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知儿莫若母
下一瞬，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贴上了陈羽的脖颈！
冰冷的触感瞬间激得他全身汗毛倒竖，他僵硬地低下头，视线里映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锋利的刃口紧紧抵着他的颈侧大动脉，甚至能感受到那锋刃上传来的细微震颤，以及皮肤被压迫的刺痛感。
这变故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前一刻还是温情脉脉的母子重逢，下一刻便是生死一线！
陈羽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是要跳出胸膛。
“娘……？”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柳云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温度，与方才在大堂上的温和判若两人：“你，究竟是谁？”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在陈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一股比死亡威胁更甚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怎么可能？！她怎么会……
“娘！您说什么呢？我……我可是您亲生的啊！”陈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惊恐而拔高，但脖颈间的匕首传来一股更强的力道，让他不敢妄动分毫。
柳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曾经充满慈爱和温柔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
“你喝我的奶水长大，蹒跚学步时，是我扶着你迈出第一步；咿呀学语时，是我教你说第一个字。”
柳云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陈羽的脸，那目光不再是母亲看儿子的慈爱，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或者说，是在审视一个占据了猎物躯壳的陌生存在。
“从小到大，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害怕打雷，睡觉时喜欢蜷缩着；你性格虽然有些跳脱，但骨子里带着几分怯懦和优柔……你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你撒谎时眼珠会不自觉地向左瞟，这些，我一清二楚。”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轻轻敲打在陈羽的心上，却带来沉重的回响。
“可是，现在的你……”“从你醒来之后，你的言行举止，你的性格，你的眼神，甚至你处理事情的方式和魄力……都与我记忆中的羽儿，判若两人。”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你做的那些事，建立工坊，改革军制，计杀强敌，甚至……今日同时迎娶两位妻子，其中一位还是异族女子。这些事情，有些闻所未闻，有些……根本不是‘我那个儿子’会做，敢做，或者说，能够做出来的。”
“告诉我。”匕首又往前递了半分，冰冷的锋刃似乎已经刺破了表皮，带来一丝灼痛感，“你，究竟是谁？”
陈羽一听，瞬间就明白了，心想原主在他魂越过来就已经死了。
而到现在至始至终，都没人能够看得出来，只有原主的母亲感觉到
他以为自己已经完美地融入了这个身份，这个世界。
却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看穿他的，竟然是原主那位仅仅相处时间并不算长的母亲！
是了……知子莫若母。
血脉亲情，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印记，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哪怕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灵魂的本质不同，终究会在细微之处，在最熟悉的人面前，露出破绽。
脖子上的匕首仿佛有千斤重，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怎么办？
直接承认自己是穿越者？说“你儿子已经挂了，现在这身体里是我”？
怕不是下一秒就会被这位护子心切的母亲当场格杀，清理门户！
必须想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让她暂时接受，至少不会立刻动手的解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划过陈羽的脑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感受着脖颈间那致命的冰冷，用一种尽量平稳，甚至带着几分奇异的语气说道：“娘……您是否听说过……灵魂梦境？”
“灵魂梦境？”
柳云眉头微蹙，握着匕首的手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但眼中的审视和怀疑并未减少。这个词，她似乎有些印象，又似乎从未听过。
陈羽捕捉到她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心中稍定，知道有门！
他不敢耽搁，连忙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娘，您还记得吗？孩儿当初，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提到噬魂毒，柳云的眼神明显波动了一下，锐利中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别的什么。
当初，为了救治身中噬魂毒的陈羽，她心急如焚，立刻返回师门阴月宗，求助于她的师父，太月，或许能有解救之法。
而她师父太月确实找到了方法，甚至亲自出山跑了一趟安阳。可等师父返回宗门时，却告诉她，陈羽已经醒了，并且似乎……并无大碍。
当时她只顾着欣喜和庆幸，就没多想。
但现在，陈羽口中说的“灵魂梦境”，难道是那个时候？？
柳云的思绪飞转，她手中的匕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陈羽的脖颈上移开，但那股紧迫的杀机却淡了许多。
陈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他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解释道：“娘，就是在那次昏迷之中，孩儿的灵魂仿佛坠入了一个无比奇特的梦境世界。那是一个蕴含着无穷知识和玄奥的地方。”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惊叹，仿佛在回忆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我在那个灵魂梦境里，经历了许多，也学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那些知识，有些是治理领地的方法，有些是新奇的器物制造，有些是排兵布阵的策略，甚至还有一些……嗯，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既要解释自己能力和性格的来源，又不能完全否定原主的存在。
“当我从那场大梦中醒来时，很多事情仿佛刻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不久之后，就接到了父亲战死沙场的噩耗……”
“临危受命，接管安阳。若非孩儿在梦境中学到的那些知识和方法，恐怕……如今的安阳县，早已……不堪设想。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陈家，守护安阳，守护您和父亲留下的基业啊！”
这番话，半真半假。灵魂梦境是假，但学到知识、改变安阳是真。将一切归因于一场奇遇，似乎是眼下最不坏的选择。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柳云收回了匕首，走到书案后，缓缓坐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紧紧锁定着陈羽，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灵魂梦境……”她口中轻轻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深邃，让人看不清她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果真如他所说，是在那次濒死状态下，灵魂经历了某种奇遇，获得了脱胎换骨的改变……这似乎，也能解释得通。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阴月宗的典籍中，也记载过一些关于灵魂出窍、梦中得道之类的传说异闻。
只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