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323我得存孝,真天赐阴劫也!(八千

第314章 323我得存孝,真天赐阴劫也!(八千奉上)

灰暗的天空,零星的雪花飘落。+优/品+小!说+网? ·更-新·最!快+

破碎的屋檐连成一片乌云,泥土翻卷的地面如同案板上刮去了一半鱼鳞的皮肤。

零星却又连绵不断的灰黑脏污,如同一张发霉面饼上的芝麻,但李存孝看得清,那其实是许多青黑的尸体。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身首异处的,有赤身裸体的,有站着的,有躺着的。

人的尊严,在战争之中,和蚂蚁的重量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李存孝的脚步却没有因此而延缓,仍旧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划过了这片天空,朝着河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秦定都关中,取大兴附近几州,合为京畿道,其位置四通八达。

北抵河东,东摄河南,在承平之时,能够最方便地获取中原腹地的粮食,同时向北出兵震慑蛮族。

但如今不是太平时节,无险可守的京师便成了四战之地。

眼下朱全忠尽起河南之兵,西进京师,又将把守北边的杨师厚叫回来,不怕宗师拦路,倒正方便了李存孝。

出华阴县,直奔北方,先过朝邑,再过夏阳。一开始还能看到一些打着梁王旗帜的牙兵,成群结队。

李存孝没有生事,只是低调地绕过,然后马力全开,拼命赶路。

等经过了夏阳,梁王的人马越发稀少,他就不再掩藏。神兵加持,九头青狮御风突进,两日一夜未曾停歇。

到了河东地界,向东一转,便是最南部的绛州,再北方是晋州,晋王李翼圣的大本营。

京畿道附近尸横遍野,河东也不遑多让,好些繁华的市镇,都已经化作焦土,荒无人烟。

窥一斑可见全豹,一地如此,全天下的情况只怕都好不到哪里去。

但李存孝现在没有心情忧国忧民,他只知道,自己每快一分,早一分找来援兵,师父他们安全的概率就大一分。

何况这次求援,未必就会那么顺利。

“之前晋王和他麾下的太保对我那么客气,是因为我背后有楼观道。彼时情况也还没有这么糟,掌教的选择能极大影响局面。”

“但如今是楼观道危若累卵,求人办事,少不了被拿捏。”

李存孝面无表情,心中千回百转,抽空还要分心看一眼秘境,确认下妻子弟弟等人的情况。

枯燥煎熬的时光从大日东升到金乌西坠,眼前终于出现了些许人烟。极目远眺,隐约看见一座城池的轮廓。

眼皮一抬,琥珀色浸润双瞳,便看见城门牌匾上“万泉府”几个大字。

过了万泉,再过正平、太平就能

“恩?”

疾驰的流光忽然放缓,露出其中神色变化的李存孝。

在他的感知中,万泉府里有几道境界和他相似的气息腾起,正在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瞥了眼万泉府城头,插翅虎的旗帜迎风招摇,在夕阳招摇中好似活过来一般。

李翼圣早年跟随父亲征战时便精通骑射,号为“飞虎子”,等他起势之后,便以飞虎旗作为晋王一系的旗帜。

“玄关武者不是大白菜,有元神之助,领军结阵比起寻常武者更为驾轻就熟,能统领千军,镇守一方。”

“李翼圣麾下的玄关武者,主要便是他的十几个义子,来人是十二太保之一?”

城中几道流光中,当先一人速度最快,一身重甲,背生肉翅,面颊消瘦,颧骨突出,大声呼喝:

“来者何人?敢擅闯城关,不知此里是谁的地盘吗!”

看着这雷公样貌之人隐隐散发敌意,李存孝微微皱眉,但还是不做计较,拱一拱手:

“这位将军有礼,我乃”

“管你是谁!”

康君立看着来人身上无法遏制的宝光,眼底涌现贪婪。

神兵!而且不止一件!

“你是个身份不明的外来人,有什么

事,卸甲交兵再说,这是规矩!”

“你不知我什么身份,不知何事,就要我卸甲交兵?”

李存孝怒极反笑,一路上的担忧焦虑都被这丘八的无礼骄横勾动出来。

“你当看到城头的飞虎旗,知道这里是北方天王庇护。”

康君立眯起眼睛,手中两个短柄锤扬起,隐现电光:

“晋王的地盘,便是皇帝小儿来说话都不管用,休说卸甲,便杀了你又如何?”

李存孝闻言,脸色反而沉静。

他就知道,对这些藩镇的贼配军,客气是没用的。一帮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野兽,能讲得通什么道理?

还得打服了才能好好说话

“住手!”

眼看形势剑拔弩张,城中稍微落后的那人到底是及时赶到。

“老十一,助我拿下此人,到时候神兵分你一件!”

康君立脸色一喜。他也不是真的莽夫,能有几件神兵在身上的人怎会简单?

说那些话,只是故意激将,回头见了义父晋王也好有个说辞。

但身份再不简单,在如今的乱世又有什么用?

什么叫乱世——打碎一切,重定高低贵贱,这就是乱世!

如今他作为晋王的义子,第十二太保,河东的牌面人物,将来怎样不说,放在当下,那也是相当于圣地宗门的长老。1@零?点dx±看±书!? ÷免??费?阅?读°

他的地位一来自自己,二来自义父晋王,只要一天还是晋王的义子,他就谁也不怕!

史敬思虽然平时和他不太对付,但同为十二太保,抢拿神兵这种一起吃肉的事情,谁会不愿意干?

可出乎意料的是,面对康君立的邀请,黄色络腮胡、一身白袍的汉子熟视无睹不说,甚至还对着“陌生人”笑脸相迎:

“李真人,别来无恙!今日来此,是终于想通,要与我等共襄盛举了吗?”

“李真人?共襄盛举?”

看这人道士打扮,年纪轻轻,又被史敬思称为真人,当是出身道门圣地。

如今道门圣地就只有楼观道、麻姑山、茅山三家,后两家远在吴越之地,和他们河东相隔甚远,一向没什么往来。

那就只剩下之前老三李存旭

康君立闻言想到了什么,脸色如吃了苍蝇,举起的骨朵锤缓缓落了下去。

有惊讶,有错愕,但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

李存孝却懒得去猜他的心思,如今楼观道的形势十万火急,个人的小矛盾都可以之后再解决:

“史将军,实不相瞒,我此来是有重要情报相告。”

说罢,特意强调了一句,“是关于朱全忠和高骈。”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史敬思更是不等和旁人商量,直接将李存孝请进了城中,直入城守府邸,待上了茶,直接赶走了仆人。

“李真人,是何等重要的情报,要你亲身来此?”

不怪这两人如此郑重。高骈是朝廷最后的支柱,成名多年的当世大宗师;朱全忠是晋王一系死仇,李翼圣恨不能杀之后快。

无论是为了熊图霸业,还是为了私人恩怨,这两个人的情报,在李翼圣的案头一向是排在最前面的位置。

“高骈死了,朝廷神策军主力全军复没。”

李存孝一开口就扔出重磅炸弹,炸得史敬思和康君立心头一震。

没等两人回过神,他又继续道:

“如今朱贼联明教并塞外乞答,直驱京城,若被他得手,届时挟天子以令诸候,晋王便要落入被动了。”

“只不过眼下我师太乙与掌教道通真人,两位大宗师出手阻拦,这才没让其奸计得逞。”

“十万火急,请史将军速速传信晋王,若我们两家联手,尚能挽狂澜于既倒。”

“若晚上一时片刻,到时京畿并河南之地尽为朱贼所取,乞答又在漠北策应,南北交攻,河东危矣!”

一番话,说得急切又恳切,好象不

立刻做决定的话,天下马上就要易主了一般。

这当然是李存孝故意的。

但要说他说假话,那却也不实,不过是略略夸张了一番而已,不过对于这些厮杀汉来说,已然足够。

史敬思也不知是被绕进去了还是没有,闻言面色严肃,立刻转头看向一旁的康君立: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立刻禀报大王!”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玲胧的宝塔,手指自眉间一撮,扯出一点真元来,其中似乎有音声图象,正是方才三人交谈的场景。

“老十一”,康君立本来神色尤豫,见状大吃一惊,欲要阻拦:

“此物宝贵,义父只给了我们一件,再三叮嘱,不是十万火急,不可擅用!”

“这些情报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虚假,如今尚未核实谎报军情,你我受罚事小,影响了义父的谋划事大!”

“你再这样婆婆妈妈,才真的会误了大事!”

史敬思没有半点动摇,一点真元落入玲胧小塔,好似舍利,下一刻,小塔通体泛光,瞬间便消失在眼前。

即便是全神贯注的李存孝,也没能看得清是如何消失的。

但无论怎么说,这情报只要传了出去,他就不信李翼圣能坐得住,求援的事情便已经成了一半。

“你!”

康君立见史敬思完全听不进自己的话,一意孤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连带着看向李存孝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只是消息已经发出,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冷哼一声,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史将军,多谢了。”

等人走了,李存孝起身,朝着史敬思郑重道谢。

虽然之前那番说辞他是故意夸大,但对方能够毫不尤豫地立刻传达消息,哪怕只是为了尽自己的职责,他也不能不承这个情。

“李真人言重了,事关重大,康君立畏畏缩缩,我却不惧。”

“若能一举击退朱贼,让义父入主西京,那是好事一桩,受责罚又怎么了?”

“反之,若是叫朱贼占去先机,把反贼的帽子扣在我们身上,看他道貌岸然,那我真是半夜都要醒过来抽自己耳光。”

史敬思说话直白,没有半点客气,末了还提醒道:

“李真人此来,以后说不得便是要共事的袍泽,我这里有句话,权当提个醒。”

“但说无妨。”

“义父麾下,十二太保,皆是军中支柱。”

“以前大太保以宗师之身,独自肩负重担,如今三太保同样突破宗师。*看~书?君` .嶵′鑫¢璋\节_更\辛?筷?”

“咱们武人,到底是靠拳头说话,先来后到的排序不管用,两位宗师是兄长,咱们下面这些做弟弟的,也得兄长支持,做事才有底气。”

“康君立,也就是老十二,历来是和大太保要好的。”

史敬思话到此处便笑而不语,李存孝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说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山头。无党无派,千奇百怪。

晋王李翼圣麾下,玉华寺的两位高僧和另一位宿将苌从简不提,在军中最有影响力的便是十二太保。

而十二太保,又以大太保李思远和三太保李存旭为首,分成两派。

前者是成名多年,大权在握;后者是晋王亲子,新晋宗师。

之前李存旭带着九太保李存审拜访楼观道,说不准就是两个派系的一种较量。

康君立作为大太保一派的人,说不准是误会了什么,以为自己已经是三太保一派,所以真正知道他身份之后,才有那些反应。

但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李翼圣点头,此事便可成。其他管你大爷党还是三爷党,都是旁枝末节。’

李存孝谢过史敬思提点,便不再多言,借口要给九头青狮喂食料出了房间,实则一边调息,一边在心里思索之后该如何说服李翼圣。

他如今有两尊四重楼境界的灵相,又有昊天祭坛的‘天人感应’加持,调动外界

灵气的能力本就不俗,何况身上还有太乙真人预先留存的灵丹。

不过小半个时辰,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昼夜赶路的疲惫也扫去不少。

“青狮,这几日倒是累着你了。”

太乙真人准备得极为仔细,不仅炼制了他修炼用的丹药,连坐骑的也一并准备了。

李存孝拿出一颗塞进狮子大口中,另一手则看着灵丹,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有一头七阶坐骑,确实方便。赶路都不说,领兵结阵的时候,也等于多了一个同级武者联手。

关键这个同级武者不会抢夺大阵的主导权,还能帮助自己承载更多血气,发挥更强的威力。

他能独自冲破朱友贞的控鹤军阵,除了身怀两灵相、真元雄厚,又有四件神兵加持,九头青狮也发挥了重要影响。

相比之下,赤骊如今已经跟不上他进步的速度,以后怕是只能留给木叉。

“赤骊也不知道镖局怎么样了。”

提起赤骊,楚丘县的时光便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真要说起来,光化三年中秋时,自己才开始习武,到如今光化五年末尾,将将两年半而已。

然而世事无常,除了在宋州那段日子,有两位师父庇护,算得上轻松自在。其他时候,却很难不被外界裹挟,随波逐流。

在楚丘时,自己不过第二境筋肉,受制于内城和慕容;

在宋州时,勉强到第五境真形,在宗师们于秘境大打出手时只能旁观;

如今总算修到第七境,第九境的大宗师们又来搅动风云。

力量,还是不足。

若是自己成为宗师,推演完善《三坛海会真经》,驾驭儒释道三大法相,以第八境掌握道场之力,到时,便不是自己被浪潮裹挟。

而是反过来,该他搅动天下的浪涛了!

五指不由自主地握紧,李存孝正打算询问史敬思,李翼圣何时会与他们连络,却忽觉芒刺在背,心中发寒。

就象凡人面对天灾,那种生死不可自主的恐惧,会击溃所有理性。

那个瞬间,他差点就想躲进龙宫秘境当中,却还是生生忍住,只因城守府中飞出两道流光直奔天宇,正是史敬思和康君立。

尤豫了几个呼吸,李存孝咬咬牙,还是选择相信心中的猜测,翻身骑上青狮,同样直冲云宵。

万泉府的上空,史敬思、康君立面向北方,神色敬畏又带着崇敬,就连李存孝跟上来了,也不多看一眼。

很快,天象便开始变化,流云如同潮水,自远处奔涌而来,似奔狼,如烈马。

浩浩荡荡,如一匹白绢斗擞铺开,紧接着,便有密密麻麻的小点呼啸而来。

侧耳聆听,似有鼓声、琴声、萧声;

凝神观之,似有落花、白象、金莲。

浩荡的仪仗,虽只千人,却是甲胄映日光,长戟断行云。

一个个,猿臂蜂腰,身长体大,好似天人;

当先者,左右明王护卫,身后夜叉随行。

左明王,头如马面,通体赤红,三面八臂,黄须似金阳;

右明王,四面八臂,全身赤黑,发呈绀青,顶上七日并曜,足踏磐石。

一个唤作马头金刚,一个唤作如意胜王,都伴天王身旁。

看他托宝塔,戴宝冠,持宝戟,威震阎浮,声名宇内,恍如真正的毗沙门天王临凡降世。

等再凝神看时,却见方才那漫天异象尽皆消散,云宵之中,只剩一支天兵似的精锐,脚踏流云,军容雄壮。

不可思议。

统领军阵能够汇聚千人、万人之力不假,但这力量到底是在主帅身上。

若要散开加持全军,使其御风飞行,那一则对主帅的元神强度要求很高,二来军士的境界也必然不能低。

便是李存孝自身拼尽全力,眼下也只能让百馀楼观道道兵与其低空滑翔一段时间。

似眼前这般,千人大军,立于千丈高空,好似真的天兵天

将,没有宗师境界,根本不可能!

而在这群天兵的最前方,一个须发赤黄卷曲如虬,左眼刀疤斜行而过的中年男人,立身在前。

其身内穿甲,外穿赤黄色罩袍,不必言语,已经有十分的霸道威严。

再看其身后神色躬敬、淡黄衣袍的李存旭,来人身份昭然若揭:

正是大秦圣人皇帝亲封的忠贞平难功臣、河东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晋王——李翼圣!

“义父!”

“义父!”

康君立和史敬思齐齐拜倒,李存孝也翻身下了青狮,躬身一礼。

“大(dai)王”

“无需多礼”,虬髯刀疤的男人只是伸手轻扶,便有一股柔和力量将三人扶起。

下一刻,风流云散,天兵天将落于城中,引得一番惊叫,隐约听得“飞骑军来了”“必定是大王亲至”之类的言语。

甲片碰撞的铿锵声中,名为飞骑军的亲卫已经驱离了驱离了城守府周围的人群,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眼神森然。

李存孝等人则是眼一花,已经置身府中院落。

李翼圣大马金刀,端坐首位,其他人则以李存旭和另一个青年为首,分坐两列。

而李存孝,则是站在中间。

“我一收到老十一的传信,立刻便带人赶来。”

“太乙真人的高徒,可否将事情的首尾,一一说来?”

话音未落,十三双眼睛齐齐望来,隐约带来一种压迫感。

想到整个山门、包括师父师兄的性命都压在肩膀上,便是手上已经染了几百人的血,李存孝也不由得升起几分紧张。

但眼下的情景,终归是之前便有所预料的,因此,略微调整了一番心绪,他便将朝廷如何讨伐、如何落败、朱全忠如何勾结乞答反攻楼观道,一一道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再象面对康君立时一般大用春秋笔法,而是一五一十,将眼下情况的凶险如实告知。

毕竟,面对同级武者和面对陆地神仙,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对于李翼圣这种身合天地的大宗师来说,只怕是呼吸、心跳、脉搏、眼皮的抖动、肢体的抽搐,任何一点细微变化,都瞒不过对方的感知。

撒谎不仅无法说服对方,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李存孝不会因为对方之前的善意,就自顾自地以为李翼圣是什么礼贤下士的贤主。

只有吃人的虎狼,才能成为藩镇牙兵的主人。

“原来如此,这瘟猪,是从塞外找来了高手。我说耶律亿最近怎么没露脸,原来是偷偷溜进来了。”

李翼圣听完前因后果,宽厚的左手下意识地搭在额头上,摩挲着眼框上那道显眼的刀疤。

以大宗师的境界,便是没了头都能活,何况一点伤痕?

李存孝只是隐约记得有传闻说,正是当初李翼圣和朱全忠结仇的那一夜,后者射瞎了前者的左眼。

特意留下这伤疤,应是表示不忘旧仇之意。

这对于求援的李存孝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这位河东之主沉吟片刻之后却没有立刻拍板,而是看向自己的诸多义子:

“你们以为,眼下该如何破局?”

众人默然,史敬思方欲开口,却注意到义父投来的一个眼神,又将嘴巴闭上。

而在李翼圣的左手位,一身银甲、地位隐隐与李存旭平齐的青年,却是嘴唇翕动,在他一边的康君立凝神片刻,随即起身道:

“义父,我以为,眼下乞答空虚,正是犁庭扫穴的好时候。”

“清除了蛮族,再逼刘守光献出幽州,届时北地便尽为我河东所有,随时都可以南下中原腹心。”

李存孝闻言眼睛一眯,视线越过康君立,不着意地瞥了眼上首的位置,猜到这银甲青年便是大太保李思远。

“贼丘八”,李翼圣闻言笑骂,举止颇为粗犷,但在场众人都无异色,显然是其一贯作风。

“少在这避实就虚,我

问你们的是,楼观道当救不当救?”

“照理说当救”,似乎是发现无法回避,大太保李思远终于开口,“但不好救。”

“照这位李高功所说,眼下楼观道已经被围困近两日,胜负难说。”

“我们若去得是时候,自然能如他所言,挫败朱贼,叫他空做嫁衣。”

“可若是迟了一步,岂非要让义父面对三个大宗师?反倒是挖了乞答的根,取了幽州,更加稳当。”

“兄长说的有理”,李存旭忽然插了一嘴。

“父王是河东的擎天白玉柱,不能冒半点风险。”

“虽然西京就在眼前,但就是这关键时候,我们才越不能冒风险。”

“即使让朱贼拿了大义,发檄文来讨,也无伤大雅,总归只是伤些皮面。”

“不过朝廷和皇帝落入他人之手,咱们这十二太保,肯定就做不成了,还是照样做我们的天王太子,夜叉大将,也没什么”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众人听了,皆是皱起眉头,倒是李存孝明悟了几分。

李存旭这番话其实简单,说穿了就是激将法而已。

晋王梁王的矛盾由来已久。武人气盛,不是真正被打趴下,谁肯弱他人一头?

太保、太傅、太师,是朝廷封的虚衔,李翼圣当初讨来给义子们耀武扬威的。

若是让朱全忠入主京师,成了摄政王,非但他们十二太保的名头保不住,就连晋王的名号,也得被羞辱一番。

偷看李翼圣一眼,却见其果然也是露出几分不悦,只是没言语。倒是康君立冷哼一声:

“三哥不要拿话来激大伙儿,打仗是生死之争,不是意气之争。”

“再者说,这李存孝空口白舌,凭什么取信于他?焉知他是不是有软肋被朱贼拿住了,来此请君入瓮?”

“你放屁!当初楼观道一行,是我和世子殿下接洽,少在这含沙射影!”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你就是怕和朱贼交手,想去漠北捏软柿子!”

李存审虽然对李存孝并无什么好感,但却是知道内情的,闻言从李存旭身边站起,张嘴便骂。

“怕个球!”

“你不过来得早些,排个老九的位置,凭什么在这耀武扬威?”

“我虽来得迟,但这条命,早就跟着大王死过好几回了!”

康君立暴跳如雷,一把将衣衫都撕开了,露出满身伤疤:

“你若不服,改日出征,咱们各带兵马,看谁得胜凯旋,看谁全军复没!”

“狗操的,凭你也配!”

李存审气到极点,口不择言:

“你不过是李思远的一条”

“说什么?”

“放肆!”

“狂妄!”

“混帐!”,李存旭勃然色变,赶在其他人起身前直接打断。

“大兄劳苦功高,你岂可如此不敬?”

“出去,自己领一百军棍!”

“都住嘴”,李翼圣呵斥一声,全场顿时复归寂静。

李思远面无表情,好象方才的闹剧与他无关一般。

而李存孝看着这一切,既对这帮河东武人的性情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同时也隐约猜到了李翼圣的用意。

救下楼观道的大宗师,对他有好处,也有坏处。此时的盟友,将来说不准就成了掣肘。

对于这位晋王来说,光有情报还不够。

既然请人帮忙,就要拿出相应的酬劳

“晋王应当看到我方才所骑的青狮了吧?”

李存孝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李翼圣目光一闪,点头。

“不错。太乙真人的坐骑都能托付,你的身份绝对做不了假,不过正如方才他们所说,出兵就有风险”

“那加之这个呢?”

李存孝从袖中取出一颗太乙炼制的丹药,屈指一弹,被康君立伸手抓住,嗅了嗅:

“六阶灵丹?倒是好东西,但这玩意儿我们也能”

“这是给坐骑吃的”,李存孝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

宗师境界以下的人,是以为遭到了羞辱;

而李翼圣父子和李思远,则是看出了这丹药的不凡之处。

手指一勾,丹药便飞到那刀疤眼前,随即其中便流露惊色:

“不是药材金石所炼?是气丹!”

此话一出,十几个太保皆是炸开了锅,七嘴八舌,都搞不明白何为气丹,只是从义父的反应看出是好东西。

李存旭看着李存孝,眼中既震惊又兴奋:

“所谓气丹,便是灵气炼就。不同于寻常丹师取材于草木金石,天地之间,何处没有灵气?”

“那岂不是说,丹药要多少有多少?”

“我的娘,这真是神仙手段啊!”

“蠢货,太乙真人如今就是货真价实的陆地神仙!”

“”

院落里再度吵成一片,康君立看着李存孝的淡定模样,想起之前的冲突,心中冲起一股无名火。

他出身低微,最恨这些宗门弟子高高在上。

又有神兵,又有大宗师当师父,丹药当豆子吃那又如何?

此时眼看天平倾斜,犹自不肯松口:

“太乙真人如今生死难料,说这些兑现不了的漂亮话,只是放屁!”

李存孝眼睛一眯,心里已经把康君立记下,在外,却不多言语,只是翻出一方金印,上前一步,话语铿锵:

“师父炼的丹,我将来一样能炼!”

“还请大王施以援手,恩情之重,铭感五内。”

“存孝,愿赴汤蹈火以报!”

金印外翻,其上赫然是“十三太保”四个粗拙刚健的大字,好似人手描摹。

露出金印的瞬间,李思远并其一侧五个太保尽皆失色,而李存旭和史敬思等则是狂喜不已。

李翼圣一个闪身,亲热地抓住李存孝的臂膀,仰天大笑:

“我得存孝,真天赐英杰也!”

“即刻发兵,尽剿朱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