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坠海夜森森雨

被窝里长了个他

被窝里长了个他

他伸手想从她怀里抽出抱枕, 结果这生病的人还不乐意,力气还出奇得大。

陆白瑜垂着眸子,眉间似乎笼了一层薄烟, 手上再一使力,这会抱枕是扯出来了, 没料到抱着它的鹿宁悠执念颇大,根本就是抱着与之共存亡的心情死死箍着。

猝不及防下, 她也一并被扯出了被窝。

眼看就要往床下摔去, 陆白瑜眼疾手快地勾住了她的腰侧。

怀里的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忽然失去被窝的温暖, 身子下意识蜷缩,两只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到处乱摸。

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 都病成这样,还能惦记着抱枕呢。

陆白瑜眉梢往上不耐的一挑, 一只手扶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将印着男人照片的抱枕有多远扔多远。

意识模糊的鹿宁悠突然失去热源, 脑袋转了下就贴到了某处温热,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

整个腰都被她紧紧环住, 陆白瑜表情一滞,僵硬的喊了声, “鹿宁悠, 放手。”

不喊还好, 这一喊仿佛是个某种信号, 她化身树袋熊攀上了她心爱的树桠,双臂环抱, 趴在他肩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还嫌这么抱着费劲, 不死心地一直往下用力掰扯,扯得陆白瑜不得不弯腰。

穿着嫩黄色连体睡衣的少女,衣料毛茸茸的,看着很柔软。她的头发若有若无蹭在颈间,有些痒。

呼出气息暖烘烘的,带着丝甜味萦绕在他鼻尖,在静谧的黑夜里存在感异常强烈。

他往后抽身,怀里的人好似知道抱不住了,轻轻地呢喃表示抗议,“冷,别拿走。”

这副柔软不设防还哼哼唧唧的幼兽样,任谁见了都会软下心肠。

陆白瑜,“……”

本意是拎开抱枕,没想到把自己搭了进去,变成了抱枕。他轻叹一声,由着她,把自己也裹进被子。

被窝里的温度快速回升,鹿宁悠满足地又往热源处拱了拱。额头贴在他的肩窝,幼兽像是找到了属於自己的领地,深呼吸了一口,好似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完事,乐滋滋一笑。

好似还挺满意的,又往上蹭了蹭。

陆白瑜脖子上那处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他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蹭上来的脑袋。

要不是知道她是真生病,这会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睡逗自己玩呢。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和别的女演员搭戏,避免不了一些身体接触。甚至有些在镜头下显得非常亲密的揽腰,托举之类,可那些动作对他来说没什么特殊的。

但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的每个小小的举动都在牵引放大变得敏感的神经。

这人一点自觉都没,比如此时此刻脑袋被按住,手脚变得不老实。脚搁在了自己腿上,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攥上了他的毛衣,在领口处拉出了一个漩涡状的折痕。

他轻抿薄唇,冷锐的脸难得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没什么怜爱之心地捏了下她熟睡的脸。

后者嘴里嘟囔了几个不成调的词,脑袋退回枕头,安分了下来。

窗台灯撒发着温和的暖光,窗外的雨水渐渐停息,玻璃窗上只剩零星几处水渍。又过了一会,鹿宁悠浑身带着酸软,喉咙有些干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人刚醒,意识还是朦胧的,睫毛间蓄了些水汽,一双乌黑圆润的杏眸眨了几下,就这么楞怔着朝被窝里冒出来的男人看。

模糊的柔光照在他侧脸上,在他变得稍长的刘海处蓄出了浅浅的影子,也遮去了他眼底的情绪。

看着朦朦胧胧,不真切,像是在梦里求得的安慰。

对他的存在始终存疑,过了好半响,鹿宁悠才有了动作。

攥着他毛衣的爪子往上伸,触碰了下他的脸,她茫然的问,“陆白瑜?有点热乎,是活的?”

男人黑眸一转,冷淡地“嗯”了声,提醒她,“还能喘气。”

依旧不太敢相信,她继续问,“你是从被窝里长出来的?”

男人没说话,静静注视着她。

鹿宁悠也没出声,怕一出声眼前的幻象就会消散。视线先是落在他极具辨识度的眼角小痣上,顺着冷白的脖颈线条往下,最终停留在突起滚动的喉结。

不太灵活的脑子转了转,哇哦,这玩意也能动!好真实。

瞅着她奇奇怪怪的震惊表情,陆白瑜开口,“我在给你时间思考,被窝要是有这功能,我不介意把你埋进去。”

这恶劣的经典语录,幻象大概做不到。发型也变了,从利落的短发蓄成了狼尾。

鹿宁悠真诚地伸手,想去掐脸试试真假。

疼痛测试对象自然是他。

“正常人这会应该跳起来表示惊讶,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拍开再次伸过来作死的爪子,陆白瑜双手抱臂,磨了磨后槽牙,“现在,能把你的脚拿开了吗?”

注意力重新集中,鹿宁悠这才察觉自己的双腿缠在他两腿之间,完全是夹着抱枕的姿势。

僵直片刻,她松开了自己的腿,还他自由。

陆白瑜立刻起身下床,坐在床沿,穿上外套。再转头时,就和一双亮闪闪的眼眸对上,哪怕是在昏暗的屋子一角也很明亮,

他动作一顿,“想说什么?”

她歪了歪脑袋,发丝翘得凌乱,“你怎么会过来?不是还在拍戏嘛。”

“是还在拍,本来就是来确认下你还活着不。”陆白瑜转过头去,语气稍显冰冷,“现在有新的问题,和丁於洋相处愉快吗?”

“为什么会问这个?”鹿宁悠皱着眉从被窝里探头出来。

“不用回答了。”看她一脸茫然,和这种迟钝怪讨论情感问题纯属浪费时间。陆白瑜擡手把她脑袋按了回去,掌心被她额头的温度惊到,“这么烫?不是说已经去过医院了嘛。”

他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刚蜷回去的鹿宁悠立马伸手攥住他的衣角,像是生怕他消失一样,小心翼翼又认真地问,“去哪?已经要走了吗?”

“待到明早,我去找前台看看有没有温度计。”

“在抽屉里,有耳温枪,好像谁借我的,不记得了。”她一开口,就发现喉咙就有点痛。急着说明,只能说得断断续续,攥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听完她的话,陆白瑜将她的手塞进被窝,再走到电视柜前翻找着,随口问了句,“吃药了没”

“好像没。”

“好像?”

不再指望这位烧糊涂的病人,陆白瑜拿起手机询问着助理。

交流片刻后,他往客厅走去拿药烧水。

看着男人在眼前忙碌,鹿宁悠脑袋里像是装着瓶被摇晃的气泡水,有着虚假的和平。

她的世界以他为界,天翻地覆。

只要他在身边,好的坏的想法都会喷涌出来。又想更接近他一点,又怕自己的事影响到他。

失去宁木栖的小女孩无法从隧道里走出来,但为什么鹿宁悠不可以?

既然前头都是死路,为什么不能换条路走。

放弃不是自暴自弃,是全新的开始。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勇气放下这十多年以来的执念。

可她也想要站在阳光下,因为那里有他。

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像是被病毒烧坏,又像是高高垒砌的积木抽出了太多根已经濒临倒塌。

理不清楚,脑子里已被气泡水淹没,混沌一片。

所幸,就这样被淹没。

“陆白瑜,你这好像不对,超过了学长对学妹的关心。”鹿宁悠在他身后轻轻地说道。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感觉他沈默几秒,有点感慨的样子说,“早就超过了。”

“我一开始接近你就带着目的。”她抓着被子一角,做着最后的抵抗。

“我知道。”他从桌上拿起耳温枪,带着好闻的木质气息靠近。

“我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嗯,正在努力。”他撩起她的额前柔软的碎发,耐心测量体温。

“我老和你对着干。”

“那就麻烦你那九十九斤的反骨别针对我。”他蹙眉,看着电子显示器上的38.8°。

“我这人一点都不讨喜。”

“这点我不同意,全国人民都觉得你可爱。”

“我以后还会有事瞒着你。”

“那要看什么事。”看着陆白瑜缓缓倾身,深色眼瞳泛着无奈,印着自己的倒影越发清晰,正好只装得下一个反覆无常却还能得到特殊照顾的她。

他在床边坐下,微凉的指尖带着薄茧蹭过她的面颊,抹去贴在她额角边的细汗,“快39°了,带你去医院?”

鹿宁悠小幅度地擡起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大概是在进行最后的思想挣扎。

她忽然翻身,跨坐在他腰间,亲在他右眼的的那颗小痣上。

数秒的寂静。

“真烧糊涂了?”陆白瑜声音一哑,没去扶她,双手撑在床沿。

她没什么力气地伏在他肩头,“我哪都不去,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你先下来。”

鹿宁悠没答,低低唤了声,“陆白瑜。”

眼眶有些泛红,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娇软,陆白瑜想到拍摄现场那场意外,现在她的唇色比那晚的蔷薇色

他伸手搭在她的腰侧,想要将她抱下来,结束这场闹剧。

她却变本加厉地趁机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这一次亲在了他的喉结上。

“要不要试试39°的我?”

声音很轻还带着生病时特有的虚弱,可勾人得丝毫不讲道理。

被她猝不及防触碰到的皮肤温热一片,随后仿佛要烧起来一样。

就特么要命。

陆白瑜额角青筋突了突,一向疏冷的眸子染上了一片晦暗不明,“鹿宁悠我们能不能循序渐进。”

“不要。”她收紧手臂趴在他肩膀上,微烫的唇瓣贴在他脖子上,像个宣布领地的小动物似的在他喉结上落下一吻。

温软的气息一寸寸落下,她身上清甜的味道,暖烘烘的躯体撩乱了心弦,每个音都错得离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