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枭贼曲墨封

第271章 引诱

尤滴此来,确实是为了投怀送抱。

花王这样的魔女,不会有谁拿她红丸,就该负责她一生的想法。

但玩火自焚,与朱温有了一夕之欢后,尤滴突然感觉,拿来合作的男人,倒也不必控制那么紧。

强者之间,互相算计的关系,亦颇有趣味。

尤滴起初选择李逸,因为李逸既是岭南枭雄李迢之子,本身又色厉内荏,容易控制。

若李迢起势,除李逸之外没有其他合适接班人。尤滴便能像天后武则天控制高宗皇帝李治一样,将李逸拿捏住。

但李逸这样的人,实在无法作为一方之主,在乱世立足。

广州之役,草军能够死中求活,绝地翻盘,大有李逸拉了后腿的缘故。当时李迢若亲自指挥水师与朱温对阵,生死成败,犹未可知。

只不过,李逸留下来守城,也未必能守稳。倘李迢亲领水师出战,说不定就是孟楷从陆路发动奇袭,翻墙夺城了。

尤滴更意识到,李迢临死前,传播朱温乃李建成转世的谣言,亦非完全的弊事。

这个传言,目下固然会导致黄巢的猜疑,与官军的重点针对。

朱温若真有夺取唐室江山那天,隐太子李建成转世复仇的说法,能让许多唐室忠臣,自觉得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天地翻覆的时候,执念之人想要的,往往只是一个看上去过得去的台阶。

尤滴怀抱琵琶,面带轻纱,斜倚在放置船头,铺了锦缎的贵妃榻上,容光焕发,皎若太阳升朝霞。

她眼中玩味笑意流转,仔细端详着朱温的神色表情。

此前,尤滴和朱温都还是打生打死的关系。

但尤滴对于拿下朱温,极有自信。

连她自己,亦觉相较旧时与美少年互相挑逗,隔靴搔痒,大有异趣。

虽是失去反抗能力之后,被强行占有。可沉醉之后,食髓知味,确是舒泰沁骨。

而朱温,尝过她这具玲珑有致,无一丝瑕疵可弃的玉体,焉能没有分毫迷醉?

迷醉只需要一点点,就足矣。

因为尤滴能带给朱温的,更有权力的诱惑。

魔门的资源,能提供相当大的助力,却又藏得够深。只要不像师祖乔北溟昔年那样张扬行事,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乱世当中,朱温这样的青年俊杰,怎会没有做帝王的野心?

当尤滴打量着朱温的时候,朱温心内也念头百转。

告身上面写的姓名,只是尤滴二字,而非她的全名阿史那尤滴。

尤滴也不会将自己的魔门出身,可萨突厥公主身份,告知黄巢。

仅仅是明教花王身份,尚不足以让黄巢忌惮。毕竟草军当中,明教余党实在不少。

至于手上沾了曹师雄等人鲜血的尤滴,对黄巢有什么招揽价值——

海贸生意不能不做,屠胡之后,又要想办法请一些胡人回来。

胡人在岭南作威作福,欺压汉人,屠杀一批,可以纾解民愤,又能获得可观的财富。

却不代表从此拒绝与外洋贸易,闭关锁国。

无非是严肃法纪,确立制度,禁止胡商以贿赂之类偏门手段,攫取特权,欺压国人。

并控制蕃坊规模,严格控制永居权发放。胡商年老不能继续行商的,遣其归国。

只要是制度,就有空子可钻,天长日久,漏洞会越来越大,或许在未来,这些胡人又开始依仗财势,胡作非为,甚至做起在华夏疆域内裂土分疆的美梦。

也就是让后人再动一次刀子的事。

眼下的利益,终是最要紧的。

现下胡人被杀得胆寒,都不敢过来,广州港口贸易陷入萧条。需要有人脉威信者,说服新的一批胡商,让他们相信,只要遵纪守法,今后就能安稳贸易,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财富安全。

原来那批胡人被清空了,反而是为他们做生意腾出空位。

尤滴有这个人脉与手腕,任命尤滴这个胡女为广州市舶副使,也足体现黄巢的态度。

尤滴妩媚入骨的目光,张扬地落在朱温身上。

船上一众妙婢,也都将眸光投向他。

旁边观者艳羡的目光,将朱温团团包围。

朱温心想,不管自己吃不吃她那套,尤滴摆出恁般风月阵仗,自己要是显得怯了场,可太没面子了。

他将水桶和扁担搁在江边,沿着跳板大步流星踏了上去。

尤滴伸了个懒腰,面纱从她脸上飘然而落。四射开的艳光,显得比阳光更晃人眼目。

这金发尤物从贵妃榻上徐徐站起,一派美人娇睡的慵懒姿态,当真是颠倒众生。

她引着朱温,一前一后步入船舱内小间当中。

小间装饰华丽,墙壁上涂抹金粉,又以砗磲玛瑙构成图画,细看当中图案,颇有些引人遐思的香艳暗示。

却不设桌椅,只放了一张合欢床,床上铺着大红色的裀褥,绣着牡丹花图案与各色卷草纹。

合欢床是夫妇共用的双人寝具,卷草纹表夫妻相濡以沫,开枝散叶之意。

见朱温眼中神色微动,尤滴嫣然笑道:“露水情缘亦是姻缘,用此物有何不可?凉玉郎君该是洒脱任情的人物,莫非也会因区区外相,心生踟蹰?”

“说的是,区区外相而已。无非是一张卧具,一块红布罢了。”朱温坦然坐了上去。

佛家和魔门中人,都喜欢作一切皆外相的言语,说得尘世不过如同梦幻泡影。

尤滴轻盈贴过娇躯,坐上朱温怀内,目光火热,探指去挑朱温下颌。

朱温神色平静,任由她将芊芊柔荑伸展过来。

没想到这美女捉住朱温下巴,玉手一拉一带,倾身往床上倒下,两人顿成了上下压覆的姿势。

一股温软贴上朱温嘴唇,含吮之力悠悠透来。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刺痛。

尤滴咯咯娇笑着从床上跳下来,旋舞两圈,抹了抹唇上的血迹,嫣然道:“你上次让人家流了血,人家也要咬得你流血哩!”

娇媚入骨的言语,却又带着一股张扬野性。

她本来就是突厥阿史那家的狼女,也不忌讳表现这一点。

没想到朱温神色依然无波,似平湖秋水:“如花王所言,我今日所见美色,所听妙音,也不过是外相罢了,如梦幻泡影,何足为论?”

被尤滴先是坐于怀中,又亲吻啮唇出血,这么一番勾引下来,朱温没有丝毫动摇迹象。

“好一个端方君子!”尤滴拍手道:“只不过,朱郎君想来也知道,所谓魔性,都只是本心中的欲念罢了。欲念不除,便免不了为外相所扰。”

“那天郎君欺身而上,坏了人家身子,却沉沦欲海当中,断送了一刀结果奴家的机会。”尤滴笑吟吟地道:“究竟是不由自主,还是不能自持呢?”

听得尤滴此言,那一夜的香艳场景,一幕幕在朱温脑海中倏忽闪过。

齐洛语也告诫过他,魔刀不会让人凭空产生魔性,一定是本身就有欲念,才因此入魔。

那一夜,花王尤滴固然是玩火自焚,朱温其实也未能抵御住她肉体的引诱。

如果朱温选择以强绝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本可以一刀将她斩杀。不至于春风一度之后,受伤的花王已恢复了些体力,终被她逃去。

嗜欲的本能,其时终是战胜了心中的理性。

朱温微笑起来:“花王说得没错,我是个俗人,那天忍不住尝了一下花王的美妙外相。不过看花王今日容光焕发的模样,也很受用罢?”

“人家可不是动不动说自己吃亏的柔弱妮子。”尤滴眼神火辣辣地勾魂:“所以我不是又来找你了?”

“但尝过之后,发觉就那么一回事。”朱温给她泼了一瓢冷水:“花王若想让我心动,该有些别样意态,让我瞧瞧。”

“别样意态?”

尤滴笑得花枝乱颤:“好哇,那就让郎君看看。”

她陡然捋起罗袖,攥紧粉拳,眉眼间顷刻变得英气逼人,叱道:“小贼,吃了便宜还卖乖,姑奶奶这就和你见个真章!”

神态腔调,和田珺的娇蛮别无二致。

声气突然又变得纤细柔缓,带着一股子清雅书卷气:“素亭不懂,但若是都将想,素亭无不顺从。”

又向朱温凑过来,大大方方地拍着朱温肩头:“小师弟,陪本千金耍耍!”

再变作冷若冰霜,用寒光透彻的眼神瞧着朱温:“由你去,我只当被野犬咬了一口。”

分明是雪帅之女,医仙齐洛语的风致。

转眼又眉目如昼,端庄肃拜:“妾身未经雨露,还请郎君怜惜。”

这是绰影的举止意态。

到最后,尤滴再次躺到了朱温怀里,身形舒展,与他四目相对的眼神,却绽出一股惊心动魄的威严,语调铿锵,仿佛戛玉敲冰。

“小子,你若不能教本帅满意,军法从事!”

朱温终于微微色变。

尤滴还是那张脸孔,也没有变换妆容,却能将朱温所认识其他美人的气质情态,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用这种方式,勾动朱温心底的欲望,也告诉朱温,若拥有了她,一人足当于无数美人。

对焰帅,朱温过往无非将她视作大敌,杀死她之后,见得她对生死的从容,怀想焰帅往日气度,又生出几分敬佩。

却从没幻想过,这样风华绝代,气度雍容犹如女王的存在,若在床笫之间,该是怎么一副模样。

这种反差强烈的禁忌念头,令人生出罪恶感,却又为之沉迷。

尤滴这个魔女,深通激发男人本能欲望的手段。她太会了。

这个女人风韵绝人,有无穷无尽取悦男人的技艺和花样。而且,她也能给男人以事业上的极大帮助,还完全不在意男人有其他女人。

当然,代价是成事之后,免不了要与她相互算计,争权夺利。

对尤滴这样的女人,就不用想得到她的真心。

“花王是想邀我作一场豪赌。”朱温叹了口气:“可惜呀,小爷很早就戒赌了。”

尤滴神色又回复了平日里的千娇百媚,用玉指戳着朱温鼻梁,揶揄道:“戒赌?别是银样镴枪头罢?莫非这么多日子过去,腰杆还直不起来?”

这种激将之言,男人是最听不得的。

朱温当然顷刻变得脸色森冷。

他的话语也变得比万载冰川般冷漠。

“我知道,你想做皇后。”

“你若想要,该由你像妃子侍寝一样,竭尽所能侍奉我。”

尤滴并没有说朱温若与她合作,她将竭力扶持朱温为帝。

但这事是不言自明的。

这一刻,尤滴突然从朱温身上,感受到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枭雄威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