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忘记最重要的人
“孩子们快跑啊！”
我大声喊着，教室外却有陌生人让我小声点。
说我又砸门又大叫，吵到他们了。
是其他班级的老师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怕吵？！
这么大的火灾看不到吗？！到处都是木桌椅、木框的窗户，火势蔓延得很快。
在我的指引下大多数学生都在第一时间跑到了操场上，但班级里的小豆丁却在逃跑的过程中摔倒了。
后边的学生不小心踩上了她的脚，她惨叫一声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慌忙跑过去抱起了她，在确定班里的学生都跑去出后我抱着小豆丁向操场冲去。
“捂住口鼻！”
看着不断飘来的浓烟，我提醒着孩子们，自己却呛了两口。
老旧的校舍在大火中被吞噬，在这种南方边陲小城，很多房子都以木材作为建设材料，房梁在火中发出“噼啪”的声响。
“就快了……就快了……”
我看着出口喘得厉害，抱着小豆丁的我满头大汗，可就在要逃出去的时候，出口前的走廊坍塌了。
没有让我犹豫的时间，好在我了解地形，旁边就是另一个班级的教室。
我不敢耽搁跑了过去，火势在里边蔓延，但好在还没有那么严重。
我努力踢翻近处的桌椅，带着小豆丁翻越了窗户逃了出去。
看到操场上的孩子冲我跑来，我面带微笑失去了意识。
当我在医院睁开眼，小琴哭得非常伤心。
她从来没有那么大声地和我说话。
“妈！你不要这么丢下我！你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
病房里挤满了学生及家长，小豆丁看着小琴难过的样子，她也双目通红，感觉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妈这不没事吗？”
我摸着小琴的脑袋安慰着，却发现胳膊很痛，我的手臂涂上了厚厚的药膏。
好在并不是很严重的烧伤，歇几天就好了。
政府在帮忙重建校舍，我带着孩子们在临时搭的棚子里学习。
尽管条件更加艰苦，但自从那场大火后，我觉得孩子们眼里有了更多对知识的渴望。
胳膊和腿上的疤痕也让我的学生在看我时，眼神多了更多的尊重，他们那一届后面几乎没让我怎么操心。
小豆丁的作文获了奖，她说那场大火她的老师是她的英雄。
不仅拯救了她的生命，也让她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梦的种子，她以后要当像我一样的老师。
她几乎是抽泣着和我念完这篇文章的，我听完也止不住的流下眼泪，每一个学生都是我最好的孩子。
我的爱人是一个糙汉子，他总和我说这么拼值得吗？
我觉得是值得的，在看到那些幼小的生命不再迷茫、渴望求知、拥有梦想，这是我当老师最自豪的时刻。
毕业很多年后，他们依旧会来看我，感叹着校舍已经焕然一新，我还可以精准地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可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
当我再次在医院醒来，小琴在和一些陌生人说着什么，他们全都面色凝重，甚至有人哭了出来。
他们建议小琴把我送到大城市的医院。
我不就是晕倒了吗？低血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大城市治疗多贵啊。
见我睁开了眼睛，他们围了上来。
“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姜，小豆丁啊……”
我茫然地看着她，小豆丁？我班级里最小个子的学生，比我女儿还矮一个头，怎么会是眼前的中年女人呢？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地看着我，都希望我叫出他们的名字。
可我一个都认不出来，我有些害怕。
“小琴！小琴！”
我想让女儿把他们赶出去，却走来一个中年女人。
“妈怎么了？”
她的眼里满是关切，我却心底升起一股愤怒。
“小琴！小琴在哪！”
我大叫着，她低下头用力拉住了我的手。
“我妈……谢谢大家来看我妈，今天大家还请回去吧。”
那个冒充小豆丁的女子和眼前的中年女人说着什么，我却感觉什么也听不懂，周围的场景在不断地变化。
我接受着电视台的采访，我的爱人和小琴在旁边满脸微笑地看着我。
采访结束，小琴抱着我说，“妈妈，你是我的骄傲。”
我心底一酸，妈妈可不是一个好妈妈，我对不起我的女儿，她却为我骄傲。
小琴的样貌在我眼前快速成长，她从那么娇小的样子逐渐长高，皱纹慢慢爬上了她的脸。
我吃惊得说不出来话，怎么回事，我的小琴怎么就忽然老了。
我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惊讶地看着我，“妈？你认出我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小琴激动地和身边的医生道谢，说最近的治疗效果很好。
我病了？
对啊，我病了。
我活在一个岁月不断变化的长廊里，记忆不再连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原以为在退休后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弥补小琴，却没想到自己又成为了小琴的负担。
她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带着我来江华市做治疗，我们租着最便宜的房子。
小琴和我说，“妈，你一定配合好治疗，一定能好的。”
我点了点头，作为要强了一辈子的老师，我的女儿很懂我，她不希望我是现在的状态。
但我却无能为力，我的意识逐渐混沌。
忘记了爱人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家庭住址、忘记了当下的时间……
这个病，正残忍地把我一切重要的东西从我身边夺走。
我努力抵抗着，却无济于事。
我很怕连小琴的名字也彻底忘记。
小琴哭泣、无助的表情一次次浮现在我面前，而伤害小琴的人竟是我。
我连自杀都做不到。
清醒后我爬上了窗口，可下一秒我就扒着窗框大叫，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小琴从身后抱住了我，她两腿战栗，看到楼下成排的丧尸用力将我拖了回去。
我知道这又是我的幻觉，现实怎么会出现丧尸呢？
小琴的面色很差，她努力将家里仅存的食物分成好几份。
她一遍一遍地对我说，这些食物每天吃多少，不要多吃。
我胡乱地哭着，觉得自己被虐待了，眼前的女人诚心想饿死我。
她虚弱地对我说，“妈，不要大叫，我求求你……”
我终于平静了下来，由于饥饿随手就抓起一份食物送进了嘴里。
她点了点头，她说自己很困，让我好好的，她回自己房间睡一会就好。
只是我听到了一声闷响，等我过去却发现小琴晕倒了。
“小琴！小琴！”
我大喊着，却感觉小琴的心跳越来越弱，直至身体开始冰冷。
“小琴，我不大喊了，你回来吧，我在家等你……”
我木然地回到了床边，我要等我女儿回来。
房间的大门被人敲响，我激动地打开了大门，一束刺眼的光射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