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布苏一大清早便被外头叮叮当当的动静吵醒。
这动静大概持续了几分钟，接着就听见院外大门滋啦一声被关上的声响。
归於宁静。
他随便套了件宽大的汗衫出门去看，已是空无一人。
“还真积极。”他向后拨了把鸡窝发，好让自己视野清晰些。
布苏留的是中分发，最近因着山谷里事多繁杂，一直没空去理，导致刘海总扎着眼睛，不得不经常去拨弄它。
羌颐的理发店开得偏晚，不过就算是早，他也不打算现在就出门。
昨晚他失眠了一夜，此刻脑子里像是装了一个小型的炸弹，随时都要爆炸。
他重新回房间，给祁桑去了条消息便给手机关了机，沈沈睡了去。
*
祁桑此时正等在煎饼果子的摊位前和摊饼的老大爷闲聊，听见手机在裤兜里滴滴一响，他一面回应着大爷一面抽出手机来看。
布苏说：[身体不舒服，请个假，勿扰。]
他回覆了个：[？]
不过那头早关了机，自然没人理。
祁桑等了会，没等到回覆过来的消息，便也没管，他把手机收回去，正好煎饼摊好，老大爷笑眯眯地说给他多放了个鸡蛋，他道声谢便离开。
煎饼果子刚出炉，捂在手里还发着烫，他走快了几步，拐了个口，轻车熟路地打开眼前大门。
小土见是他来了，喵呜喵呜地扭着屁股走过来，祁桑腾不开手去抱它，蹲下来摸了下它脑袋径直走进去。
房门内听着没有动静，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翻身的声音，床吱呀呀一声，但又马上停止了。
小土陪他在门口等着。
祁桑与小土对视一眼，接着又动弹了下手指。
这时里头有反应了。
卓娅含含糊糊地喊了句：“谁啊？”
祁桑回：“我。”
又沈寂了几秒。
紧接着，祁桑便听见房间里手忙脚乱的一阵声响。
他笑了下，凑着房门赶忙说：“别急，你慢慢来。”
卓娅在里面没应答他。
只是动静没停。
过半晌，祁桑才听见房间里传出话来。
卓娅说：“阿祁，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
祁桑楞了下，“怎么了？”
里面接着说：“也没事，就是你先出去下嘛。”
“好。”
他果然退离她房间门口，到院子里先去看那颗枇杷树。
枇杷树生得茂盛，亭亭如盖。
树叶掩映之下，他看见卓娅从房间门口先是偷偷探出了个脑袋，四下打量了下快速跑进了一边的洗手间。
祁桑这算是懂了让他出去的意图。
“姐姐害羞了是不是？”他对小土说。
小土也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人影已钻进了洗手间。
又等了一会儿，总算是等到卓娅出来，他走进去。
“你怎么这么早？”
卓娅穿了身衬衫式样的天蓝色家居服，脑后头发松松挽起，斜在一边颇为慵懒随性。
“忘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把买好的已微微冷却过了的煎饼递到她面前。
卓娅一面咬着煎饼，一面回想。
随后她眨巴了下眼睛，心虚地舔了舔嘴角。
“记起来了？”
“嗯。”
昨晚，她说了要祁桑来叫她起床，约好了要一起去山上。
山上的辛黎花近来长势还算不错，但不知怎么回事，其中有一整片都出现了炭疽病。
那片刚巧是张大娘家的地，张大娘很是忧心，拜托了卓娅去请祁桑来看。
“那你也来得太早了，也不和我先说一声。”卓娅戳上豆浆吸管，喝了一大口，又去咬另只手上的煎饼。
“我知道密码，就直接进来了。”祁桑说着，一面去擦卓娅嘴角的饼渣。
还没触到，就见卓娅脑袋下意识后移了一下，她问“你干嘛？”
祁桑一皱眉，“脏了。那你自己擦。”
他放下手。
卓娅抽了张纸巾一抹，渣子掉在纸巾上——果然是脏了。
她这才注意到祁桑表情，摆着手忙凑过去解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手突然过来，我吓一跳嘛。”
祁桑不理，故意撇过头去。
他倒没生气，本来卓娅躲，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瞬的不快，可现在见卓娅主动撒娇，他又忍不住多逗一逗。
卓娅拉他手。
“别生气嘛！”
“阿祁？”
“桑哥？”
她握着祁桑手，又拉又扯，接着干脆覆上自己脸，“你随便擦，我不躲了！”
祁桑被她举动逗笑，先是将手顿了一下，接着，直接揽到卓娅脖颈后方，向自己处一带。
“真不躲？”他语气里充斥着笑意。
这么近的距离，就连双方呼吸的气息都能轻易捕捉得到。
卓娅耳朵里传来的全是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声，她再不敢躲，就这样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陷入黑暗的时间总显得漫长，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却在潜意识里莫名期待什么。
下一瞬，鼻尖“触电”。
祁桑移开嘴唇，伏在她耳边低声：“卓卓，不要这么乖。”
卓娅人一哆嗦，睁开眼，手下意识去护住鼻子。
一刹那，她整个脸都感觉被火燎得热辣辣。
“不想理你了！”
祁桑在一旁哈哈地笑，他抻着脑袋斜靠在桌上，想把卓娅身子扭过来却无济於事。
他只好去哄：“错了错了，你快吃。”
“不吃了！”卓娅站起来，“我去换衣服。”
“啊？没吃几口……”
他话还没说完，卓娅已经蹿进房间了。
就留个背影给他，然后便听见门锁咔哒一声。
好嘛，这还带防他呢。
……
卓娅关上门之后才算松下心。
一摸脸，依旧发烫。
她真的对祁桑太没有抵抗力了，稍不注意就被他带着走。
正想着，她手里打下一行字发给倪苓。
[倪子姐，祁桑真的没谈过女朋友吗？]
昨晚，她已经告诉倪苓她和祁桑确定关系的事。
她性子本就是如此，惯是个藏不住事的，心里欢喜的时候就想找个人倾吐，而这回，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对象便是倪苓。
稍等了几秒钟的功夫，倪苓回覆过来了。
[没有，赤条条一光棍。]
接着下一条。
[据我了解，应该是这样。]
卓娅回覆了个[/好吧]的表情包过去，按灭屏幕走到衣柜前。
应该是？
到底是不是？
她一面揣度一面去衣柜里翻找衣服。
卓娅衣柜里的衣服其实并不多，且都是休闲款式，裤装居多，不管是从前读书还是后来去守山，她始终都不爱穿得太冗杂。
一来没有场合，二来，她总是觉得穿裙子不方便。
卓娅掏出一件工装风的牛仔套装穿上，套装很利落，无袖款，她里头配了件黑色长袖，衬得皮肤很白。
她是天生白皮，但因为近些年天天搁山头上晒着，难免黑了一些。
好在防晒做得好，不至於和镇上其他人似的，仿佛煤炭里钻出来。
说到煤炭里钻出来，镇上除了一些爱光膀子的大爷大叔，就得属布苏最黑。
也正因如此，他从小就被人叫做黑煤球。
一直到他出去上了大学，肤色都无甚变化，好几次卓娅劝说他，要他抹点防晒霜，他却从没搭理过。
但自他毕业回来后，对这方面就注重了些，也白回来了许多，只不过还是黑。
尤其是和祁桑站一起的时候，像是棋盘上的黑白棋。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此刻心情早已平静，脸的温度也冷却下来。
“布苏去吗？”
祁桑正蹲着给小土喂猫条，擡头回：“不知道啊，我打电话问问。”
电话嘟嘟两声，果然没人接。
“还在睡呢吧，我们先去。”
卓娅点点头，走向院子靠边一间小屋拿了把伞。
天气预报说今日会下雨。
小土目送二人出门，懒懒地回窝去了。
*
二人刚走出几步，天上云朵便把太阳遮了去，日头隐在云端之下，挣扎着发着金光。
“这天气预报还真准。”卓娅说。
祁桑嫌伞碍事，左手从卓娅处接过来，“牵我。”
卓娅看着面前摊开的一只大手，掌中茧已磨平许多，她把手递过去，和他十指相扣。
“阿祁。”
“嗯？”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什么？”
她也不藏着掖着，问得直接：“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不是正谈着吗？”
“不是，我是说……”
卓娅刚想继续说话，迎面却看见熟人，吓得她一把挣开祁桑的手。
“小娅这么早就上山去啊？”
卓娅冲人笑，“是啊大爷。”
熟人汇聚的小镇上，这样的对话总避免不了。
只是祁桑就不怎么开心了。
那大爷走后，他停了脚步。
日光在他身后从云里破出一个口子，他表情冷峻。
随后就听见他问：“我很拿不出手吗？”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卓娅一蹙眉，压根没想明白，摇摇头回他：“没有啊。”
“那，”他把右手一举，“干嘛松开？”
卓娅噗嗤一声。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手又放回去，吐槽他：“小气鬼。”
祁桑这才算满意了，“我就是这么小气的。”
“那你以前也这样？”卓娅说。
二人影子映在一边的灰白墙上。
祁桑说：“以前不知道我原来这么小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