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最后的告别,各奔东西,苏蔚的到来(万字求月票)
小年兽躲在巷子里,一边偷听林醒狮和男人的对话,一边扬起头看着暗蓝色的天空,细雪纷纷扬扬,飘零着坠下,滑过电网,落在了他微微颤抖的鼻尖上。
小年兽就算并不聪明,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他也能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得出来,自己犯了大错,就是因为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海帆山,又坐上了那一条偷渡船,所以年兽大君才会在一怒之下危害了海帆城的人。
也正因如此,林醒狮的父母才会死。
但小年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它只是蜷缩在那儿,紧紧地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脚在积雪里越陷越深。
它皱了皱鼻子,心里恐惧又忐忑地想着,等过一会儿,它得怎么面对林醒狮?
而她又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待它呢?
小年兽感觉自己的思绪几乎乱成了一团,就好像从桌面掉到地上的毛线团。
它越是用力去抓,那团毛线就越用力往前滚去,五颜六色的线条向四面八方蔓延,可每一条线段都在离它而去。
到最后,他蓦然回首,绝望地看着蔓延了整个世界的线条,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似乎那些剪不断的思绪把他围成了一个茧。小年兽自责地抓着脑袋,瞳孔微微竖起。
此时,霓虹灯牌之下,长街之上的阴影处,林醒狮和身穿花衬衫的男人相对而立。
“牺牲了……”
林醒狮喃喃自语,慢慢抬起头来,呆愣地看着男人的脸庞。
“对,你的父母牺牲了,他们和生肖队同归于尽。”男人咽了口唾沫,沙哑地说,“我找了你很久,可一直没找到你。长老他们现在很着急,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牺牲……是指,死了的意思?”
林醒狮摇了摇头,又一次问。看向男人的眸子里满是迷惘。
男人沉默着点了点头,脸色像铁那样坚硬。
“对,你的父母已经……走了。他们做得很好,但现在整个家族都乱了,长老们需要你回去,你是他们指定继承人,跟我回去吧……小狮,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林醒狮慢慢地压低面孔,有些迷惘地微微拧了拧眉头。片刻之后,脸上流露出了恐惧,到最后她抬起头时,又变成了无可遏止的愤怒。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
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每吐出一个字,语气都会加重一分,最后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喊叫。
“这是你父母的遗物……”寸头男人沉声说着,从花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镯。那是林醒狮的母亲经常戴在手上的。
林醒狮顿时怔住了,嘴唇翕动,话音却戛然而止。
是啊,她怎么会不认识这个手镯?她每天练武练得精疲力尽,都会去找母亲,趴在她怀里诉苦。那时她讲累了,就会盯着母亲手上的镯子发呆,而母亲则是轻抚着她的脑袋。
有好多个好多个夜晚,她都是盯着母亲的手镯睡着的,可此刻这个手镯碎了一角,上边染着乌黑的血迹。
一片死寂里,凝视着那块染血的手镯,林醒狮的眼角缓缓淌出眼泪。
她浑身颤抖,像是头炸毛的小狮子那样,一边向后退一边沙哑地低喝道,“我……我不相信,你就是想骗我回去!”
说完,她猛地挥手,空气中一阵绯红炎幕,裹挟着无形的狮吼飞舞而出。
寸头男人对此毫无防备,只是猛地抬起手臂护在身前。炎幕扑面而来,卷起的气浪把他打飞了十多米之远。他的背部撞在了电线杆上,那个染血的手镯碎了。
这一刻,林醒狮耸起肩膀,眼底满是愤懑地凝视着他。在她脑后,那一条火红色的长辫忽然散开了,发丝如瀑洒下。
可女孩回过神时,瞳孔里映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他佝偻着身子,倚在柱子上,看起来奄奄一息,半边身体都被烧坏了。男人的嘴唇颤动,似乎还在无声地说什么。
林醒狮忽然怔住了,笼罩在头顶的那一片狮影缓缓散去,一种恐慌感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都怪你不好,别来找我了……别再来了。”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带着哭腔,沙哑地呢喃着。
女孩转身就走,向着前方的拐角狂奔而去,可等到她踏入那条深巷时,已经见不到小年兽的身影了。
林醒狮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愣了很久很久。
“小年……你去哪了?”她低下了头,一边流着泪一边说,“你去哪啦……不是说不会离开我的,我就只有你了……”
她瘪着嘴,慢慢低下了头,眼睛渐渐被水雾笼罩,雪花落在了她的一头长发上,她从来没感觉这个冬天有那么冷,只是双脚被冻得有些失去知觉了,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而去,正在变成一团失去色彩的轮廓。
忽然,一个身影冲了出来,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向巷子的尽头跑去。
林醒狮呆呆地抬眼。小年兽拉着她的手,把她被冻僵的右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头也不回地向前跑着。
过了好一会儿,林醒狮才盯着他的背影,轻声问:
“……我们能去哪?”
小年兽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雪地上用力地跑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要把所有烦恼都抛在脑后。
男孩和女孩奔跑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他们的身影好像随时会被大雪覆盖。可他们每跑一步,都会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脚印重迭在一起,一直往前蔓延着,像是要去往远方。
过了好一会儿,男孩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那座老旧的公寓楼。
他用手拍了拍女孩头顶的雪花,拉着她来到后院,从敞开的窗户里爬了进去。然后把窗户关上,拉上了帘子。
客厅里黑黢黢一片,电风扇嗡嗡转动着,小年兽低着头默然不语。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面对她。可等他转过头时,林醒狮忽然扑了过来,用力地抱住了他。
他愣了好一会儿,垂下头,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流眼泪,也第一次见到她的眼睛那么黯然。哪怕在那艘偷渡船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脏兮兮的,像一个小乞丐似的,可她眼睛也是飞扬的、神采奕奕的,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他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林醒狮闭上了眼睛,把脸庞贴在他的胸口上,小年兽感觉怀里暖暖的,就好像抱着一个小火炉。过了一会儿,她说,“你没走,真好……”
小年兽呆了呆,轻轻地摸了摸她散落在脑后的那一簇火红色长发。
“你不怪我吗?”小年兽颤抖着问,“都是小年的错……“
“我不知道……明明你没做什么,只是和我一样离家出走了。”林醒狮断断续续地说,“我到底该怪谁呢,我想不明白,可能我们只是运气不好……运气不好,所以才得离家出走……运气不好,所以不能光明正大走在一起,运气不好……所以你是恶魔,我是人类。”
她顿了顿,“对……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小星,我们要走了吗?”小年兽沉默了很久很久,轻声说,“我们现在就走,躲得远远的,这样那些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我不能走。”林醒狮摇摇头。
小年兽愣了愣。
“为什么?”
“我……我该回去。”林醒狮摇摇头,“那个人受了伤,没人管他,他会死的……我带他去找家族的人,如果我不回去,我会瞧不起自己的,都怪我,我太笨了。”
“你说了,你要把我拐走……你还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小年兽嗫嚅着说。
“你说什么呢?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到的,只是暂时分开而已。”
“什么时候?”
“小年,听着,你要跑得远远的,现在他们都在找你……他们如果找到你,一定会害你的……”
“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你不能被抓住……我家族的人很恨你,大君杀了很多人……所以……你一定不能被他们找到,听到了么?”
“你什么时候来见我?”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说到这儿,林醒狮终于忍不住了。
她生气地抬起头,隔着一层水雾盯着他的眼睛看,一边伸手捶打着他,一边沙哑地大喊,“你这个白痴!笨蛋!蠢东西……为什么每一次都听不进我的话,为什么不听,我讨厌死你了!你听到了么!”
小年兽呆住了。
“你到底听见了没……你如果被抓住了……小星恨你一辈子,我一定会恨死你的,再也不会原谅你。”她一边沙哑地呢喃着,一边轻轻地、无力地捶打着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轻,最后几乎只剩下呜咽的声音。
可小年兽仍然只是拧着眉毛,迷惘地看着她。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生气的林醒狮。
尽管林醒狮说了这么多这么多,他还是只想问她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见面呀?”小年兽在乎的只有这个,可林醒狮一直没回答他。
只是他每问一次,她就哭得更厉害,更生气一分。
小年兽不想看见这样子的她,所以他就不敢再问了,他的嘴唇颤抖着,把想说的话都憋在了心里,感觉胸口好像悬着一块石头,沉得不行。
到了最后,小年兽只是轻轻地、乖巧地点了点头。
林醒狮看了看他,终于放心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开了口。
“嗯,那就好……”
林醒狮轻声喃喃着,抬起手背,抹过了脸颊的眼泪,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时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灰那样,随即慢慢松开了他,慢慢地转过身去。
她很想现在就走,马上就走,但她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只是不断抬手,擦着眼泪,她很想捶打自己的腿,问问它你为什么不走呢。
过了好久,她才舍得迈出步伐。
这时候她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小星……你不要走,不要走……你不要小年了吗……”小年兽嗫嚅着,几乎是恳求地说。
林醒狮忽然微微地睁大了眼睛。旋即她的眼圈便红透了,整个背影呆在了原地。这一刻,她猛地转过身,用力抱紧了小年兽,埋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毫无保留的,就好像一个八岁的女孩本来就该有的样子。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女孩歇斯底里的哭声。
小年兽的衣服都被她的眼泪打湿了。过了好一会儿,林醒狮抬起头来,沙哑地说,“听好了,你不准被抓住……”
她擦了擦眼泪,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一定会来找你,等我长大了,那时候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站在街上,不用再躲躲藏藏……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明白了么?”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小年兽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但我总有一天会去找你的……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好吗?”林醒狮轻声说。
良久,小年兽点了点头,轻轻地蹭了蹭她脸上的眼泪。
“好,小年答应你。”他轻声说,这是他这辈子说得最认真的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林醒狮慢慢松开了他,最后抬眼看了一下他的眼睛,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一次,女孩没再回头,而是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屋外的大雪里,用跑的。
小年兽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飞奔而去,被那片白茫茫的世界吞没。
十一年后,8月21日,夜晚,海帆山,瀑布附近一处凉快的林荫处。
小年兽从回忆里缓过神来,抬头看向了正在颔首沉思着的年兽大君。年兽大君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说过话了,只是一直单方面听着小年兽讲述着它与林醒狮的过往。
自那之后,它便再也没见过林醒狮了。她这么一走就是十年。
那个冬天,小年兽又回到港口,它坐了一艘船,独自一人离开了黎京,在大海上隔着船舱的窗户,远眺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它心想,林醒狮这时候一定跟着那些人回到家族里了吧?
她还好么,会不会被骂的很厉害?这时候一阵凛冽的海风吹了过来,拂过了小年兽的脸颊。
船舱摇摇晃晃的,小年兽呆呆地伫立在窗边,望着那座城市越来越远,它忽然感觉自己就好像坐在陡峭的山崖上,危险又孤独,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然后被这个世界遗忘。
而在那之后的十年里,小年兽先是游遍了东西南北,走过了很多很多个国家,吃遍了当地的美食,认识了很多人类和恶魔,世界依旧是明媚的、自由的、美好的,渐渐的它也不再像是当初那么单纯和愚笨了。
小年兽懂了很多人情世故,也见了不少世面,可它每一次看见那些美好的光景时,都会想那个女孩如果在身边就好了。
它想把自己看见的天空,天空中的极光,大海上的浮冰,全都分享给那个女孩,想看着女孩那双飞扬又乌黑的眸子里,倒映出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景物,想一直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笑脸。
可很多年,很多年后,小年兽都没再回去过中国。
因为每一次它想回去的时候,都会想起林醒狮说的那一句“我会来找你的,所以你要跑得远远的,绝对不要被他们找到”。
其实这时小年兽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它觉得没有驱魔人可以再欺负它了,即使他们来了,它也可以把他们全都赶跑。可小年兽就是不愿意回去,哪怕一次都不愿意。
它感觉自己好像在赌气,赌那个女孩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它一次也没有回头,只是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偶尔抬起头看向星空,会在想她是不是也在世界的某一处看着同样的夜空。
后来的后来,它在旅行途中,从北欧的恶魔嘴里知道了一件事,那时的林醒狮已经继承了湖猎的位置,成为了当代湖猎的队长。
当时小年兽愣了很久很久,回过头时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空荡荡的。
当初那个骄傲又叛逆,有着一双飞扬眸子的女孩,终究还是没有忤逆自己的命运,到了最后,逃掉的也就只有他这个胆小鬼而已。
她违反了承诺,没有去找他。小年兽知道自己赌输了,它也已经过了赌气的年龄了。于是,小年兽回来找她了。
“这样么……原来你之前说的那个人类朋友,就是她。”良久过后,年兽大君终于低沉地开了口,感喟地说。
“你生气么?老爹。”小年兽扭头看着它,轻声问。
一大一小两头狮子,一边漫步在远离灯火和喧嚣的湖边一边谈心。
“我不生气……我只想知道,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保护她么?”年兽大君沉下了声音,“她可不是你十年前认识的那个人类小女孩了,她现在是湖猎的统领,她残杀了许多我们的同胞,和我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小年兽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我和林醒狮都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了,哪还有什么感情?”小年兽顿了顿,“我只是想家了,所以才回来看一看而已,之所以会和你提这些事情,也是因为你问了我,不然我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事。”
“我儿啊,你真的这么想吗?”
“真的。”“我从小就教导你,人类和恶魔势不两立,而你终究是恶魔,她也终究是一个人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年兽大君说完,便转过身,缓缓地踱步离去了。
小年兽默默地看着它离去,暗暗叹了口气,扭过头看向灯火通明的森林,此刻成千上万的恶魔们都在篝火摇曳的世界里狂欢着,年兽大君回去之后,森林里头便更加嘈杂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小年兽回过头来,扬起头望着黑暗里汹涌澎湃的瀑布,又低头看了看湖水,水面上映出了它冷淡的面容。
它抬起爪子荡出了一片涟漪,远处冰凉的海风吹来。
翌日,8月22日的清晨,此刻距离年兽大君和湖猎正式开战,还剩最后两天的倒计时。
这一天早上,林家宅邸的院子洒满了温暖的晨光,又有海风轻拂。
院子里种着桂花树和银杏树,深处有一条木椅,木椅上落着金黄的、翠绿的叶子。旁边是一个小型的喷泉,木马的口部一开一合,吱吱地喷出水浪来。
而这一会儿,苏子麦和顾绮野两人正坐在木椅上,抬头看着树叶随风飘摇,沙沙作响。前者扎着高马尾,穿着一套连衣裙,后者修剪了过长的头发,穿着黑色外套和牛仔裤。
湖猎的四人还在赶来的路上,只是先让他们在此稍作等待。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旅团有着一名世界顶级的黑客,所以这些天在商议重要事情之时,他们都会把所有电子设备放得远远的,以免走漏了风声,被那些强盗找到可趁之机。
于是这会儿,他们甚至没有手机可以玩,只是看看院子里的风景发呆。
“老爹呢?”苏子麦忽然问。
“他在湖猎的地下训练场里,打沙包,下边关押着一些专门供人训练的恶魔,估计他已经干掉好几头了。”顾绮野低声说。
“老爹都那么厉害了,继续锻炼下去还有用?”苏子麦不解地问。
“发泄情绪吧。”顾绮野说,“他这个人比较闷骚,找他聊心他也只想一个人呆着。”
“哦,说的也是……”
苏子麦听着木马喷泉传来的流水声,沉默了一会儿问,“哥,你难道就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当时在黎京的时候,没有和那个白发小不点聊一聊。”苏子麦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我们得这样一直躲一直躲,躲到老死也说不定喔。”
顾绮野微微地愣了一下,低着头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我不后悔啊,你们的安全最重要。如果那其实是一个陷阱,我们当时一现身,就被虹翼的人包夹了,那得怎么办?”
“拜托,你怎么一直都在考虑别人,从来不考虑自己的。”苏子麦说,“要是我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而且以后可能再也和他说不上话了,那我就算天崩地裂也一定要和他说上话。”
她顿了顿,忽然轻轻瘪嘴,神色有些失落,“虽然……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才希望老哥你不要后悔,别老想别人,多想想自己呀,你这个性格多吃亏,笨死了。”
顾绮野沉默了片刻,搂了搂她的肩膀,“谁让你是我妹妹呢,我怎么都得考虑你的安全。”
“所以,你不否认自己喜欢她?”苏子麦扭头看着他。
顾绮野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喜欢过人,所以也不太清楚。”
“木头脑袋。”苏子麦白了他一眼。
顾绮野迟疑了一会儿,“说起来,我们说的这个白毛小不点,她之前还差点把老爹干掉了呢。”
“哈?”苏子麦一愣,旋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件事还上新闻了,说是老爹在星光游乐园被虹翼人员制裁了,原来就是那个白毛小不点?”
“对,我当时还以为她真的把老爹干掉了,还想在车上杀掉她呢。”顾绮野说,“所以你猜猜如果我真把她拐回家了,老爹会怎么想?”
苏子麦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抬手扶额,“怎么感觉我们家每一个人的人际关系都这么……‘崎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用了这个不大合适的词,但就是脱口而出。
“算了,不聊这个。”苏子麦叹口气,“外公会来么?”
“应该不会,”顾绮野摇摇头,“他老人家也已经累了,不过来也好,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其实他早就该休息了,如果不是文裕,我和老爹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员大将呢。”
“我都不知道老哥怎么做到的,总是有那么多鬼灵精怪的点子。”
“他从小就很聪明,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
苏子麦沉默了片刻,“说起来,这一次你和老爹对付白鸦旅团,真的没问题么?”
“又不是要和他们死战到底,我和老爹对付几个普通的天灾级绰绰有余,正常的天灾级根本不是我俩的对手。”顾绮野顿了顿,“而且,我们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的任务只是拖着他们而已,等湖猎和年兽大君的战斗结束就够了,到时湖猎自己会处理这档事。”
“哎,湖猎那么多厉害,吹得那么牛,为什么不能同时对抗年兽和旅团,非得把你和老爹拖下水?”苏子麦叹口气。
“这也没办法,白鸦旅团那群人行踪莫测,正面抗衡他们自然不是湖猎的对手。但要是在战斗中被他们偷袭那就不一样了,很容易就会被得手。”
顾绮野抱着肩膀坐在木椅上,头头是道地说着,“所以诸葛晦先生会来找我们帮忙,其实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好吧。”苏子麦点点头,“那你和老爹一定一定要小心,他们可是有十二个人,打不过赶紧跑,千万别逞强。大不了我们以后去北极住,也不需要湖猎的保护了。”
“好好好,听我们家小麦的。”顾绮野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算了,要不还是把外公请来吧?”苏子麦轻声说,“我让我团长撒个娇,或者我去撒个娇,养女和外孙女总有一个请得动他。”
“都说了,外公不会来的,你就别打他老人家的主意了。”顾绮野无奈地笑。
“谁说我不会来?”
忽然,一道和煦的声音从院子入口传来。
苏子麦和顾绮野愣了一下,旋即同时扭过头望向了那条木制地板构成的过廊。
只见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戴着眼镜,留着背头的斯文男人正站在那儿。
他背着手,脸上带着微笑,隔着镜片望着苏子麦和顾绮野,脚上穿着一双褐色的皮鞋。
来者自然是苏蔚。
顾绮野愣愣地打量着苏蔚。
只见修养了一些天,苏蔚的头发又变回去了,乌黑茂密,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年人,而他的脸色也不像葬礼那时的苍老。
果真如苏蔚自己所说,那是过分使用“预知未来”的能力,透支自身的结果,但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上不少。
只是看得出来,苏蔚整个人还是有些憔悴,眼角的皱纹和法令纹都更深了。
“外公,你怎么来了?”顾绮野主动起身,迎合着走了过去。
苏子麦也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她本来在一周前的那场葬礼上是有机会和苏蔚聊上几句的,但当时她满脑子都是顾文裕的事情,于是一整场葬礼下来,两人就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就这么形同陌路地散了。
可这时候外公忽然来了,她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脸上的那一份雀跃和惊喜又很快褪去,取而代之是一分窘迫。
哎,我要是有大扑棱蛾子一半不要脸就好了,这时就可以马上上去套近乎了,想到这儿,苏子麦不禁暗暗叹口气。
好在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她抬起眼去,只见从过廊之上又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此人身穿一套褐色风衣,头戴一顶鹿斯特克帽,嘴里叼着一根烟斗,清冽的中长短发垂落在肩膀上。
“团长!”苏子麦脱口而出。
“麦麦,我把你们外公带过来了,开心么?”柯祁芮一边走一边问。
“我刚刚也在想,要不要让你去把外公请来呢,看来我们心有灵犀。”苏子麦哼哼地说。
“哪用请,这不是听说你们需要帮忙,我就过来了。”苏蔚笑着说。
苏子麦看着他,“外公,我都没和你聊过几句呢,你这次可别走得太快。”
“好,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苏蔚点点头。
顾绮野想了想:“你们的手机都收起来了没有,还有任何可能被监听的电子设备。”
“放心,我们也知道旅团里有黑客,该收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现在是原始人状态。”柯祁芮吸了口烟,微微一笑。
“所以团长,旅团的事情怎么样了?”苏子麦看向她,“你和湖猎追踪到他们的下落了么?他们到时有可能会出现在哪?”
“我们还没找到他们的人影,但湖猎已经发动城市各处的眼线全面搜寻了。”柯祁芮叼着烟斗,“找得到当然好,找不到也无所谓……”
“为什么无所谓?”顾绮野好奇地问。
“因为等到湖猎和年兽开战之后,你们不要参与进去,而是守在战场的附近就可以了。”柯祁芮说,“这样一来,一旦白鸦旅团发动袭击,你们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把他们拦下,不让他们干扰湖猎和年兽大君的较量。”
她顿了顿,“也就是当保镖的意思,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说到这儿,她微微一笑,抬起眼来看向顾绮野的眼睛。
“嗯……听起来是很熟悉,只不过都是不好的记忆。”顾绮野抱着肩膀,挠了挠额头,自嘲地感喟道。
柯祁芮想了想:“对了,我在来的路上和你们的外公,也就是我的养父商量好了……我和小麦、许三烟三人也会参与这次的拦截行动。”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顾绮野截口道,几乎不带一丝犹豫。
苏子麦眼睛刚微微一亮,就暗淡了下去。她皱了皱鼻子,心里就知道自己这个老婆子哥哥绝对不会允许她加入行动。
“我也知道危险,所以我们有自知之明。”柯祁芮说。
“什么自知之明?”顾绮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对手可是一群天灾级,而且战斗经验远超于平常的异能者,你在拍卖会上难道没见过他们的能耐么?”
“别急,绮野,先听她说说。”苏蔚摆了摆手。
顾绮野沉默了片刻,双手抱起了肩膀,“好吧,那我洗耳恭听。”
“我们会负责牵制住旅团里比较弱的那一批团员。”柯祁芮说,“用我的电影恶魔,可以做到把他们转移进异空间里战斗,这样一来不会被外界影响,你们天灾级打你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中的团员哪些比较弱?”顾绮野问。
“这个嘛……”柯祁芮迟疑了一会儿,不知当不当说,“当初顾文裕在火车恶魔上向我自曝他就是黑蛹的时候,我问了他一些旅团的事。于是他把团员的情报都告诉我了。”
从她口中听见了顾文裕的名字,顾家的几人忽然都沉默了。
半晌,苏蔚挤出了一丝微笑,“文裕这小子的合作范围可真广,就连这种组织里都有他的眼线么?”
“那是因为……白鸦旅团里其实有一个卧底。”苏子麦低声说。
“卧底?”
苏蔚和顾绮野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好奇,同时看向她。
苏子麦点头:“嗯,一个叫做……”
“小麦,没必要说。”柯祁芮制止了她。
“为什么?”
“因为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是很明白那个人的立场究竟如何。”柯祁芮说,“万一过几天你的家人真的对上他了,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不然容易出事。”
“也对。”苏子麦呢喃道。
她都不敢想,如果在战斗途中顾绮野和顾卓案、苏蔚他们对夏平昼留手了,而夏平昼却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让他们置身于险境,那状况得有多糟糕。
这么一想,还不如不告诉老哥他们夏平昼是卧底呢。
反正夏平昼也不一定会帮助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想什么。都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找到杀死开膛手杰克的方法么?继续跟着旅团厮混下去,他迟早也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吧?苏子麦暗暗想到。
“真的不告诉我们,那个卧底是谁?”顾绮野开口问。
苏蔚默然。其实他知道,但也只是揣着聪明装糊涂。
“没必要,以防你们分心。”柯祁芮说,“旅团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对手,都对上他们了哪还有空管东管西的?”
良久,顾绮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们就不去追究那个卧底的身份……所以,你刚刚说的比较弱的团员有哪些?他们有什么能力,必须确定这一点才考虑让你们行动,我绝对不能让我妹妹陷入危险。”
闻言,柯祁芮收起了烟杆,不假思索地说道,“就我们所知,旅团中战力较弱的功能性团员,有黑客、罗伯特、童子竹、流川千叶四个人,他们的个人战斗力都非常微薄,就连小麦上去都可以和他们过上几招,甚至略胜一筹。”
“团长,你这句话什么意思?”苏子麦瞪了她一眼。
柯祁芮忽视了她,继续说,“除此以外,有一个叫做安德鲁的团员,我认为我能拦住他,为你们减负。”
“安德鲁?”
顾绮野呢喃着这个名字,忽然回想起来了那日在拍卖场里,如同流星般轰射而来的子弹,以及那个手提狙击枪的牛仔帽男人。
“对,安德鲁是一个二阶驱魔人,天驱是狙击枪,把他关进电影幕布里,对你们来说也有好处……你们有在听我说么?”说着柯祁芮抬起头来,只见苏蔚的脸色有些奇怪。
顾绮野和苏子麦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苏蔚的脸庞。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个叫做‘童子竹’的名字?”
呢喃着这个名字,苏蔚忽然微微地愣住了,眉毛皱了起来。
“对,这个名字是之前黑蛹告诉我的。”柯祁芮点了点头,一边古怪地看着他一边问,“怎么?会长,你知道她么?”
苏子麦没想到柯祁芮称呼自己的养父,居然是用“会长”,但也没空纠结这么多了。
她抬起头盯着苏蔚看,等待苏蔚的答复。
半晌,见苏蔚不说话,她便开口问:“外公,这个童子竹到底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