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4章 扬州兵乱（上）
午后，苍穹被一层厚重如毡毯般的阴霾严严实实地笼罩着。
墨色的乌云犹如巍峨的山峦层层堆叠，仿若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场迅猛的雷暴随时都会如脱缰野马般倾盆而下。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好似一只无形且冰冷的大手，紧紧扼住人们的咽喉，令人喘不过气来。
翟兴、翟进、王德、丁进、陈思恭五人，神色匆匆，脚步急促地返回各自军中。
一回到营地，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把在江宁府目睹刘锜所部优厚待遇的情况，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告知了自家的长官以及麾下的弟兄们。
这消息就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借助着呼啸狂风之势，以惊人的速度西下蔓延开来，一传十，十传百。
眨眼间，整个河北禁军都知晓了宣抚使相公的人马不仅饷银丰厚，而且发放得准时准点，分毫不差。
这消息恰似一把干柴投入熊熊烈火，瞬间点燃了早己积压着满腔怒火、如同干柴堆般的河北禁军。
尤其是归恩军，这支由河北一带归降土匪组成的队伍，向来对军饷之事格外敏感。
当他们听闻江宁的宋军吃得丰盛、饷银充足，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士兵们个个义愤填膺，情绪激动得如同沸腾翻涌的开水，纷纷叫嚷着，潮水般向归恩军统制乔仲福的中军大帐涌去。
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着要求发放军饷，那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冲破这低沉压抑得让人几近窒息的天空。
此时，威胜军统制高世宣、勇捷军统制杨可世恰好正在乔仲福的中军帐内。
高世宣身材魁梧壮硕，满脸络腮胡，一双浓眉下的眼睛透着坚毅与果敢，此刻却满是阴霾。
杨可世身形修长，面容清瘦，两鬓己有丝丝白发，紧锁的眉头彰显出他内心的忧虑。
乔仲福则是个圆脸汉子，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可如今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尽显愁苦。
三人围坐在一张行军桌前，喝着枯酒。
所谓“枯酒”，就是只有酒，没有菜。
他们个个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边闷头喝着酒，一边咬牙切齿地痛骂刘延庆克扣军饷的恶行。
高世宣猛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且突兀的声响，他满脸怒容，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大声吼道：“刘延庆这老匹夫，如此丧心病狂地克扣军饷，要是真的引发哗变，到时候该如何收场？我们又该如何应对这烂摊子？”
杨可世也跟着附和，他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忧虑，说道：“要是真的哗变，刘延庆那家伙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咱们的脑袋去顶罪，到时候咱们可就成了冤死鬼了……“
乔仲福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总得想个法子才行啊！”
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之时，归恩军那震耳欲聋的鼓噪声越来越大，很快就清晰地传到了中军帐内。
威胜军和勇捷军的将士们听闻外面的动静，又得知自家统制正在这里，也纷纷被点燃了心中的怒火，积极响应。
一时间，三支河北禁军的人马如同汹涌澎湃、不可阻挡的潮水，浩浩荡荡地向归恩军的中军大帐围拢过来。
帐外，士兵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一个个涨红了脸，有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那兵器在黯淡的天色下闪烁着寒光；
有的大声呼喊着口号，呼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渴望，仿佛一群饥饿己久、红了眼的猛兽，急切地等待着猎物。
气氛变得愈发剑拔弩张，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引发一场不可收拾的大爆炸。天空中的乌云愈发厚重，低沉地压在众人头顶，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高世宣、杨可世和乔仲福急忙走出帐外，试图安抚这些情绪激动到了极点的士兵。高世宣满脸诚恳，双手高高举起，大声说道：“弟兄们，大家先冷静冷静！军饷之事，我们一首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我再去找刘延庆请一次饷，他若还是不发，我们就一起去朝廷告状，一定要为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
然而，士兵们早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安抚。
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高统制，你这分明就是缓兵之计！等你见了刘延庆，他说不定就会立马派兵来剿杀我们！我们不能再等了，今日就要攻打扬州城，向刘延庆索要军饷！”
这一呼声如同在干柴上浇了一把油，瞬间得到了众多士兵的响应，众人齐声高呼：“攻打扬州！索要军饷！”
声音如同滚滚雷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压抑的阴霾彻底冲破。
杨可世提醒道：“你们这是造反知道吗？”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但这仅仅只是一瞬间。
“造反就造反，方腊能造反，我等为何不能造反！”
“对，造反，反了就去投方腊！”
高世宣知道这只是少数兵们一时的气话，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造反，道：“兄弟们，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一句话。”
……
“你们想向总管相公（刘延庆）索要军饷，这是正当合理的，确实也是不攻下扬州，就要不到钱，可是扬州城中有总管相公的心腹虎翼军，你们能攻下扬州吗？”
“高统制，据我等所知，虎翼军也没拿到多少军饷，比我们强不了几个铜板；只要我们到了城下，我们就不信，虎翼军会给他姓刘的卖命！”
高世宣沉默了片刻，道：“好，今天老爷就跟你们一起攻打扬州城了！”
杨可世、乔仲福听到这话都是一怔。
但是他们马上明白，如果高世宣现在不顺着这些乱兵，他们三个首先就要被杀。
接着又听高世宣道：“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然你们现在就杀了我，我也绝不攻打扬州城。”
“你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
三个统制在乱兵中己经没有任何威信可言。
“进城之后不能在城中抢劫杀戮百姓，也不能杀害刘延庆和他的儿子刘光世，要将他们活捉。活捉了他们，我们就能和他们打官司，就能证明，我们攻打扬州是被迫无奈！”
“好，就听你高世宣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