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 疏离 想见你

团圆疏离想见你

除夕夜春晚敲完零点钟声开始,外面的鞭炮烟火声就阵阵响起,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冬颀虽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但依旧早早起床,大年初一要去市里给奶奶丶伯伯丶姑妈们拜年。

冬颀洗漱完毕后推开冬硕的房门,他弟正神游太虚幻境,不知天地为何物。冬颀用刚刚被凉水湿过的手贴到冬硕的脸颊肉上。

“啊……呀!”冬硕埋怨,一把拽起被子蒙住自己。

“快点起床!去拜年别太迟了!”冬父在门外催促。

冬硕这才勉为其难坐起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洗漱,冬颀拿着梳子在他身后帮忙梳头,恍惚间冬颀发现弟弟又长高了些,现在竟要微微垫脚才能梳到头顶。

冬颀拍了一下他的背,冬硕乖乖转过身,半蹲着任由他哥给他理头发丶抹面霜。

冬父看着这副情景,眉头一拧,开口训冬硕,“过完年就14了,还让你哥跟带小孩一样带你,你哥明年上大学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跟我哥一起上大学,省得读高中。”冬硕搂住冬颀,像只慵懒的小猫般头靠在冬颀肩上,闭着眼就要睡着了。

“别贫嘴了,穿鞋出门了。”

达到大伯家时,已临近饭点,大姑和大伯在门口等待多时,看到冬颀和冬硕,忙走上前热情迎接,冬颀游刃有馀地拜年丶说着吉祥话,大姑大伯被哄得喜笑颜开,冬硕只跟在他哥身后,尴尬地点头,勉强挤出了一句,“大伯丶大姑新年好!”

冬颀询问过奶奶在哪,便拽着冬硕去拜年,几步远的路,冬颀再次对冬硕耳提面命,让他拜年时要声音大一点。

大伯家是自建的小别墅,围墙圈起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摆满了花花草草,可惜寒冬时节,大多数盆子里都是光秃秃的枝叉,了无生机,只有一盆挂着中国结和假鞭炮的假桔子树,给灰沈沈的景象增添一抹亮色。

奶奶的屋子在一楼拐角的一间,冬颀轻轻敲门,唤了声奶奶。

片刻后,一个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奶奶打开门,她穿着一间暗紫色的皮草,带着一颗看着有些年头的珍珠耳坠,脖子上系着一条油光水滑的丝巾,神情淡淡地微笑道:“来啦。”

“奶奶新年好!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麻将把把自摸啊!”冬颀满脸堆笑。

“奶奶新年好。”冬硕连忙跟上。

“要的,要的。”奶奶应声道,掏出准备好的红包,一人一个,冬颀丶冬硕连连道谢,奶奶也放他两去找兄弟姊妹们玩。

“新年好,好久不见。”一个个子和冬颀差不多的男生说道。

“新年好,哥!”冬颀回道。

“冬硕又长高了!这么一看,你现在是小一辈里最高的了!”冬顺拍了拍冬硕的肩,冬硕腼腆地笑着。

远处两个女生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叽叽喳喳着什么,冬颀走过去,“冬颖,白露,新年好啊!”

“哥哥,新年好!”

“冬颉和白霬呢”

“他俩在房间里看动画片呢!”

冬颀向房间走去,推开门,两个男孩坐得离电视机只有一尺远,表情木讷,眼神呆滞,十分沈迷。

“新年好!”冬颀语气俏皮,两个男孩却毫无反应。

“跟哥哥说新年好啊!”一个男人出现在冬颀身后,厉声训道。

“新……年好……”两个男孩魂不守舍的应付道。

“小伯,新年好!没事,让他们两看吧,婶婶们呢”

“都在厨房呢。”

冬颀又向姑父拜完年后,往厨房走去,本想叫上冬硕,看他和冬顺聊得火热,便独自前往。

“婶婶们,新年好!”冬颀推门,笑意盈盈。

“新年好!新年好!”屋里的两个女人连忙回道。

女人们围着冬颀嘘寒问暖,来回夸赞,冬颀应对自如,一会说冬顺哥哥上大学会打扮变帅了,玩笑道谈对象,好事将近;一会说冬颖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冬颉个也窜了不少,长结实了……两个婶婶边择菜边哈哈大笑。

“真是懂事啊!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活络,我就心满意足了!”大伯母连连感慨。

“大侄子,等过会吃完饭,你跟我家白露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她今年就要中考了,你跟她讲讲怎么准备。”姑妈突然来到厨房,拉着冬颀的手叮嘱道。

“冬颀,这次期末考试怎么样我听说是和南京市联考的哇!”大伯母问道。

“刚刚老三说了,三门389,小两门,a+丶a,这个分数上南大不是问题!”姑妈立刻分享。

“哎呦,那真的可以的,我们隔壁邻居家那小孩市一中的,三门才363。”大伯母感叹。

“哥哥啊,你有空也给妹妹冬颖分享分享学习经验,那丫头期末考试吊车尾,你帮她看看。”小伯母连忙拜托道。

冬颀一一应了下来,帮着婶婶丶姑妈把饭菜都端上桌。

在长辈们三番五次的催促下,所有人围着大圆桌坐定,大伯作为长子,自然要率先举起酒杯,一番高论后邀众人干杯,这才正式开席。

一时,众人边吃边聊,好不热闹。冬颀看着眼前的酒杯,便想端起酒杯敬酒,忽又想起冬顺还没敬酒,便暂时按捺,瞥了一眼冬顺,看到一旁的大伯正朝儿子使着眼色,直到大伯眉头紧锁,冬顺才扭扭捏捏端起酒杯,十分腼腆地唤了奶奶,敬了酒便如释重负地坐下,大伯的脸色也稍稍和缓些。

又等了几分钟,冬颀见时机成熟,端着酒杯站起,又捏了身旁冬硕的胳膊,冬硕识相地跟着起身。冬颀最大弧度地笑着,敬完奶奶,又敬了几个长辈,这才意兴未减地坐下,冬父对他儿子在外的礼节向来不甚担心,只是淡淡笑着。

几个长辈,尤其是大伯看到了对比后,难免开口:“哎呦,男孩子就应该这样大大方方的,你哥哥扭扭捏捏的,拿不出台面,还不如你。”

“大学考得就不好,这些为人处世再不学学,上社会怎么办!”大伯母也跟着训导起来,冬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坐立难安。

“大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女生就比较喜欢腼腆内向丶话少的,冬硕也是,所以总是收到女生的小情书。”冬颀开着冬硕的玩笑,几个长辈立刻来了兴致,追问冬硕,冬硕害羞地挠头。

“文凭说明不了什么,有没念书的照样做老板,有些读硕读博的,书读死了也没用,照样找不到工作。”安静的奶奶开腔给自己大孙子解围,姑父丶婶婶们连连点头应和。

众人又嘻嘻哈哈聊了一阵,冬父很少发言,偶有问答,也只是了了几句敷衍着,也不知怎的,话锋急转,落在了冬父再找对象的事上。

“老三啊,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小林也走了几年了,你也应该再找一个,这样有人帮你一起照看孩子,你担子也轻点。”大伯先开口,大姑连连道是。

冬颀强撑着笑脸,但他也觉得嘴角略微僵硬,站在他人痛苦之外规劝他人,总是很容易。

“三哥,你说你也是,当年非不肯呆市里,去……”小伯酒劲有点上头,开始话当年。

“咳,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大伯看着孩子们都在场,及时制止小伯,小伯母也会意让他闭嘴。

冬父只是低头听着,打着哈哈,也不置可否,任由他们不明就里地劝导着。父亲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冬颀似乎有些领会,无非是已经有了对象,但不愿此刻说明,怕家里人一着急,催促着结婚,惹得儿子们有意见,两头都不讨好。

冬硕也在一旁听着,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当即挂了脸,冬颀看着两侧两副面孔,内心深深地长吁一口气。

“大伯,你不知道,人家一看家里有两个这么大的拖油瓶,吓都吓跑了!”冬颀一句话惹得众人瞬间哈哈大笑。

“我想等我和冬硕都上大学了,把家里地方腾出来,到时候我爸就可以装作钻石王老五骗人家了!”冬颀揽过冬硕,捏了捏他的脸,几个长辈见这般景象,笑得更加大声,连弟弟妹妹们也乐得前仰后合。

“哎呀,老三啊,还是你有福气,孩子懂事,知道体贴父母。”姑妈赞不绝口。

“冬颀这性格和长相跟他妈妈真的很像。”大伯母忆起了自己的那个妯娌,可说完又下意识地去看婆婆的脸色。

“是啊,是和小林很像,人家都说傻人有傻福,过聪易折,红颜命薄,有的时候还是糊涂些好!”奶奶再次开口,可她的言语让气氛一下子凝滞。

“大伯丶姑妈丶爸丶小伯,奶奶点你们呢,你们是不是给奶奶缺衣少食了啊,奶奶要装糊涂享福啊!我们这些做孙子孙女的不同意喔。”冬颀开起来大伯的玩笑。

“是是是!我先自罚一杯,奶奶啊,来!我敬你。”大伯立刻接过话茬。

“没大没小的……”冬父玩笑般的责备。

“你奶奶这身皮草是我跟你大伯在金鹰买的,三千多……”大伯母也顺势讲起来,冬颀一直应和着点头。

一顿中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婶婶和姑妈收拾着碗筷,而男人们则开始了每年春节的保留项目:掷骰子。一时吆喝声不断,小孩便都上二楼。

冬颀倚在沙发上,一顿中饭吃得他精疲力尽,他打开手机,夏珩又发来了一连串信息和照片。

照片里的他拿着一堆红包摆成扇子状,凹着造型。另外一张则是他和一个女生在比赛扳手腕,女生两只手都用上了,依旧面目狰狞地输了,还有很多鞭炮丶饭菜丶妞妞的照片,冬颀一张一张翻看,顿觉轻松许多。

“妞妞看着好开心。”

“她在田里撒野撒欢了,撵着鸡跑。”

“牧羊犬用来牧鸡,大材小用了!”

“哈哈哈。”

……

两人聊得正欢,姑妈和婶婶领着白露和冬颖来找冬颀。冬颀又是一番倾囊相授,他看出两个妹妹面有难色,便让姑妈和婶婶先下楼去玩,长辈走后,妹妹们明显自在了许多。

“你们以后想干嘛”

“我想学服装设计。”冬颖说道。

“我想学表演。”白露扭捏道。

冬颀听着这两个愿望,只觉遥远,都是用金钱堆砌的美好愿景,也不怪她们无心学习,这样的目标确实也不需要学习多好。

“你们有和爸妈说嘛”

两个女孩摇摇头,冬颀思索着,如何把残酷的现实委婉地告诉她们,但看着两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还是放弃了。

“服表专业高中分科得考虑美术生的方向了,表演专业也是艺术生,这些专业都是需要从小打基础的,你们有学过吗”

“我小学学过几年国画。”

“有考过级嘛”

“没有。”

“那你呢,有学过什么舞蹈丶唱歌之类的吗”

“学过半年拉丁……”

冬颀再次陷入沈默,大概是姑妈和婶婶把她们保护得太好,以为有着一腔热情就能成事。

“先不着急吧,文化课先学好,先考个好一点的高中,再做打算,也许……”冬颀把那句“过一阵子,你们就又换梦想了”憋了回去。

送走两位妹妹,冬颀瘫坐在沙发上陷入沈默,他刚刚心里深为两个女生的前景担忧,甚至认为是异想天开,可是爱做梦不就是这个年纪应该会有的状态吗

少年少女们满怀憧憬,做着一个又一个绮梦,自己好像已经没有那样的勇气了。

冬颀从小在剧团里就备受欢迎,因为他仿佛有着从娘胎里自带的天赋,在帷幕旁看了几出戏,便能模仿地八九不离十,以至於每每团里聚餐都要起哄冬颀给大家唱一出,冬颀每次也当仁不让地立刻开演。跟着乐工师傅又学了一些敲扬琴的功夫,观摩了几次后台化妆,自己偷偷摸摸竟也能画个全脸,仿佛他应了那句“祖师爷赏饭吃。”学这些都能一点就通。

上小学后,林勰立刻给他报了钢琴丶国画丶素描丶拉丁舞班,每个周末,冬颀都在各个兴趣班里穿梭,他也乐得其所,只一次弹不好钢琴哭过,说是不学了,便再也没说要放弃,然而这样美好充实的日子在母亲确诊的那刻戛然而止。

虽然母亲多次劝他不要放弃,但他毅然决然不去上课,扒着病床怎么也拽不走,只为多陪母亲一会,再接着,高额的治疗费和家庭角色的空缺让他再无可能回到那些兴趣班里,他帮弟弟争取到了一个跆拳道的兴趣班,只因希望弟弟能够体格健硕一点,身体健康一些,自己也能学一些技巧,从此,再无其他。

在大伯和其他长辈的一再挽留下,冬父还是领着两个孩子踏上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冬颀靠着车窗,带着耳机对着窗外发呆,冬硕也困得躺他腿上睡着了。

落日馀晖映红了一大半的天空,几群麻雀一会从空中略过,一会落入树林,在夜色来临前尽情嬉戏。

冬颀出了神,他想到了奶奶一直对母亲不满的若有似无,父亲饭桌上被盘问时的低头不语,妹妹们讲述愿望时的希冀满怀……

虽然,每年过年都是如此,但今年不知为何这般疲惫,他好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此刻比以往更加想念夏珩。

意识到这点的冬颀,猛得清醒,是因为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有个怀抱可以依偎,所以疲惫的感觉才会比以往明显嘛

冬颀还想追问自己,但内心却有了比以往强大十倍的惰性。

“别想那么多了,去找他吧!”另一个自己对自己说。

回到家的冬颀,犹豫许久后,还是忍不住打开q。

“在干嘛”

“在想你。”

夏珩瞬间秒回,不免为自己的机灵自满。

“我说认真的。”

“刚吃完晚饭回家,在家呢。”

“哦哦。”

冬颀看着手机屏幕,还在踌躇。

“怎么了”

“没怎么。”冬颀在床上来回打滚,始终下不了决心。

“说真的,咋了”

夏珩察觉到异常,一般冬颀不会主动找自己,他开始担心起来。

“你现在方便出门吗……”冬颀鼓足勇气敲下这句话。

一分钟后,夏珩没有回覆,冬颀羞愧难当,把头蒙进被子里,突然听到提示音,立刻拿起手机。

“我穿鞋出门了,老地方见。”

冬颀立刻套上外套,在弟弟疑惑地眼神中穿鞋出门。

漆黑的冬夜里,近处远处都是通明的万家灯火,夏珩就站在一盏暗暗的路灯下,两手插兜里,在原地踱步。冬颀一步一步走近,他觉得自己好像即将土崩瓦解的泥人,每近一步身体就要坍塌一大块,他想快点靠近,步伐又必须得克制。

短短的几十米,仿佛走过一条银河。

终於,他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的地方,夏珩正要打招呼,冬颀先搂住了他,夏珩举起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冬颀脸紧贴着夏珩的肩膀,想借着夏珩的身体撑起这最后一点残渣,夏珩顺势搂住了他,托起了他疲惫不堪的灵魂。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夏珩极尽温柔地问。

“没有。”冬颀闭着眼,贪恋着夏珩的怀抱。

“那怎么了,突然要跟我见面”夏珩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夏珩在等着冬颀说那几个字。

冬颀沈默,换了个方向继续抱着。

“说嘛怎么了”夏珩依旧不死心。

“我想你了。”冬颀脸埋进夏珩怀里,小声说道。

夏珩心满意足,搂得更紧了,冬颀是个不常表达心意的人,而此刻他竟在自己怀里撒娇般地说着想念,夏珩只恨没有用手机录下来,拥抱犹嫌不够,夏珩又在冬颀躲避的脸颊上用力亲了几下。

夏珩拉着冬颀陪他吃夜宵,两个人来到了一家麻辣烫店,可冬颀仿佛是充好电便不再需要拖线板的机器,又恢覆成往常在外面那般保持距离的克制,夏珩还想贴近些,冬颀注意着老板的目光,立刻往边上坐了坐。

夏珩时不时鼻子里“哼哼”地吃完了这顿饭。

回去的路上,夏珩赌气地和冬颀保持距离,冬颀无奈地笑着。

“用完我就扔!”夏珩为自己抱不平。

“我哪有,有外人看着呢!”

“那你再说一遍那句话,我就原谅你!”夏珩两手叉腰,和冬颀谈起了条件。

“哪句”冬颀佯装失忆。

夏珩看着眼前这个玩弄把戏的男生,明明应该生气,但却狠不下心,甚至看他装模作样也乐在其中。

“那我走了!”夏珩负气地扭头要走。

“我想你了!”冬颀慌忙补上。

夏珩身子还是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但眼睛已经转向冬颀,满是得逞的狡黠。在昏暗的街灯下,两人又聊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大半夜的,你跑哪去了”夏父质问偷偷摸摸回家的夏珩。

“晚上没吃饱,肚子饿,出去吃夜宵!”夏珩完全没理会快要生气的父亲,满面春风丶一蹦一跳丶嘴里还哼着小调地去洗漱了。

回到房间的夏父一脸困惑地问夏母:“这小崽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夏母一脸无语地回道:“这个年纪有什么好奇怪的。”

“别影响学习了!”夏父一本正经。

“呵!你连儿子期末考试考多少都不知道,还说这话。”夏母躺下。

“哎呦,我的好姐姐,我们家儿子就听你的!”夏父立刻摆出一副谄媚的模样。

“不影响成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你读书的时候不谈啊!”

“我保证,你是我初恋!”夏父的谎话张嘴就来。

“那过两天你们同学聚会,我倒要问问他们……”夏母立刻接话。

夏父连连求饶,立刻钻进被窝黏乎,夏母不胜其烦。

钻进被窝的夏珩掏出了手机,点开录音,播放出那句急切挽留的“我想你了”,冰凉的被窝因为有这一句,夏珩竟不觉得冷,反而像是睡在了阳光明媚的春日草地上。

他也不知那夜听了多少遍,才笑着落入梦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