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350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鹅城县,县衙后院。`d?u!y?u-e!d~u?.·c\o/m′

日上中天,按理来说正是白日上值的时间。

然而庭院之中却是丝竹声声,屏风的缝隙中,隐约可见舞姬翩跹,浓郁的酒香就连外面看门的小吏都忍不住咽唾沫。

席间的四人皆是绯袍打扮,推杯换盏,言语间客套恭维,若是换了个不知情的人来,只怕以为误入了刺史的行辕。

黄四郎,也就是黄家家主黄柏仁,其端坐主位上,神情姿态,隐隐超出另外三人。

虽然手中握着琉璃盏,其内紫红色葡萄佳酿如同水晶,但其人眉头紧锁,一刻钟过去,杯中酒水未曾变少一点,显然没有开怀畅饮的欲望。

定康县知县,同时也是刘家家主刘仁松瞧见了对方的愁眉不展,笑着劝道:

“黄兄,秀色可餐,美酒醉人,如此佳时,为何不饮?”

“大敌当前,便是龙肝凤髓,也是味同嚼蜡。”

“大敌?不过是来了个新上官而已,有何忧虑,拿些金银孝敬不就是了。”

“便是再贪心,也不能将我等的骨头都嚼碎了吧?”

黄柏仁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喝着美酒唱着歌,当自己的土皇帝,上头忽然就空降来一个李存孝。

更没想到,人来了还没半个月,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地步。

数月前,他还从邸报上听说过这个年轻的节度使。

年不过二十几,已经是玄关高手,十三太保,两部侍郎,大秦新帝跟前的红人。

可此人再怎么天纵奇才,终究是在京师活动,和这剑南道的山沟隔着十万八千里,他当时也就当听个乐子。

不客气的说,大家一个是天上飞的龙,一个是地里爬的蛇,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按理说不会有任何利益冲突。

但他是万万没想到,刚过完年,大秦中枢就发来公文,说要以李存孝为剑南道观察使,同时刺史文州、抚州,以体察地方民情、交通税务上贡等事宜。

他当时一看,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当晚就向蜀王和青城山两边同时上报。

可消息是有延迟的,他的消息还没到蜀中,李存孝的军队已经杀入文州。

这些天来,附近几个县噩耗频传。

李存孝凡到一县,自知县、师爷、典史、县尉,至于士绅大户,尽皆杀戮,又将田亩分给贫民。

又是杀官,又是杀绅,还要均田亩、等贵贱……

这样的刺史,和以前蜀中来的那些只管狎妓捞钱的刺史是一回事吗?

“那两州刺史李存孝来势汹汹,近来在文州搅风搅雨,人心惶惶。”

“这架势,明摆着是要做过江龙。.2.叭′墈!书¨王· _吾·错?内/容*文州都如此,抚州难道能幸免?”

“若顺从其意,咱们四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可若是拒绝,又必然惹恼了李存孝,万一大军压境,何解?”

黄柏仁愁苦难言,像抓了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在他五十三岁的人生中,也就只有当初父亲新丧,年轻的小妈晚上钻他被窝那一回,和今日一般为难。

而听到了黄柏仁的话语之后,定康县令刘仁松神色也沉了下去。

他不是不知道隔壁的那些动静,只是不想率先开口罢了。

如今黄柏仁起了头,他也就接着分析道:

“黄兄忧虑,不无道理。”

“李使君拥兵六七千,兵力都超过我们四县总和了,既有朝廷当靠山,自身也是天骄武者。”

“若是贸然与其发生争执,只怕咱们讨不了好。”

“可若是其人太过跋扈,那要不了几年,咱们的家底只怕都要被其挥霍一空.”

听完刘仁松的话语,黄柏仁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

全他娘是废话。

叽里呱啦半天,除了再次强调两难局面,没有一点作用

黄柏仁看着另外两家家主,还装着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在那里和舞姬调笑,实在让人绷不住。

老实说,黄柏仁有一些野心,但并不大。

天下局势动荡不安,他们也最多跟着喝点肉汤。

想吃肉,那是要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

四大家族有眼下的基业,已经很不

容易,比起冒险,还是稳妥更合适。

四个人都心知肚明,这过江龙太过强大,单靠他们根本无力抗衡。

与其身死族灭,将这四县交给李存孝,以求保全,也未尝不可。

不过想要投降,也有一个难点.

“刘知县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宴席之中忽然有人开口,语气颇为不满,甚至有几分呵斥的意味。

听到这句话,刘仁松眼神一眯,另外两家家主也同样望向说话之人。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浅青色道袍,敞胸漏怀,搂着一个美貌舞姬。

看上去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七八岁,气息隐约是黄庭圆满的修为,还要胜过在场四人一筹。

唐杉是道门青城山内门弟子,同时也是蜀中彭州豪族唐家出身。

只是这一重身份,虽然能让四大家族礼遇,却还不至于唾面自干。

可关键是,唐杉的族兄唐维,同样也在青城山,而且还是掌教门下真传。

当初黄柏仁正是通过唐杉和唐维搭上线,将自己的嫡女送给对方做了炉鼎,由此才有了日进斗金的生丝生意和便利的水道商路。′s′y?w?b+o~o!k..,c,o*m_

这事情最难的地方就在这,光他们四个识时务没用,还要上面的保护伞点头才行啊!

“唐公子,话不能这么说,我也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刘仁松眼眸之中闪过一缕恼怒,笑呵呵应了一句。

“您若有什么高见,我等洗耳恭听啊。”

“是啊,唐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陈家家主陈鹤梅和杨家家主杨修竹也跟着帮腔。

“抚州四县,是我们蜀人的。”

“他李存孝虽然是朝廷的钦差,但刺史到底是流官。”

“刷点政绩,待上几年,就会离开。”

“咱们示弱,他才会肆无忌惮。让李存孝知道凡事都有代价,斗争才求得来和平。”

“话说回来,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搅风搅雨,诸位不谈御敌之策,只会大倒苦水。”

唐杉语气冷淡,“蜀中的水土,难道只能养出废物吗?”

你妈卖批。

四大家族家主心底把唐杉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激将法?

要是能打,他们早就打了。

但这不是打不过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善乐县县令,同时也是陈家家主陈鹤梅也坐不住了。

老头儿拍手叫好,说出的话却是阴阳怪气:

“唐公子说得好!”

“那李存孝也不过是个第七境玄关,根据战报来看,文州的几战,多是堂堂正正碾压过去,但高境界打低境界,有什么出奇?”

“他不是一直传信,要让咱们去文州拜见他吗?”

“在座几位,加上族中宿老,怎么也凑得出十几个黄庭。若是他来了,我等一拥而上,必然要让这李存孝小儿,将咱们举族株连!”

“到时候唐公子先走一步,回到青城山,请来玉海真人。”

“有了宗师坐镇,难道他还敢再来攻伐吗?”

而伴随着陈家主话音落地,其余两位家主也开始聒噪,油滑的话语,无不从口中流出来:

“没错!李存孝虽然强悍,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唐公子,若是起了战事,我家中的妻妾女儿无人照料,请你一并带走吧!”

“是极,李存孝胃口再大,难道还能张嘴咬到青城山?舍小保大,届时我等四家一拥而上,定然让那李存孝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你们……”

唐杉听到这些刺耳的话,这时候再也淡定不下去,一把将舞姬推开,真气随着涨红的脸色起伏。

他说到底也才二十多岁,自恃出身显赫、天资出众,半辈子顺风顺水,哪来的宠辱不惊之心?

这事情剖开,便是双方利害不同。

唐杉是唐维在抚州的代言人,对于后者来说,这一州之地的供养,是不可缺少的武道资粮。

若是让李存孝占了这里,供奉凭空砍了一截,那就没法像以往那样挥金如土、大肆购买丹药资源、培植势力。

在未来争夺掌教的竞争中,就会处于劣势。

李存孝是强横,但也总得交手过,才知道对方是龙是蛇。

而对于四大家族来

说,这场试探的赌注,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到时候无论输赢,唐维都可以拍拍屁股溜回蜀中。

蜀中有青城山的掌教宗师,有蜀王王建,李存孝不至于如此不智。、

可他们怎么办?

场面一时间陷入尴尬之中,黄柏仁看见另外几位家主终于把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知道是时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消消气,咱们的对手是李存孝,内斗只会伤和气。”

“唐公子,我们的顾虑你也看到了。并非我等无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看,是不是能请唐维公子出面,最好是能请一位青城山的长老到此,化干戈为玉帛”

黄柏仁的话音还没落下,忽然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冲开门户,面色慌张:

“李存孝带兵来了!”

什么?!

在场的五个人尽皆失色,全都蹭一下从位置上站起。

黄柏仁在上首位置,明明坐得最远,此时却是迫发真气,猛地冲到了门口,抓住了自己的管家兼师爷:

“什么时候来的?到哪了?带了多少人?!”

“刚到城门口,就带了两队人。”

管家艰难地咽着唾沫,黄柏仁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带了一百人,不像是兴师动众的样子,那就是有得谈?

“走吧,速速去拜见李使君。”

他撩起下摆就要往外走,管家却赶紧拦住,提醒道:

“老爷,换件绿袍再去.”

四位家主闻言尽皆恍然,一边招呼下人,一边脱下红色的官袍。

七品知县服绿,四品刺史才服绯。

往常天高皇帝远,僭越着过过瘾就算了,如今皇帝派了钦差来,若还是穿一身红,怕不是一见面就被李存孝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砍了。

“可笑,可悲!”

唐维看见四人这样滑稽,气得几乎发笑。

然而四位家主却无动于衷,相反还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直接将其人架住往外走: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唐公子,我等实在害怕得紧,劳烦您也走一趟,替我等壮壮胆吧!”

“老魏,你说一会儿四大家族的人来了,老大会怎么处置他们?”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每次不都是这老三样吗?”

“满嘴顺口溜,你要考状元?”

叶乘霄和魏河窃窃私语,视线却笔直地望着洞开城门中的街道。

城墙上日头逐渐倾斜,使得端坐交椅的李存孝有一半身躯掩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街道的尽头,脚步声伴随着涌起烟尘快速靠近。

四个绿袍官员,中间夹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人,蚱蜢般起伏跳跃,后面才是一大堆随从。

亲卫队的军士看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那些原本该巡逻城墙的城卫军,此时却丢弃了刀枪,蜷缩在墙角,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这还是自己平时见到的那些大人物吗?

“李使君!李使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看到交椅上一身紫袍的青年将军,黄柏仁等四人顾不上唐杉,快步往前赶,躬身叉手,行了个大礼。

“四位忙于劝农,该是李某搅扰了才对。”

脚步声响起,年轻的面庞从阴影之中走出,似笑非笑。

他不说免礼,四人也不敢起身。

而唐杉见了李存孝,立刻惊骇地发现,此人气息好似与周围天地连成一体,根本无法判断其修为,就像以往面对门中长老一样。

高手!

比唐维师兄更厉害、更年轻的天骄武者!

此时此刻,他再也生不出方才的骄横心思,只是一个劲儿向青城山祖师祈祷,祈祷李存孝不要注意到他。

“嗯?此人是谁?你等的僚属?”

李存孝一看那身道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故作不知。

“回禀使君,唐杉公子并非我等僚属,他是”

“那是不是抚州人氏?”

“也不是,使君容禀”

李存孝闻言眉头竖起,身上真元鼓动,强悍气息席卷而出。

一时间,如瀚海波涛一般的压力,瞬间叫那些县衙随从跪了一大片。

“既不是官府中人,也不是

抚州人氏。”

“偏偏举止放荡,衣冠不整。”

“一个方外野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刺史仪仗面前?”

唐杉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膝盖直打摆子,一张面庞红得像是要滴血。

他愤怒又不敢置信地抬头,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到,身体已经被一股大力打飞几百米远:

“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