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三天
特兰克斯敏锐地注意到林雷的神情有些紧绷，便不动声色地靠近：“怎么，紧张到连酒都喝不下了？”
“只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林雷苦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的目光扫过满堂宾客，落在远处廊柱下的迪莉娅身上——少女今天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裙，金发上别着林雷送她的风系魔晶花，正与一位老魔法师相谈甚欢。
特兰克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下了然，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既然不喜欢应酬，不如去透透气。”
说着，他朝克莉丝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去陪克莉丝汀说说话，省得她被那些夫人小姐的八卦缠上。”
林雷会意，趁着宾客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新人身上，悄然退到露台。
夜风带来一丝凉意，他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裙摆轻响。
迪莉娅抱着一件披风走来，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我猜你会在这里。”
“这里确实比室内舒服些。”林雷接过披风披在肩上，指尖触到布料上精致的魔法刺绣——那是大地与风元素的交织图案。
两人并肩而立，远处宴会厅的喧嚣渐渐退潮，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特兰克斯回到克莉丝汀身边，看着她与几位贵族小姐相谈甚欢的模样，忽然想起半年前那场暴雨中的对决。
如今硝烟散尽，一切似乎都回归平静，可他知道，当沃顿的婚礼结束，新的风暴即将在混乱之领掀起。
而他此刻所能做的，便是握紧身边人的手，在即将到来的浪潮中站稳脚跟。
伯爵府内一片寂静，往日热闹的庭院此刻院门紧闭，连廊下的风铃都被摘下，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扰了主人。
特兰克斯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只见迪莉娅站在院门前，指尖紧紧攥着绣帕，眉头拧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特兰克斯抬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目光扫过紧闭的木门。
迪莉娅仰头看向他，眼底满是担忧：“雷诺……战死了。林雷刚收到消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他们在恩斯特时就像亲兄弟一样……”
特兰克斯瞳孔微缩。雷诺的名字他再熟悉不过——那个总是叼着草茎在宿舍走廊上晃悠的金发青年，那个能把全系魔法咒语编成滑稽歌谣的少年。
“让他静一静吧。”特兰克斯轻声说，伸手轻轻拍了拍迪莉娅的后背，“林雷的性子你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独处。况且贝贝还陪着他。”
他望向紧闭的窗户，仿佛能看见屋内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身影。
迪莉娅点点头，吩咐守卫，不要打扰林雷。
特兰克斯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聪明。那就让他和贝贝单独待几天吧。有些伤，只能靠自己愈合。”
他转身看向花园里盛开的鸢尾花，想起林雷曾说过，雷诺最喜欢用风系魔法让这些花儿在清晨跳起“圆圈舞”。
或许对于此刻的林雷而言，沉默的回忆，才是最好的止痛药。
两人在院门前伫立良久，直到暮色浸透天空。
特兰克斯朝主宅方向走去：“走吧，我们去准备些热汤。等他愿意开口时，总需要些暖身子的东西。”
庭院深处，阴影中忽然闪过一道黑影。贝贝蹲在林雷边上，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林雷，有些担忧。
而在庭院外，特兰克斯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在心底默默说道：“想哭就哭吧，我的弟弟。但别忘了，雷诺希望看到的，是那个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林雷·巴鲁克。”
庭院的木门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吱呀开启。迪莉娅猛地抬头，晨光中，林雷身着深青色长袍缓步走出，腰背依旧挺直如剑，只是眼底凝结着一层薄雾般的哀伤。
“林雷！”她下意识迎上前，却在触到他目光的瞬间顿住——那双翡翠色眼眸里流转的，不是想象中的崩溃，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平静的痛楚。
林雷望着眼前眼底布满血丝的少女，心中某根紧绷的弦忽然轻轻颤动。
三天来，他隔着门板感知着她的气息——时而静坐，时而踱步，偶尔伸手触碰门板又迅速收回。
此刻见她鬓角别着的魔晶花有些歪斜，忽然想起这是自己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下一秒，他忽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迪莉娅浑身一僵。
这是林雷第一次主动抱她，带着松木气息的斗篷裹住她的肩膀，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杂着羊皮纸与墨水的气息，忽然眼眶发酸——原来这个总是独自抗下一切的男人，也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谢谢你……”林雷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带着几分沙哑。
三天来，他在书房里一遍遍地擦拭雷诺的魔杖，整理那些写满俏皮批注的魔法笔记，直到贝贝跳上书桌，用爪子拍掉他手中的银布。
而始终守在门外的迪莉娅，就像一缕穿透乌云的月光，让他在回忆的深渊中不至于迷失方向。
远处传来脚步声。特兰克斯挑眉看着相拥的两人，唇角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故意轻咳一声，看着两人如受惊的鹌鹑般分开，迪莉娅的耳尖迅速染上绯红，林雷则故作镇定地整理袖口，却把纽扣扣错了位置。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特兰克斯笑着走近，目光在林雷脸上停留，“雷诺的事我很遗憾。但你能走出来，他若知道，也会高兴的。”
林雷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迪莉娅方才被他揉乱的发丝：“我想通了一些事。”
他望向庭院里盛开的鸢尾花，风过时，花瓣轻轻颤动，“雷诺曾说，想看到我成为圣域强者的样子。现在……我该为了他，更用力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