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瓶子阿

第146章

月满则亏,盛极则衰,这道理是不会变的。

魏娈见她这样,也很难过,道:“姐姐”

魏姝转而道:“卫秧呢?带我去见他。”

魏娈说:“好”又道:“他今日心情不太好。”

第54章 五十四

此刻卫秧正坐在矮案前,一身素色的白衣,不说话,身前摆了樽酒,不过他没喝酒,一滴都没有沾,而他样子倒也不像有多难过。

魏姝坐到他对面的软垫上时,他道:“你怎么来了?”

魏娈给魏姝倒了杯水,也一同端正的坐下。

魏姝说:“得胜者为左力。”

卫秧哦了一声,挥袖将爵中酒喝了,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似的。

魏娈很心疼,将他的酒爵夺下,说:“你别难过了,逝者不能复生。”魏娈以为卫秧是因为老相国的离世而郁郁寡欢,其实并不是这样。

魏姝说:“他那不是为逝者伤,是因前路渺茫,无缘相位而伤。”

卫秧以前或许还指望着老相国能向魏王举荐他,现在老相国死了,卫秧也就没指望了,他白白的在老相国府中当了七年的中庶子,七年啊,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七年,时间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失之便不复还,不过这怪不得别人,是卫秧自己赌错了。

卫秧听她如此说,将手里的铜爵放下,他看着她,忽然就笑了,道:“我就是那么冷血没心肝的人?”

魏姝说:“不是你没心肝,是这老相国实在是让人心凉,他明知你之才能,却恐被你取代,迟迟不肯将你引荐于魏王,使大才不得以展翅,名士不得以辅政,误国又误民。”

卫秧又给自己斟了一爵酒,很失意,说:“师父临终前曾向魏王举荐于我,魏王以为是他梦魇之词,不屑一顾,魏王不用我,现在不用,以后也不会用。”他将酒一口饮下,衣襟沾湿。

魏姝说:“时运不济,左力同韩公子离去,赵国公子赵语也已离开大梁,三晋已无希望。”

卫秧说:“不是还有齐楚”

魏姝说:“齐有稷下学宫人才济济,楚国芈屈景三氏专政把权,国人尚且无官可求,你一卫人,很难出人头地。”忽然又笑了,道:“不过,这都不是主要的缘故。”

卫秧说:“何意?”

魏姝说:“齐楚是泱泱大国,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你去了,不过是在这熊熊火堆里多添一把薪柴,多这一把不足以焚林,少这一把又不会熄灭,不仅无趣,更浪费了君子的大才。”又道:“与其添柴加薪倒不如做那点火之人,点一把焚诸国为灰烬的烈火,扭一国之兴亡变天下之大势,姑且不言其他,至少还可以青史留名。”

这话其实恰对了卫秧的心思,他笑道:“不知哪一国可容秧”

魏姝平淡的道:“秦国,只要你不嫌其贫弱。”

卫秧大笑,道:“国无长强,无长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善。”又道:“看来珮玖一早便决定来此谏秧赴秦。”

魏姝笑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一定会动心的。”

卫秧笑而不语。

魏姝挺身,端起铜樽给他斟酒,说:“你说过,我是好利之徒,你是追名之辈,好利吗?图的是运势亨通,财源滚滚,追名吗?图的那自然是峨冠高名,史册长流,所以一定会对你的胃口。”

卫秧说:“看来知我者莫过于珮玖”

魏姝笑道:“留名甚好,不过可莫要是遗臭万年。”

她这话半开玩笑,半警醒,有些许威胁的意味。

卫秧朗声大笑,半响道:“珮玖于我,当伯牙之于子期。”

她们一言一语的,话里带话,魏娈听不懂,只听卫秧拿魏姝比作伯牙,这个故事她是懂得,心里一下子就酸了起来。

魏姝也是女人,明白女孩的心思,转头对魏娈说:“你可莫要瞎想,他虽拿我比伯牙,但伯牙可是个男人,所以我于他也是个男人。”

卫秧摸了摸魏娈的头道:“别瞎想”又对魏姝道:“不知我该如何面见秦公”

魏姝说:“机会自然会来,定不会让你再苦等七年就是了。”

卫秧笑道:“好”说罢,卫秧起身送魏姝离开,魏娈并没有跟出来,夜里蚊虫多,魏娈故而不愿意出来。

卫秧送她回今朝楼,走了一会儿,道:“我与公子昂做过交易,但我并没想害魏娈。”

他很聪明,知道是该说实话的时候了,然而这是不是真心话呢?恐怕无人知晓。

魏姝笑道:“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我希望也是。”便离开了。

相国公叔挫离世后,田需为魏相,一切都在赵灵的谋划中有条不紊的展开。

旬月后,赵灵回来了。

赵灵不在,论辩结束后的这段日子里,魏姝过的很是懒散,她骨子里自制力就不太强,能偷懒就偷,初一见赵灵,有种大梦初醒如遭雷击的感觉,很糟糕,尽管赵灵看起来很虚弱,但于魏姝而言还是如大难临头一般。

赵灵没看她,皱着眉头,很倦怠的说:“把旬月里的账目拿来。”

魏姝立刻慌乱不叠的把竹简搬来,然后跪坐在矮案旁。

赵灵看的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但魏姝知道他一个字也不会落看的,甚至于一个数都不会算错。

她坐在矮案旁,很乖巧,一幅翘首期盼的样子,她其实想听他夸奖,看起来像是一个等待先生佳赏的傻兮兮的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