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沉默处方》
暮色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将咨询室割裂成明暗交错的棋盘,林夏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水渍在橡木桌上洇出深褐色的地图。这是她今天最后一个来访者,档案袋上潦草写着"程诺,18岁,创伤性失语",可当她推开门时,看到的却是裹在黑色卫衣里的男孩正趴在窗边,用马克笔在玻璃上画扭曲的太阳。
"他们说你有半年没开口了。"林夏将温水推到他手边,男孩后颈的烫伤疤痕像条蜈蚣钻进衣领。玻璃上的太阳突然被涂改成漩涡,马克笔在"滋滋"声里折断,程诺转身时撞翻了水杯,滚烫的液体泼在林夏手腕上。
她没去擦拭那片灼红,反而死死抓住男孩颤抖的手腕。那些藏在袖口的淤青此刻暴露无遗,新旧伤痕如同密码,让她想起三年前蜷缩在太平间角落的自己——那时她也是这样抓着女儿冰凉的手腕,试图用掌温捂热那些注射留下的针孔。
"你妈妈今天又没来对吗?"林夏的声音像摔碎的体温计,水银在空气里划出尖锐的弧线。程诺突然抓起她的工作牌,医用胶带黏住的裂痕间,"心理咨询师"五个字正渗出细密的血珠。那是上周被他母亲用烟灰缸砸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犹在耳畔:"你们这些骗子根本不懂!他变成哑巴是因为看见了..."
窗外的救护车鸣笛撕开记忆的旧痂。五年前的雨夜,林夏抱着高烧的女儿冲进急诊室,值班医生正是她刚结束婚姻的丈夫。当女儿在镇静剂作用下永远闭上眼睛时,监护仪的长鸣成了扎进她颅骨的钢钉。
"你知道为什么总画太阳吗?"林夏突然拽过程诺的素描本,泛黄纸页间上百个太阳都在流泪。男孩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烫伤,那是女儿火化那天,她把香炉灰按在皮肤上烙出的莲花。
咨询室的挂钟发出濒死的喘息。当程诺的指甲深深掐进她手臂时,林夏终于看清他手机屏保的照片——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抱着穿病号服的小女孩,背景是儿童医院的天文馆。那是她偷偷带女儿最后一次看星星时拍的,而照片右下角的时间,定格在2022年4月15日21:47。
"你爸是程明远?"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真空里漂浮。那个曾跪着求她原谅的医生,如今成了眼前孩子的继父。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倒流:女儿葬礼后的第三个月,她在程明远诊室门口看见他搂着怀孕的新婚妻子,女人小腹隆起的弧度,恰好是女儿临终前输液的葡萄糖袋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