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那之后饶絮游满各有各的干劲,朝着目标慢慢努力的感觉是别的事情都不能比的,一时竟也忘了那些烦人的事。


    平静的生活再度被小石子打破翻起波涛来,却是由于杨翠芹母子。


    彼时饶絮刚从揉好的面团上抬起头,听李香柳李香云绘声绘色的形容。而朱薇娘早在四五天前就和李邦搬去了镇上,听说她爹花了大力气又舍出些钱财,才给李邦换了个稍好的活儿,她又拿出嫁妆银子在杏花巷不远处的民巷里租住了个小宅子,虽然地方不宽敞,但他们小夫妻住是尽够的。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李香云坐在小板凳上捧着脸看过来。


    “做点面食吃,你喜欢吃面块还是馄饨?”饶絮将面团搁在大碗里盖好放在灶边,“或者面饼子?不过我没怎么做过面食,不保证一定好吃。”


    “你还会这个呀?那我一定得尝尝。”李香云有些惊讶,他们这里多吃稻米,馄饨馒头之类的面食虽有,但农户自个儿是很少做的,一是不熟悉怕糟蹋了粮食,二是不怎么种小麦,要麦粉还得去镇上铺子里买,价格也不便宜。


    李香柳轻哼一声,与有荣焉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阿絮手艺可好了,一点也不输那些专门做菜的师傅,我大哥的喜筵她也要来帮忙呢!”


    饶絮笑着瞥了她一眼,伸手将碗里准备好的猪肉拿出来切碎,游满如今在薛师父那里每天学着杀猪,虽说还没赚到银子,但偶尔也能带回来一两斤猪肉猪下水,猪下水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理,但猪肉却随便怎么做都好吃。


    李香云见状忍不住道:“你要做猪肉馅的馄饨?就我们几个人,会不会太浪费了,万一游满知道了他不高兴怎么办?”


    寻常农户若不是农忙时节和除夕这等大日子,一两月可能才舍得花钱买点新鲜猪肉改善伙食,要不然就是家里有熏腊肉的切上一块,一家人各自吃上一筷子尝个肉味也就是了,哪有像饶絮这般大手笔,随便做个午食都有肉的。


    “做好了给他留上一份,他也喜欢吃,不会不高兴的。”饶絮温声道,李香云会说这些话也是为她着想,她笑盈盈的转话,“你们方才不是还说游家在闹吗,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杨氏那个宝贝儿子。”李香柳撇了撇嘴,“二月份听说去参加了什么童生试,过了,这不马上四月还要去考一场,不过要去郡里考,来回要花费许多银钱。”


    李香云也紧跟着道:“我们来的时候游家还哭天抢地的,杨氏撒泼说她儿子有大造化,九十九步都走了没道理差在这一脚上;钱娥嫂子抱着还没满月的女儿也坐在地上哭,直说要是再给游老三那么多银子,就是在逼她们母女去死,游榆也张着嘴在哭。”


    她话里带了些怜惜,似乎是想起那副场面就不忍。


    饶絮听得眉头紧皱,“那游丰和他爹呢,什么意思?”


    李香柳鄙夷道:“游丰能做什么,抱着头蹲在院子里,扶不起来钱娥嫂子也制不住杨氏的大嗓门,任由别人看笑话呢。”


    “至于游老伯,左右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李香柳说到这里停了停,“不过我觉得游老伯其实心里有主意了,这钱他是一定会给游老三的,就像杨氏说的那样,都供游老三读了十几年书,没道理说不送人去考试。眼下这么闹只是过个明路,他在中间调停说合两句,到时候钱娥嫂子只恨杨氏和游老三要多了钱,杨氏也只恨钱娥嫂子耽搁她儿子前程。”


    李香云嚯地一声,“阿柳,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居然还能看穿游老伯的想法?”


    饶絮也有些惊讶,李香柳平素开朗爽直,最是个没心眼的,也不耐烦去想这些,如今居然也能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李香柳笑嘻嘻的双手叉腰,仰着头一脸得意,“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饶絮和李香云也极为捧场,抚掌含笑。


    “嘿嘿!其实这也不是我想的,是我昨天恰好碰见李怀泽了,他也要去参加考试,那时候游家就不消停,他就这么告诉我了。”


    李香云恍然大悟。


    饶絮剁碎肉,又将摘来的野小葱切碎混进肉糜搅和均匀,顺便还叫李香柳洗了颗白菜,同样切碎了掺进去做猪肉白菜的馅料。


    光滑的面团被切割成大小相同的小剂子,她年夜饭的时候和游满一起做过角儿,吃起来和她们这里馄饨的区别并不是很大,只是馄饨面皮要更加薄些,馅少些,个头小些。


    李香云和李香柳也看得起劲,纷纷有些眼热,饶絮索性让她们一起帮忙,就地取材找来两根圆木洗干净了当擀面杖,两人擀皮一人包馅。


    三人都是这方面的新手,擀皮擀得分外艰难,小面团子拿在手里的时候还觉得软和,一上手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听话,不是厚薄不均就是奇形怪状,不该凸出去的地方偏要凸,本该和周围齐平的地方就是要缺个角。


    半晌下来七八张面皮摆在一起,就没一个是模样相同的。


    李香云和李香柳互相嘲笑对方手艺不好,饶絮躲过一劫,在旁边轻拍了拍胸松口气,她也不怎么会擀皮,幸好她是包馅料的那个。


    “好像,馄饨皮不是这样吧?”李香柳迟疑的说道:“我之前吃过的都是很小很薄的那种。”她还伸出手指来比划了下大小。


    “唔……”饶絮沉吟,她将擀好的皮叠在一起,用菜刀小心翼翼切成小方块,将周围凸出来的边角料重新揉成大小相等的面团,“没事,我们自己吃而已,外形好不好看不重要。”


    花费半天功夫,三人终于擀好皮包好馅,其中还有几个是李香柳姐妹的手艺,特地自由发挥做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摆在一起任是谁都看不出来是馄饨。


    饶絮抱柴烧水,忍俊不禁:“过年的时候我和游满包了角儿,也是千奇百怪的,改天家里要是做馒头吃,我还叫你们来揉,就是做个小猪小兔子都行。”


    那时候他们还放了两枚铜子进去,说是谁吃到了就保佑谁新年顺遂如意,最后一人一个谁也没落下。


    “角儿?”李香云戳了戳肚子鼓囊囊的馄饨,“是镇上摊子偶尔卖的那种吗,阿絮你居然还会做这个?”


    “我不会,游满之前在西北那边吃过,说北边的人冬天就爱吃这个,他说我做,吃起来也还行。”


    加了两三根柴进去,很快火势渐大,锅里的水烧开沸腾,李香柳把筲箕里的馄饨丢进锅里,饶絮则调了三个料碗,依次加了小勺盐酱汁茱萸籽和清醋,用筷子一头沾了沾示意李香云尝尝。


    “怎么样,差不差什么味道?”


    李香云摇摇头。


    馄饨皮薄好熟,下锅后没多久就煮浮起来,皮也逐渐变得晶莹起来,里面裹着的肉馅味弥漫在厨房。


    三人各自端着碗大块朵颐的时候,游满一脸晦气的从院外回来。


    饶絮听见动静探出去看了看,忙跑上前,“刚好我做了吃的。”她说着似乎是觉得他的脸色不大对劲,边牵着人往厨房走边询问,“怎么了,回来路上遇见麻烦了?”


    “游二哥好。”李香柳哈着气咽下热腾腾的馄饨,艰难地和游满打了个照面。


    李香云忽地惊天动地咳嗽起来,李香柳和饶絮都被吓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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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捶背锤胸口,又是倒水,好容易才把喉咙里呛进去的茱萸籽顺利吞下去。


    她脸色立时就红透了,低着头声若蚊蝇打了声招呼。


    游满点了点头,兀自坐到旁边,脸色沉沉的,又有火光的照耀,衬得像能一拳锤爆人脑袋,跟过年的炮仗差不多。


    李香云含着胸抱着碗,小心翼翼挪到李香柳身边扯了扯她衣角,吃得不亦乐乎的李香柳从碗里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自家堂姐。


    饶絮边下馄饨边注意到这边的场景,她看着灶前的游满笑了笑,“你还没同我说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游满先是扫了眼李家两姐妹,又看了眼饶絮,见她轻轻点头也明白过来,“碰见游丰了,他准备分家,来和我说什么之前对不起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我的委屈,他这么些年在游家当牛做马,如今就算是为了媳妇孩子,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那边两颗头齐刷刷抬起,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饶絮划拉了下锅里的馄饨,调料碗的时候特意多放了两勺茱萸籽和清醋,“游家同意?”


    “哪儿能啊。游丰可是老头子的根儿,说什么也不准,还把游家亲戚也喊过去说合了。”游满说起来还有些想笑,“知道游丰提出什么条件吗?”


    见把饶絮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才慢悠悠的道:“游丰说要么他们大房分出去单过,日后游老头和杨氏就跟着游老三;要么就把游老三分出去单过,他负责给游老头养老,至于从前给游老三花费的银钱也需得还一半回来,他自己儿子也大了,也得去学堂念书了。”


    前脚才分出来一个游满,若是再分家,游家可真就四分五裂了。


    而且对游大胜来说,赚钱养老的长子和读书挣面的幺子个个都好,哪一个都是心头肉,岂是说舍就能舍的。


    饶絮将馄饨捞起来,多加了勺面汤,“快吃,吃完了把衣服换下来我拿去洗了,你进屋歇歇。”


    李香柳忍不住道:“那他们决定好了吗?”到底是谁分出去?


    “还没,估摸今天是没结果了,我看村长也去了。”游满摆脱游丰后就急忙回家来了,才没心思去关注游家的一堆破事,生怕他们没脸没皮的缠上来。


    李香柳吃完最后一个馄饨,眼巴巴地看着李香云和饶絮,指了指外面又用手比了下走路的动作。


    饶絮无奈,点了点头。


    李香柳忙不迭的搁下碗,带着还低头害羞的李香云赶紧去看热闹了。


    “你那里还有银子吗?”


    游满吹散热气吃了口馄饨,“这个味道好,肉鲜不腻,还带点辣味,和摊子上卖的差不多。还有些,你要用吗?我拿给你。”


    饶絮端着自己没吃完的馄饨坐在他对面,“你忘啦?薛师父不是说你就快能单干了吗,总得去镇上支个摊子才行,我听说集市里这种正经做生意的得去里正还是官府那里过个明路,交摊位费?”


    她之前卖野菜挣三瓜两枣,没多少时辰也用不着摊位,所以没交过摊位费更不知道流程步骤如何。


    游满思考了下,“那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要是真在镇上做生意,你也要常去,而且集市里面你比我熟悉,哪里位置好哪里人流多哪里是卖什么的,有没有冲突重合。”


    更重要的一点,“刚好也能避开那两家的事情,免得趁我不在家他们来烦你。”


    饶絮笑了笑,想说就算真找上门她也不怕,而且论起嘴皮子来,还不一定谁厉害。但她转念一想,好不容易才从旋涡里出来,何苦又进去淌和自己无关的浑水,白惹一身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