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磁暴裂疆
月轮悬在戈壁尽头，将整片盐湖镀成银白。盐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像千万只白骨手爪在摩挲战甲。白璃俯身抓了把盐粒，细碎晶石从指缝坠落时，腕间磁石珠串突然发出蜂鸣——那是墨家巨子特制的预警器，十二颗磁珠正以北斗阵型剧烈震颤。
\"蒙将军！\"她扯开嗓门喊，尾音被盐垛折射出三重回响。绣着阴阳鱼纹的束腰猛然绷紧，露出腰间暗藏的机关弩箭匣，\"让弟兄们退到磁石车三丈外！\"
三十步开外，蒙恬正擦拭着青铜剑的手顿了顿。月光沿着他玄铁甲胄的狼头吞口滑落，在盐地上投出狰狞暗影。这位大秦悍将忽然屈指弹剑，清越剑鸣惊起三只夜枭，扑棱棱掠过白璃头顶。
\"白姑娘又瞧出什么门道？\"他大步流星走来，战靴碾过盐壳发出细碎脆响，甲胄鳞片碰撞声像极了胡杨林里的响尾蛇，\"莫不是匈奴人又在盐包夹层藏了毒蝎？\"说话间剑鞘已挑起白璃脚边盐堆，几点幽蓝磷火在剑尖跳跃。
白璃没答话，纤指捏着磁石薄片往盐层一贴。那薄片竟颤巍巍立起来，尖端直指西北方时，她忽然抓住蒙恬护腕：\"将军且看！\"指尖点在薄片投射的阴影上，盐粒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西北流动。
蒙恬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白璃垂落的发丝正在无风自动，几缕青丝诡异地飘向东南——这分明是当年在云梦泽遭遇磁山时的异象。
\"有人在盐湖底下埋了铁器阵。\"白璃扯开束发的青绸带，乌发如瀑垂落腰间，发梢扫过蒙恬握剑的手背。年轻将领喉结动了动，突然反手抓住她手腕，掌心粗粝的老茧硌得她生疼。
\"当心！\"
盐湖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白璃顺势扑进蒙恬怀中，鼻尖撞上他胸甲冰凉的狼纹。三千秦军铁骑的嘶鸣声中，她听见自己发间磁石珠串叮当作响，更听见蒙恬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轰！\"
一道紫电劈开盐湖中央，雷火顺着盐晶脉络炸开，眨眼间燎成火网。白璃从蒙恬怀里挣出来时，绣鞋陷入半融的盐壳。她看见匈奴巫师立在火圈中央，秃鹫羽氅被热浪掀起，露出腰间九颗风干人头——那分明是月前失踪的秦军斥候！
\"秦狗看好了！\"巫师高举骨杖，杖头嵌的昆仑玉泛着妖异红光。他赤脚踏着火线起舞，盐晶在足底爆裂成惨白烟花，\"今夜就让你们尝尝天罚！\"
蒙恬的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出白璃骤然苍白的脸。少女突然按住他握剑的手，指尖冰凉：\"将军且慢。\"她解下腰间磁石棋囊，三枚黑曜石棋子夹在指间，\"墨家《天工开物》有载，云梦淬火钢遇磁则鸣。\"
话音未落，棋子破空而去。巫师脚下盐层突然隆起，三道雷火竟在半空硬生生拐弯，顺着磁石棋布成的三角阵轰然砸向匈奴马队。白璃广袖翻飞如蝶，更多磁石棋子天女散花般撒出，在盐地上织成一张流光溢彩的星网。
\"啊啊啊！\"匈奴人的惨叫混着焦糊味传来。一匹战马在雷火中人立而起，马背上骑手化作火球，手中弯刀却精准掷向白璃面门。
\"小心！\"蒙恬旋身将少女护在怀中，青铜剑挽出七朵剑花。金铁交鸣声中，弯刀断作三截，其中一截擦着白璃耳畔飞过，削断她一缕青丝。
巫师踉跄后退，秃鹫氅角蹿起火苗。白璃趁机跃上磁石车顶，裙裾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反手抽出背上机关弩，三支淬毒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装神弄鬼！\"机括响动的刹那，箭矢已呈品字形封死巫师退路。
\"叮！\"
箭矢在距巫师三寸处突然坠地。白璃瞳孔骤缩——巫师脚下盐层正在龟裂，露出埋藏其下的血色衣角。那布料上的金线刺绣被雷火映得清清楚楚：昆仑即周墟。
蒙恬的青铜剑比思绪更快。剑锋劈入盐层时，白璃看见他臂上肌肉虬结如龙，甲胄缝隙间渗出的血珠在盐晶上砸出细小坑洞。盐晶飞溅中，一条蜿蜒的青铜矿脉赫然显现，矿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竟与骊山九鼎上的星图纹路分毫不差。
\"够铸三千弩机。\"蒙恬掰下一块矿石，棱角割破掌心也浑不在意。血珠顺着矿石纹路流淌，竟在表面凝成诡异的符咒，\"但匈奴人怎会帮我们找矿？\"
白璃正要答话，忽见巫师无头尸身的袖中滑出半卷羊皮。她抢上前展开，羊皮上星图突然泛起荧光，标着九鼎的位置正在渗出血珠。图中昆仑山的位置，赫然画着个血手印，指节纹路竟与徐福炼丹房暗格里的掌印一模一样。
夜风卷着焦臭拂过盐湖，白璃突然打了个寒战。蒙恬解下大氅披在她肩头时，狼毛领口扫过她后颈，激起一片战栗。远处传来狼嚎，那嚎叫声凄厉如泣，渐渐与记忆中某个雨夜重叠——那年她潜入燕宫盗图，被燕丹亲卫追杀三日三夜，最后躲进乱葬岗时，野狗啃噬尸骨的声响与此刻如出一辙。
\"报——！\"斥候马蹄声打破死寂，\"西北三十里发现匈奴残部！\"
蒙恬按剑起身，甲胄鳞片擦过白璃耳畔：\"白姑娘可要同往？\"他说话时喉结滚动，下颌新添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将军自去便是。\"白璃将星图收入怀中，磁石车随着她指尖操控缓缓转向。车轴碾过盐壳的吱呀声里，她忽然抓住蒙恬护腕：\"且慢！\"指尖蘸着唾沫在对方掌心画了道符，\"此去若见双鱼玉佩，切莫触碰。\"
蒙恬翻身上马时，瞥见她腕间磁石珠串泛着诡谲青光。三千铁骑如黑潮涌向西北，蹄声震得盐晶簌簌坠落。白璃直到最后一骑消失在夜色中，才从袖中抖出那片血衣。
\"昆仑即周墟......\"她喃喃念着绣纹，突然将磁石薄片按在血衣上。金线突然迸射红光，在空中投射出模糊壁画——那分明是骊山地宫最深处的祭坛！壁画中九鼎环绕的青铜棺椁正在缓缓开启，棺盖内壁刻满西周金文。
盐湖深处传来异响。白璃猛然回头，看见方才矿脉显露处正在塌陷。她扑到坑边时，青铜矿纹已没入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个深不见底的地穴。磁石珠串突然全部浮空，拽着她手腕往地穴去。
\"墨家飞爪！\"她甩出腰间机关索，精钢爪扣死死咬住盐岩。地穴中涌出的寒气冻得她唇色发青，却看清了穴壁上的凿痕——那分明是西周工匠特有的双鱼纹！每个鱼眼位置都嵌着磁石，正与她腕间珠串共鸣。
\"徐福老贼......\"白璃突然冷笑，左手飞速拨动磁石珠。当年在云梦泽，那方士就是用这种磁阵困住她三天三夜。珠串崩断的刹那，十二颗磁珠如流星坠入深渊，却在触底瞬间迸发红光。
\"轰！\"
爆炸气浪将她掀飞三丈远。白璃后背着地时，听见盐晶在身下碎裂的脆响，更听见自己肋骨传来不详的咔嗒声。她勉强支起身子，看见地穴中缓缓升起的青铜鼎腿——那纹路与骊山九鼎如出一辙，却多了道狰狞裂痕，裂痕中渗出的水银正沿着鼎身蜿蜒成卦象。
\"龙脉已断......\"她抹去嘴角血渍，突然笑出声。笑声惊起夜栖的秃鹫，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她摸出怀中磁石棋，\"徐大人可知，磁石遇汞则...\"棋子掷入水银的刹那，鼎腿突然剧烈震颤，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白璃瞳孔中映出鼎身上浮现的星图，那缺失的西北角，赫然指向祁连山深处的某个坐标。她突然想起三日前蒙恬送来的战报——项籍残部最后出现的位置，正是那个被标注为\"死门\"的山谷。
盐湖忽然死寂。白璃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腕间重新串起的磁石珠正在发烫。她伸手抚过鼎腿裂痕，指尖突然刺痛——一道细微血线渗入青铜纹路，星图某处随之亮起红光。
那光斑的位置，正是嬴政此刻所在的骊山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