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孩子

“啊啊啊!!”

单珠玉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地瞪着沈禾。

“是你!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阿娇!”

“是你这个贱人!!”

她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沈禾的脸上,连一丝波澜也无。

她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得像淬了冰。

“夫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正厅。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单珠玉的嘶吼,猛地一滞。

只听沈禾继续冷冷说道。

“你处心积虑,借着陆九霄的势,用所谓‘天意’,为沈娇铺就了一条青云路。”

“可笑啊。”

沈禾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极冷的弧度。

“你用天意为她铺的路,她最终,还是摔在了‘天意’上。”

“是上天,让她生下了那个畸形儿。”

“是她自己,福薄命浅,承受不住这‘天降神嗣’的泼天富贵!”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来自单珠玉,而是来自角落里那个一直如同木偶般的沈娇!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布满了疯狂的血丝!

“不是的!!!”

“我的孩子不是怪物!!”

“不是的!!!”

她疯了一样地尖叫,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沈禾却连眼角都未曾扫过她一下。

她的目光,依旧如利剑般,死死钉在单珠玉的身上。

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最后的审判。

“而且……”

“我没有那个通天的本事,能搬得动钦天监正监,在宫中布下如此大局。”

她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沈清源和单珠玉的心上。

“我……更没有那个能力。”

“让父亲这么多年,都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沈禾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轰然劈下!

整个正厅,陷入了一种比死寂还要可怕的静。

针落可闻。

不,是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单珠玉的嘶吼卡在喉咙里,沈娇的尖叫也戛然而止,两人脸上那怨毒的疯狂,此刻竟化为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一直默默垂泪的柳氏,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温婉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角落里的沈妍,更是小脸煞白,她看看沈禾,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坐在上首的单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绷紧,捏着扶手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一丝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你……”

沈清源的身子,晃了晃。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线牵引的木偶。

他死死地盯着沈禾,浑浊的眼球里,血丝正在疯狂蔓延。

“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沈禾迎着他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神色没有半分动摇。

她只是静静地,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地,开口。

“女儿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祖母和夫人,在为父亲调理身体,不是吗?”

“从阿妍出生之后,父亲便再无所出。”

沈禾的目光轻轻一转,扫过脸色煞白的单老太太和伏在地上的单珠玉。

“父亲,您就从未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沈清源的心上!

轰——!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阵剧烈的轰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是啊……为什么?

他正值壮年,府中并非没有妾室,可为什么自沈妍之后,十几年了,沈家再没有听到过一声婴儿的啼哭?

他从前只当是自己时运不济,命中无子!

可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这背后竟是人为!

一个荒谬、可怕,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念头,疯狂地钻入他的脑海!

看着父亲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沈禾知道,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她要做的,是让它立刻生根、发芽,长成一棵让他无法挣脱的参天大树。

“父亲若是不信。”

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可请京中任何一位名医前来,为您的身体看一看。”

沈禾的视线,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剖开沈家最后一块遮羞布。

“只怕……”

她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淬了毒的怜悯。

“父亲的身子,早就已经亏空了。”

亏空了!

这三个字,彻底击溃了沈清源最后的防线!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禾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女儿也是不久前才发现此事。”

“这一个月来,女儿遍访名医,暗中为您寻觅良方,又悄悄更换了您日常的饮食与药膳。”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力”与“惋惜”。

“只可惜……”

“积重难返。”

“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积重难返”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沈清源的脊梁上。

他那张本就失了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灰败得如同死人。

整个正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有惊恐,有怜悯,有幸灾乐祸。

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皮肉里。

他动了。

艰难地,抬起了脚。

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了沉闷而又刺耳的“沙……沙……”声。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

他的妻子,单珠玉。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高大的身影,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单珠玉整个人笼罩其中。

单珠玉感觉到了。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犹如地狱恶鬼般的眼睛!

“啊——!”

她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往后缩去。

沈清源缓缓地,弯下了腰。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铁锈的味道。

“我问你。”

“她说的……”

“……是真的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单珠玉的心上!

单珠玉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主……主君……”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您……您不能……不能听信这个小贱人的胡言乱语啊!”

她慌乱地摆着手,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沈清源对视。

“主君的身子……是……是有些不好……”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我……我和母亲……是想帮您补一补的……只是……只是怕您知道了心里难受,才……才没有告诉您!”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半分底气!

“呵。”

一声极轻,却又极冷的嗤笑,从不远处传来。

沈禾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夫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么多年,父亲用的方子,喝的汤药,哪一样不是经了您的手?您自然可以说,证据早就没了。”

沈禾的目光,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单珠玉。

“可是。”

“开方子的大夫还在。”

“抓方子的药房也还在。”

“只要父亲派人去问个清楚,查个明白,这水落,自然石出。”

“你说是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