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魔音

根部第二地下基地。

仅剩下的十数个根部忍者维持着这个基地的运转,虽然人手紧缺,但一切都还算是井井有条。

内部某个守卫森严的房间,排满了呼吸机和各种监测机器,管线和传感器全都连在中央的医疗病床。

团藏躺在床上,身体覆盖一层轻薄的医用床单,胸膛有着微弱的起伏。

一块黑色影子从床下冒出头来,顺着床脚攀爬而上,从手臂钻入,覆盖了他的大半个身体,又将自己隐藏在绷带

然后,团藏从床上坐起,低声呼唤。

“来人。”

室内空白处闪现出一道人影,戴着面具半跪在地上,姿态恭敬。

“团藏大人。”

“在木叶散布消息,就说……”

团藏简短地讲清命令,等到根部忍者离开,又直直躺回床上,重新陷入昏迷状态。

仿佛刚才的清醒从未存在过。

……

木叶平民之中开始暗暗流传一个说法。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白牙放弃任务”的事件,又有了新后续。

白牙对自己做的错事十分后悔,为了表示自己认错的态度,企图自裁谢罪。

起初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但只需稍一打听,就能得知某天夜里确实有人把浑身浴血的白牙送来医院急救,人到现在都还躺在重症室没有醒。

所以,是我们害死他的吗?

是我们说的太过分了……么?

有人发出疑问。

但很快就有许多人站出来,宣扬那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所具有的——

正义。

如果是我们错了,为什么火影大人会命令警备队放人?

如果大家不对,为什么白牙最终会选择自杀谢罪?

要我说,那就是咱们赢了!

我们和做了错事的忍者大人斗争,最后让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啊!

是的,我们没有错!

原来大家的声音这么重要……只要我们一起大声斥责某个人,就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是错的!

无数颗种子在心中埋下,由点滴恶意和阴暗滋养,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当自身行为的正义性得到承认,“白牙自杀”的言论就成为了“真相”。

连带着许多平民出身的底层忍者也开始相信,他确实是认错自裁的。

即使有人觉得事实不是这样,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知道那晚到底发生过什么的,除了亲历者就只有寥寥几个暗部,但没有火影命令,他们不可能向外透露这种已经被下封口令的绝密内容。

至于参与抢救的医疗忍者,当他们察觉这件事想要为朔茂发声时,已经太晚了。

点滴微弱辩解只能淹没在不理智的滚滚浪潮之中。

……

猿飞日斩收到汇报之后就猜到了始作俑者。

派人去确认情况,医疗忍者却说对方没有醒来过的迹象。

或许是留下的后手吧。

他想着。

其实这样也好,既能在一定程度上掩盖真相,把锅都甩出去变成白牙是自杀的;

又能将“任务就是一切”、“以村子利益为优先”的价值观深深种在每个底层忍者心里,让他们对各种任务都更加尽心尽力。

再者说,他对旗木朔茂那天夜里的做法也有一些怨气。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跟他这个火影谈,非要鱼死网破,害得村子白白损失了这么多战力。

近几年忍界形势不好,如此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他只是象征性地发布了一条口令,让大家不要再议论,这件事到此为止。

舆论被暂时压了下去,但事实并没有得到澄清。

这污名,就当是对旗木朔茂的惩罚吧。

……

在那个夜晚之后,过了两天,奈落的身体总算恢复到可以清醒。

这段时间动画家更新了一集,是卡卡西在短册街的经历,他在精神空间看完了,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离开木叶之后,卡卡西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

越是这样,奈落就越担心他回来之后会接受不了现状。

第三天,奈落终于能睁开眼睛。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掉氧气面罩,坐起来扯开自己身上那些碍事的仪器电线,踉跄着走到隔壁那张病床旁边。

朔茂安静地躺在上面,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等一下,你怎么能这样就下床呢!”

监管护士赶紧进来制止,拽着他回去躺好,把那些东西再放回他身上。

“师父……他怎么样?”

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之前还有灼伤,奈落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放心吧,”护士帮他掖好被角,安慰道,“纲手大人会想办法的。”

说完就出去找纲手过来处理,她被嘱咐过这两个病人一旦醒来要及时汇报。

“小鬼醒了?”

纲手推门进来,看到奈落已经清醒,顺手给他检查了一遍。

“除了血继病之外,其他都是皮肉伤,好好养着吧。”

“纲手大人,师父他——”

“除了暂时醒不了之外没什么问题。”

纲手又走到朔茂床边,一边核对各种数据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

情况比想象中要棘手得多,朔茂各项指标都在慢慢恢复,但没有任何意识复苏的征兆,而且前额叶还在逐渐衰弱。

再这样下去,这副躯体会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

纲手没有透露这件事,宇智波小鬼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

更何况还有个在村子外面的卡卡西,等他回来,事情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至于在平民和底层忍者中流传的言论,纲手最近太忙,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也没人会主动到她面前嚼舌根,根本接触不到。

整个房间里只有监护仪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因为我……我是宇智波……?”

听见身后微弱的呢喃,纲手写写画画的动作一顿,紧接着没事人似的继续写字,装作不耐烦地打断他说话。

“小鬼别想太多,和你没什么关系。”

没再听到对方讲话,纲手转头去看,发现奈落已经又睡着了。

想来是受伤太重支撑不了多久。

“啊啊啊啊——真是的,一个个麻烦死了!”

纲手极小声地抓狂抱怨,把病历本摔在柔软的被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毫无所觉的朔茂。

骂人的音量还是很微弱,但语气十分暴躁。

“你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我来收拾啊!”

“我都一个星期没进赌坊了!”

“你特么怎么赔我的精神损失!”

……

卡卡西在木叶外面待了三四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但听不到闲言碎语果然心情能轻松一些。

快回到木叶了,他再次确认自己带给奈落和父亲的伴手礼没有问题,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今天天气不好,日落后可能会下雨。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进入木叶大门。

原本他还有些紧张,担心村民们还在议论父亲,可他走在路上时没有再听见关于那件事的谣言。

果然如父亲所说,等他回来大家就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了。

真是太好了。

卡卡西脚步都轻快许多,回家后发现家里没人,卧室的被褥就放在那里也没有收拾。

可能父亲去医院照顾奈落,没来得及整理。

他决定先冲个澡,洗掉一身灰尘汗水之后再去医院看望奈落,不然整个人脏兮兮的太狼狈。

洗完凉水澡换上常服,卡卡西收拾好要送给奈落的伴手礼,装在包里背着出了门。

天色已经很暗了,晚风携着丝丝凉意刮在人身上,带走仅余的几分热气。

路过一处卖三色丸子的小店,看着刚出炉、热气腾腾的丸子,他有点犹豫要不要买几串带去。

两个结伴而行的村民手里拎着东西,正在说说笑笑,从他身边路过。

“你听说了吗?白牙的事?”

“嗯嗯,我知道,是因为放弃任务对吧……”

卡卡西刚刚好起来没多久的心情又沉沉坠下去。

他想,又来了,大家还是没有放过父亲。

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不是那件事。”

先挑起话头的其中一人似有似无地微微转头瞥了一眼,通过店门口摆放的金属招牌,于扭曲倒影中对上卡卡西的视线,红光一闪而过。

短短一瞬、几乎接近于错觉的对视之后,他探头探脑地凑近同伴,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

“我听说,白牙好像因为上次的事情,愧疚到自杀了。”

他们在说什么?

卡卡西看着地面,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微微发抖。

对方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遥远而缥缈,但又好像就在耳边。

“犯的错误实在太过严重了……身为忍者,居然为了救人放弃任务什么的……”

“据说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醒不过来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要我说,根本就不该去救那个宇智波……本来他就是任务失败才会……还连累了白牙……”

“就是,都得怪那个宇智波家的……都是为了救他……”

一句一句犹如魔音贯耳,击打在卡卡西的脑海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经络搅乱查克拉,动摇着他的神志。

什么自杀……什么宇智波……?

就在理智快要彻底消散的时候,卡卡西猛然醒了过来,身边空无一人,面前只有刚出炉的三色丸子还在冒着热气。

他额头上冷汗淋漓,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一点都想不起来,下意识转身跑向医院。

……

地下深处。

黑绝从自己附身过的白绝眼眶里挖出写轮眼存进身体里,心底还是有些纳闷。

它刚才成功让旗木卡卡西中了幻术,可能是对方抗性太高,或者是体内有什么禁制,总之幻术很快就脱离了它的控制。

虽然术式还存在于卡卡西身上,但现在连它自己都不知道最终会产生什么效果。

得跟过去看看才行。

……

重症室。

奈落正坐在床边跟没有意识的朔茂讲话,门口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卡卡西闯了进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昏迷不醒的父亲,眼底涌出一层水光,难过到全身都在颤抖。

他几次张嘴想说话,但都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只漏出一点点惶然无措的音节。

“父……父亲……”

那是他从记事以来就引以为傲的英雄,木叶最锋利的白色獠牙,敌人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心目中最耀眼的太阳就这样躺在那,靠各种仪器苟延残喘……

那些仪器的声响就像敲打在心上的重锤,每一下都让他觉得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剧烈的痛苦冲击着卡卡西的神经,让他整个人都迷惘起来,灵魂蜷缩在最深处,只有被操控的本能接管了身体。

为了防止黑绝对朔茂下手,奈落醒来后就一直开着感知术以防万一,此刻能隐隐感觉到卡卡西的查克拉流动有异常。

这一点异样非常隐晦微小,如果不是他强化过感知忍术,很可能察觉不到。

“卡卡西!”

奈落站起来拉住卡卡西,想帮他解除幻术的影响。

没想到卡卡西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流着泪质问他。

“奈落……为什么会这样……?”

“我……”

感觉卡卡西的语气不算好,奈落刚想解释,又感觉到一团极其微弱难以感知的陌生查克拉进入重症室。

可这里只有他和卡卡西两个人。

对卡卡西施加幻术影响他的神志,如今又能隐匿身形、悄无声息来到他眼皮底下……

奈落心中划过一丝了然。

估计又是你,该挨千刀的黑绝!

不过这次感知术能察觉到一点点黑绝的气息了,总算没有白白升级。

奈落看向卡卡西,后者哀恸悲愤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纠结,好像最表面的情绪都不是出自本意。

好好好,想让卡卡西跟我决裂是吧?

也对,有什么事能比得上挚友认为他父亲被我害死这件事打击大?

奈落息了在黑绝面前解开幻术的心思。

不让这家伙如愿,下次可能就要暗杀卡卡西了。

他慢慢低下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我问你为什么……父亲他……!”

卡卡西嘴上说着违心的质问,看到奈落比自己离开前脸色更加苍白,心脏阵阵抽痛。

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

我这是、在责怪奈落吗?

可这并不是……不是奈落的错!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但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那该是谁的错?】

卡卡西再次看向父亲,眼神中满是迷茫和酸楚。

明明他离开村子之前父亲还在说要珍视同伴的生命,等他回来时,父亲却因为这件事自杀了。

所以,父亲是做错了吗?

他承认同伴比任务更重要这个想法是错的了吗?

脑海中那个声音轻柔地包裹着他,再次重复。

【是的,他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

“不,不是这样的——”

卡卡西摇着头一步步后退,被无法接受的“真相”冲击到精神崩溃,直接掉头跑了出去。

“卡卡西!”

奈落硬撑着去追卡卡西,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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