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我不认命
按照西北军的规定，离得最近的孟门关和万顺关需得立刻派兵支援。
高铁峰派人过去，等到稳住玉门关的战局，再派人查探蛮子情况，才得知蛮子攻破玉门关后，兵分两路冲向京城。
一路人数较少直奔并州府再去京城，一路精兵强将杀向京城。
而攻打石楼堡，只是蛮子在冲向并州府路上的临时起意。
可能是为了报仇，也可能是想顺手打个草谷，从石楼堡弄点粮食。
最主要是顺路，觉得石楼堡不堪一击。
没想到在山沟里翻了船，不仅没打下来，反倒把自己折在了里面。
高铁峰不禁感叹，
“来的路上，我还在担心你们会不会已经惨遭毒手了，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们能撑这么久，还杀了这么多蛮子。”
高娇娇白眼险些翻上天，不就区区一千多个蛮子，看不起谁呢？
哪知高铁峰接下来的话，险些让她惊掉下巴，
“此次蛮子借着玉门关守将儿子大婚，派出三万大军，突然偷袭。
真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玉门关守将跟蛮子打了半辈子，从没让蛮子踏入玉门关一步。
没想到大半辈子的英明毁在了亲儿子手中，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居然给守城将士送喜酒。
守城门的将士都喝的醉醺醺，蛮子打过来了都没反应。
好些人刀都没摸到，就被蛮子一箭射穿了。
老将军为了赎罪，也为了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在城门口跟蛮子同归于尽了。
我们带人过去是城已经破了，尽管竭力阻拦，还是让几千蛮子骑兵冲进了关内。”
高娇娇顾不上感慨老将军的阵亡，有件事让她难以置信，忍不住问，
“就三万，还叫大军？
几千骑兵就算冲进来了，又能干得了啥？”
高铁峰无语地看着高娇娇，
“三万还少啊？
你真当打仗跟戏文里唱的那样，动辄数十万大军呢？
你知道十万大军一天的消耗是多少，别说北蛮了，就算咱们大夏也吃不消！
这些骑兵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别说几千人了，要是筹划得当，一千骑兵就足以杀入京城，搅得咱们不得安宁。”
高娇娇嘴角抽了抽，
“你确定？”
高铁峰刚要点头，想起攻打石楼堡的骑兵就有五百人，顿时觉得底气不足，便没吭声。
高长天见气氛尴尬，忙再次举杯，
“此次多亏高将军仗义相助，我以茶代酒，再敬你一杯。”
高铁峰顺坡立刻往下下，客套两句就跟高长天聊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既然石楼堡没事了，他就要赶回孟门关了。
并州府守军上万，不需要他们支援，他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守好边关，防止蛮子再次偷袭。
至于此战的战利品，就不上报了，权当是弥补石楼堡的损失，希望他们以后都能像这次一般英勇作战，最好能成为北蛮入侵路上的一道重要防线。
高长天等人千恩万谢把高铁峰送走，高娇娇懒洋洋瘫坐在圈椅上，一动也不想动。
但脑子却怎么也放空不下来，她总觉得高铁峰这次大方的有点不正常，还有他说那些话，怎么琢磨都有点避重就轻了。
杜衡也有同感，他把一碗刚做好的热汤面递给高娇娇，等她呼噜噜吃的差不多了，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怀疑，
“我觉得蛮子分兵两路不是为了攻打并州府，而是另有企图。”
高娇娇用眼神示意杜衡继续，杜衡抿了抿唇道，
“兵贵神速，若是为了攻下并州府，就该直奔并州府而去，不应该跑来咱们一个小小村堡。
而且高将军自己也说了，并州府守军上万人，压根不是区区一千多人的蛮子能打得下来的。
前后矛盾，所以我觉得高将军对咱们有所隐瞒。”
高娇娇吃完最后一口面，捧着碗把汤喝完，舒服地吁了口气，放下碗冷声道，
“那些蛮子是有人故意引到咱们这边的，为的就是利用咱们拖延时间。”
杜衡心头一紧，他怀疑这个猜疑那个，都没敢往这上头想。
实在是，不敢，也不想。
若是这个推断成真，那蛮子攻破玉门关背后是不是也有猫腻？
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杜衡压低声音提醒高娇娇，
“这件事，怕是不能让高大伯他们知道吧？”
高娇娇长叹了口气，又把自己跟一滩肉泥一样躺了回去，淡淡道，
“知道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自保。”
杜衡点头，他俩都能看出来不对，高大伯他们自然更能察觉出异样。
只是这事牵扯太大了，保不齐就跟顾大将军跟朝廷斗法有关，他们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装聋作哑才能活得长久。
但这心里，终归还是难受。
这一仗，他们死了不少人。
巡逻队死了三十六人，重伤五十二人。
预备队死了四人，重伤九人。
后勤队重伤十五人。
还有不是在打斗中受伤，因着突然起火，往山里转移，摔伤磕伤烧伤的人，也有二三十人。
即便在逃荒路上，他们的损失都没这么惨重过。
若真是蛮子入侵，他们也就自认倒霉了。
结果却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让人怎能不难受不愤懑啊？
高娇娇心里也堵得慌，石小山几次三番受重伤都扛过来了，这次却死的不能再死了。
听娘说，他已经相看好了媳妇，本打算收了秋就成亲的，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现在人没了，连个后代都没留下，等再过上三五十年，他们这些人也死了的话，这世上就没人会记得他了。
还有双水村的李福田，今年才十四岁，好不容易进了预备队，一心想着好好干，早日进巡逻队，多赚工钱让家里也能过上好日子。
结果却被蛮子的流箭射中，一命呜呼了。
这一条条的人命，他们是该去找蛮子清算，还是要记到把蛮子引到石楼堡的人头上？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高娇娇问杜衡，
“乱世如地狱，人命如草芥。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咱们的命？”
杜衡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可我不想认命。”
高娇娇愣了愣，笑了起来，双拳紧握，一字一句，
“我也不想认命！”
杜衡看向她，她擦脸的时候不仔细，没把血迹黑灰擦干净，被溅上了火星的地方，起了水泡，额头碎发也被火给燎的有些毛躁。
因为累的太狠，脸色很是疲惫，脸颊凹陷，眼睛通红。
看着实在是有些狼狈，可她说这话时坐直了身子，眼睛遥望着远方，那样的坚定，像出鞘的利刃，势必要斩破天上的乌云一般。
杜衡忽然就明白了大家为什么越来越信服她，为什么朱先生临走前会想方设法为她铺路。
她身上有着让人臣服的强大力量，更有着蓬勃不屈的希望。
不想认命的人，只要累不死，就往死里干。
高娇娇爬起来，带着杜衡去清点战利品。
不管那些死尸烧的有多难看，哪怕盔甲都变形了也要扒下来，扔到铁匠铺里熔了就是铁，照样能打造农具武器。
把能扒的都扒干净，连嘴里镶嵌的银牙都不放过，最后才把尸体都拉到坑里埋了。
多挖几个坑，分开埋，做好标记，过个十年八年，这就是上好的肥料，用来种菜种树种花都很好。
最值钱的马，一定要照看好，死了的马也不能浪费，这么冷的天不怕肉变坏，杀了剥皮抽筋剁成块，给大家伙分了吃肉。
还有武器，刀枪剑戟，地上散落的箭矢，蛮子拉来的大车小车攻城器械，统统拆了收入库房。
库房虽然顶被烧了，但四面墙还在，修修补补还能用。
等到收拾完战场，清点完战利品，确定岚县及周围县内确实没有蛮子了，高娇娇这才带人去山里接回了姚春香等人。
姚春香等人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被告知了死伤惨重的噩耗。
一时间哭声震天，悲伤笼罩在了石楼堡上空，久久无法消散。
直到高大宝突然回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朱钰从南方换来了粮食，西北军不用再问朝廷讨要军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