，弱肉强食并没什么不对的，不如去珍惜还存在的人。可是，尘封了多年的真相却让胥子昂重新拾起了仇恨——原来自己之前的生活，是真的被一个人给毁了。
程海龙，亲手毁了当年那份美好。
好在当初的布置都还没有被彻底的抛弃，反而因为权值文最近的行动变得周密起来。胥子昂回国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权值文，和他说起了这件事。
“什么，当年你父母遇害，是程海龙干的”
权值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表情不像是作假。胥子昂原本对权值文的疑虑也稍微减轻了一点，毕竟发现真相的过程过於巧合，让胥子昂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策划这件事。
而最大的嫌疑，无疑是权值文。
没有人会毫无报酬的对另一个人好，即便是恋人，甚至於亲人——亲情和爱情，本身就是一种作用於双方的报酬。而权值文和胥子昂，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算起来也就是胥子昂的母亲和权值文有旧。但人死如灯灭，就算是当年胥子昂的母亲和权值文有再大的关系，权值文也不应该爱屋及乌到这种程度。
毕竟，权值文带给胥子昂的，可是一个足以扰乱一个城市的财团。
然而胥子昂并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权值文图谋的，就算没有他，权值文也依旧能打击程家。然而若是没有权值文，胥子昂完全没有半点向程家覆仇的可能性。所以，对於权值文给出的蛋糕，就算有可能里面藏的是炸弹，胥子昂也必须要吃下去。
在权值文精准的操盘下，程家所在的各行各业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程家本身也只能不断收缩业务线，但依旧没能在权值文手中讨到半点好处——就一如多年之前，失去家主的胥家一样，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可是程家并非没有家主，程海龙在频频被针对之后，也开始联系其他一切可能用到的资源进行反抗。就算如此，依旧没能挽回颓势，程家的倾覆指日可待。
这天，胥子昂和往常一样在查看程家各处产业当前的情况，发现照这样下去，三天之内程家的总公司必然会倒闭了——虽然胥子昂在商业上并不是很擅长，但背靠权值文这尊大神，耳濡目染之下还是勉强能看懂一些东西的。
和上次全心投入到覆仇之中不同，这次的胥子昂闲来无事还是会和罗皓阳发微信商量一些事情。有权值文在，胥子昂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吉祥物，只要摆在公司里就好。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阵蜂鸣，胥子昂拿起一看，是罗皓阳的讯息。
皓然蒸汽:子昂，我们这边已经集齐了有关程海龙的罪证，相信只要揭发出来，他必然会因此锒铛入狱。
皓然蒸汽:我听表哥说，最近程家商场上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估计马上就要破产了，想必是你做的吧。
从米国回来之后，罗皓阳就回到了罗家那边，调查程海龙这几年的不法行为。如同当初猜测的一样，程海龙的发迹史并不干净，细心调查之下已经收集到了足以让他遭到报应的证据。
皓然蒸汽:之前我只是听说程家不太干净，但没想到程海龙这个人居然已经为非作歹到了这种地步。我如果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就算没有爸爸的事情，也要把他送进监狱。
皓然蒸汽:你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到太晚，出去应酬的时候尽量少喝点酒。我最近可能会回南城一趟，到时候再见面吧。
胥子昂嘴角牵起一道弧线，划开手机，给罗皓阳回了信息。皓阳，只要解决了程家，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毁掉我们的生活。
就在这时，权值文突然推门而入。
“子昂，据可靠消息，程家找到了新的靠山，程海龙似乎打算将剩馀的产业直接归入到季家麾下，成为季家的附属家族。”
“怎么会程海龙舍得放弃现在的地位，从此对季家马首是瞻”
胥子昂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舍得，毕竟，当初的陈家——程家的前身，不过也是胥家的走狗吗。”
权值文耸了耸肩，似乎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如果真的让程海龙和季家谈妥，和季家联手的程家就远非我们能够撬动的了。不仅如此，恐怕我们也会被直接吞并。快速崛起导致我们根基不稳，如果季家真的入手南城，那他们绝对不会容许我们继续发展下去。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那要怎么办”
胥子昂下意识的问道，对於权值文在商业上的能力，他是极为信服的，甚至下意识的认为权值文肯定会有办法。果然，权值文皱着眉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可能有点过……”
半个小时后，南城花山。
程海龙对风水极其迷信，在发迹之后，便寻访南城周边，於花山北麓建了个宅子。权值文开车着载胥子昂来到了花山一个废弃的观景台，观景台的对面是一段盘山公路，也是去程家的必经之地。
“值文叔，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胥子昂有些搞不懂权值文的用意，不是说有办法么对付程家吗，为什么反而跑出市区了。
权值文走下车，靠在观景台已经破碎的栏杆上，正面着对面的盘山公路。
“我接到消息，季家和程家商谈的人会路过这里，当然，程海龙也在。”
权值文微笑着，将一个遥控器交到了胥子昂手里。胥子昂不明所以的接过遥控器，却听他继续说道。
“我在对面坐了布置，只要按下按钮，对面那个山会整体塌方——当然，没人能查得出来这是被设计好的。刚巧，最近天气不是很好，走在山路上偶然遇到塌方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权值文依旧是那副微笑着的表情，胥子昂却只觉得随着他的话，一股冷意从背后蔓延而上。
“这……这可是谋杀啊，权值文!”
“如同当年一样，不是么多么相像啊，当年你父母，不也是在这种场景遇害的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可不觉得有什么错误。只要你轻轻一按，程家，就能体会到当年胥家所遭遇的痛楚。”
权值文走到胥子昂身边，在他的耳畔低语着，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引诱凡人走向堕落。
“让程海龙和你父母以相同的死法死去，这难道不是对你父母最好的慰藉吗”
胥子昂紧咬着下唇，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对面，一个车队缓缓驶来。
“快点做出决定哦，不然的话，你就永远没有办法完成你的覆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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