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坠海夜森森雨

他是不是吐了个彩虹色的鱼泡泡

他是不是吐了个彩虹色的鱼泡泡

鹿宁悠怀疑自己出了幻听, 这黑鱼在说什么?他刚吐是不是吐了个彩虹色的鱼泡泡?

她呆楞着与陆白瑜四目相对,大约有两分钟。

鹿南星见危机解除,嘱咐了两句转身处理公务去了。

沈重的关门声唤回了鹿宁悠的神志, 她蹲下身慢慢靠近他,眼里的光重新凝聚, 但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她迫切又不确定地问,“你刚说什么, 能不能再说一遍?”

陆白瑜半仰着双手撑在身后, 耐着心重覆,“我说, 跟我去海边之夜,不都答应你了。”

鹿宁悠心头再次一滞, 她以为陆白瑜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骗子。

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她微红着眼眶轻声嗫喏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这种人?”

“你这种人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陆白瑜蹙眉, 语气颇为不解。

“就……”鹿宁悠有些手足无措, 她往前挪动了下位置, 跪坐在他面前,胡乱用手比划着, “就是我怀着目的接近你, 然后……”

吞吞吐吐的话停顿到这, 不知道怎么说。

“然后什么?”给足了她时间思考。陆白瑜慢悠悠地脱下拳套, 自然而然地拉过鹿宁悠的手,低头帮她撕开魔术贴, “然后就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认认真真跟着我学习, 再然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也是,除了一些红眼病。”

将拳击手套搁在手边,陆白瑜擡眸看向依旧迷茫的鹿宁悠,继续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需要去听别人说,我自己会用眼睛去看。我看到了你的努力与天赋,还有点真实到可爱的发疯。我们是在交朋友,难道相互认识之前还要提供一份人生档案?”

人生由无数个瞬间组成,很多是停留不久的。而此刻就像是心电图中突然转折的巨大波动,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鲜活的瞬间。

微妙的心情如同在荒野间堆积久了的尘埃,被风一吹,卷起盛大的沙尘暴汹涌而来。

她的泪水刚蓄了半秒,就听到陆白瑜“嘶”了声,咬牙切齿地拿手摸了下嘴角,特意将血渍抹开,被揍得柔弱直不起身的样子看着挺唬人。

“真的很疼吗?”鹿宁悠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啊,干脆以死谢罪算了。没去管挂在眼尾的小珍珠,用手指将他脸上刺眼的血渍擦去,一脸真诚地发问,“学长你要不打我一拳回来?”

陆白瑜目光停留在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短暂地停顿了下,“那倒大可不必。不过我想起一些奇怪的事,一直困惑了我很久,你来帮我看看”

被他这么一问,情绪都不连贯了,小珍珠这会也被憋回去。鹿宁悠楞怔着看他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着什么。她疑惑地探头,“什么?”

陆白瑜有点怀念这颗毛茸茸脑袋在自己眼前乱晃的样子,他伸腿给她留了个位置。

他翻出几张图片,逐次划拉着展示,“你看啊,你笔记本里好几个角落都写了陆黑鱼。黑鱼就是我,是吧。我就是好奇,这几个井字一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还有这边上怎么画了好几个刀子,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呢。”

“那是……”鹿宁悠想解释。

“别急,还没说完。你发现了没。”陆白瑜专门挑出张高清大图,笔记本反面的墨迹渗透了纸张。他两字一顿地强调,“你每次写黑鱼,总是,格外,用力,呢。”

“那是我在……”鹿宁悠真的很认真地在想理由。

“你写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哎,这纸都快捅破了呢。”陆白瑜眉梢一挑,尾音也上扬。

好吧她解释不了。

“扑通”一声,鹿宁悠五体投地给陆白瑜行了个大礼,整个人都贴在垫子上,透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动作倒很有诚意。

“学长,我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请您原谅我长久以来的冒犯。”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到,陆白瑜没控制住表情,无声地咧了嘴角,又在她擡头之际迅速抿唇压下笑意。他咳了几声,努力装作委屈的样子躺在护栏上,“我也没说要你怎么样,就是觉得有点心寒。平心而论。我没亏待过你吧,也没有按着头让你学吧。你呢,怎么今天刚见面就阴了我这么一拳,亏我这么信任你。”

鹿宁悠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柔弱不能自理不适合他,有点假还有点欠揍。但又觉得他说的话有这么一丁点道理。

他现在就像是许愿池的王八得供起来。

也不对,这么想太不尊敬师长了。他现在应该是许愿池的锦鲤,顺着他心意也该是自己分内的事。

她看了看他那张可疑又值钱的脸,嘴角青了一块,好像是下手太重了,老实道,“学长,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陆白瑜欣慰地点头,利索地站起身。也没见他有什么行动不便,一副我大度我品德高尚的嘴脸伸出手,“起来吧,不过下次再犯,我可是真的会伤心的哦。我这一伤心,可能会多送你些卷子,带ddl的那种的哦。”

他飘扬的尾音在耳边萦绕。的哦……

狗。

鹿宁悠心里默默念完这个字,不敬师长的念头怎么都压不下去。

哈士奇,阿拉斯加,萨摩耶?好像都太可爱了不适合眼前这个狗。

她按了按乱跳的眉心,决定还是陆黑鱼吧,就算是条锦鲤也该是条墨黑色的,从外表皮黑到里子芯的黑。

就这么条黑鱼,怎么吐得出彩色的鱼泡泡?

见鹿宁悠迟迟没有动静,陆白瑜骨节分明的手指都快戳到她脑门,“怎么还不起身,是这里有点痒?呆了这么长时间,是终於要长脑子了?”

这人以前说话有这么随便嘛?鹿宁悠忍着吐槽的心,抓住他的手起身。

陆白瑜意味不明地朝她笑了笑,往她手心里塞了张纸。

打开一看,淡蓝色的信封标题写着检讨信。右下角署名,关砺锋。

脑子不仅长出来了,还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鹿宁悠全程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读完了这封言辞诚恳的道歉信。

“关学长会写这个?”

陆白瑜翻身出了八角笼,长臂一展穿起外套,他风轻云淡地接话,“本来是不会的。但是我把你写的剧本,背台词的录音还有我们对戏的视频,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给他看之后,他就有了点悔悟。死活要给你写信表达歉意。”

不太信那只易炸毛的小太阳有这么高的觉悟。鹿宁悠满脸疑惑,“不像是他的作风。”

“真的,写信这种方式还是他想出来的。”陆白瑜穿戴整齐,往门外走。他的视线忽而越过排排器械独独朝她望来,清朗地喊了声,“鹿宁悠。”

低低浅浅的声线,将这三个字轻柔地送入她的耳朵,撞得耳膜有些痒。

鹿宁悠揉了揉耳朵,“干嘛。”

“这些天我是真的很忙,回见。还有别怪你那两个傻子学长了,他们是真的知道错了。”陆白瑜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了句,便挥挥手道别。

鹿宁悠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越看越顺眼,唇角上扬的弧度也越来越甜。心情放晴在遍地发芽,蔓延至她身后在浮光中开花。

她决定认认真真做他两天的迷妹,就两天,不能再多了。

接下里的时间里,天谕娱乐顶层办公室一直冷冷清清,鹿宁悠孤寡留守了两天,才发现那条黑鱼把自己老哥带走了。

怎么,他难道连自己哥都不放过,要逼着鹿南星跟他学习?

她发了条消息给哥哥。

悠悠球:哥,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告诉我,你银行卡密码我还不知道呢。

鹿南星回了她六个点。

他觉得自家老妹的脑回路不太有得救,真亏有人愿意扶她一把。

“你真的要跳天谕娱乐这个坑?”鹿南星问眼前坐得端端正正的陆大影星,虽然沈寂了好多年,影响力仍然不容小觑。现在的天谕娱乐除了自由,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去与其他头部艺人公司竞争。

陆白瑜签字的动作一顿,将笔帽盖回了原位,反问道,“那这合同就先放放?我回头问问苏总他们那的条件还能不能提高点。还有途星,我记得他们早上开的条件还挺诱人的呢。”

鹿南星听得出他话里的玩笑,双手交叠搭在桌沿,姿态从容,“我就是提醒你一下,省得你到时候埋怨我坑你。不过情分归情分,话还是要说清楚。鹿宁悠她那个合同这么麻烦,你真要下血本投资?而且不单单只是钱的问题,你要跳坑我肯定不拦,巴不得有人跟我一起冒险。你付出这么多,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在暗恋我。”

“还好你妹妹没有遗传到你们家族的自恋。”陆白瑜曲指一笑,点了点合同,“天谕娱乐改头换面一个影帝够不够,那么未来再加个顶流呢?鹿总,你到底在小看谁?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能力不太够?”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蛊惑人心有一手,鹿南星带着签好的合同坐在车内,取了一支烟点燃。

缭绕在车厢的烟草味没有压下心头的冲动,理智告诉他稳扎稳打天谕还能撑很久,把其他公司拖垮都不是难题。陆白瑜到底有没有这么高的价值,让他不惜和皇太后挑明彻底划清界限。失去皇太后这座靠山后,天谕娱乐之后是能久违地往上走,还是会掉入深渊,真的很难说。

可现在木已成舟,手握最大的话语权就该行最大的责任。

这支烟抽完,鹿南星看着前方不明朗的路叹了口气,随后打了通电话给妹妹,“小鹿子,明天来公司见见你的新老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