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等她回过神时,嬴渠已经离开了。
改元大典这日,天气非常阴沉,魏姝险些睡过了时辰,多亏了燕宛叫她,需要穿的衣服非常正式冗杂,里里外外的足有个七八层,着急忙慌的穿好了,抹好脸,迫不及待的去了大典的高台前。
这时人已经不少了,大臣宗室们都已站好。
魏姝没敢往前挤,就站在人群的后面。
秋风瑟瑟,鼓声如雷,书着秦字得大纛旗迎风猎猎,黑色旌旗连天蔽日,台上置着大青铜铭文双龙鼎,带着高帽的寺人捧着牲肉和秦酒。
嬴渠着一身黑色锦帛深衣,腰配金丝锦帛蔽膝,悬湛卢宝剑,头带冕旒,珠帘垂下相互敲击碰撞,使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觉得无比的威严。
大荔义渠西戎以及巴蜀的使臣都来朝贺,这是惯例,还送来了不少戎狄的宝贝。
至于中原?
山东诸国并无一国前来。
是啊,没有哪个诸侯会注重一个弱小的秦国,也没有哪个诸侯会将这么一个年轻的秦国国君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秦国已是穷途末路,再无往日之强盛,列国卑秦,由此可见一斑。
强国,诸侯来贺附者星罗,弱国,列国鄙夷附者云散。
若有一日雄于列国的不是魏国而是秦国,那一切就将不一样。
此刻寒风朔朔黑旗旆旆,看着苍茫秦土,和台下群臣,嬴渠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愿秦国强大,傲踞列国,比肩齐魏,威震荆楚。他愿意将一生奉献于此,为留给后人一个强大富足的秦国而不遗余力,直至生命的尽头,若能如愿,此生无憾。
繁冗的典礼之后,他看着台下众人,道:“昔谬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至伯,诸侯毕贺,为后事开业,甚光美。”听着这些往日的光辉,台下之人无一不露出自豪的神情。
“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惶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之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听到此处,有些自简公过来事的老臣不禁潸然泪下,掩面哭泣。
嬴渠说:“献公继位,镇抚边境,徒治咸阳,且欲东伐,复缪公之故地,修缪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此言意在求贤,有裂地封爵之意,这在世代分封的秦国乃为曾有过的惊世之举,众人哗然。
唯独蓝田君的心思不在此,他一直都没有听进去秦公的话,此刻神情更是紧张,手底都是汗,最主要的是冷,越冷就越紧张,越紧张手心的冷汗就越多。
他不是慌张之人,但此刻已经抖的不行了。
大典过后,便是欢庆,众人入席饮美酒用佳肴,看秦女长袖轻舞,这种宴会在秦国是很少有的。
而蓝田君呢?
还是心不在焉的,因为他暗地里联络了西戎,想要趁机围杀秦君,这事无疑很冒险,但一旦事成了,秦国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况且此来雍城,嬴渠并未带多少护卫随行。
此刻,他联络的西戎兵马已经陈兵陕城,秦国的兵马还都在东边的武城,是绝对赶不及过来的。
这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他的年纪比嬴渠大,身份不比嬴渠卑微,他怎么都想不通,老秦公为什么就把这秦国给了嬴渠,在他看来,嬴渠就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一个臭小子,当君主,还压在他的头上,呸!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他就得在那鸟不拉屎的蓝田过活。
他越想越气,就差骂出来了,一爵爵的喝着闷酒,喝多了也就不觉得那么紧张了,身子也暖和了。
不一会儿,他就有些醉了,酒气熏天,不看舞女,直勾勾的看着坐在矮案前的嬴渠,看了半天,可还是无法透过冕旒看清他的神情,心里更是鄙夷,就他也配那身朝服,呸!长得还娘们唧唧的像个女人,呸!丢秦人的脸!
他正这么在心里快活的骂着,甚至还在肖想有朝一日自己能骑在他身上,正当时,就听见一阵轻快马蹄声,是探马来报!
他瞬间就精神了,醒酒了,他立马看向对面的西戎獂王,獂王也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里立刻就安稳了,泛起了阵阵喜悦,他觉得事就要成了。
魏姝也在,没披狐裘,现下已经冻懵了,将自己裹成一团,捧着热奶暖手。
她不像蓝田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改元大典什么时候有探马了?她觉得大概是有事发生。
就听那秦兵跪地说:“禀君上,我军已剿灭陕城逆贼和西戎敌军!”
话落,众人哗然,陕城有敌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清醒了,后怕了,虽然已经敌军被剿灭了,但一个个的仍面色青白。
蓝田君的反应最为惊慌,手中的酒爵掉到了地上,酒水全撒了出来,被剿灭了,那就是败了,败了嬴渠会不会杀了他,如果认错,嬴渠会不会饶他一命,他不想死,不想,身子在抖,像是筛糠,后悔的不行。
嬴渠依旧冷静的坐在矮案前,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蓝田君,笑了笑,转而说:“獂王可愿意向寡人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前来祝贺寡人,难道还要陈兵陕城?”
獂王忽的起身,手按在刀柄上,脸色苍白,他随行就带了十数个护卫,大概没想到计划会败露,也没给自己留后路,现在是进退维谷,拼不行,不拼也不行,脸憋的酱紫,刀柄攥的更紧了,说:“你的大军不是在武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