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虹葬》
2025年清明,渝东那古村的雨可下了整整三日。村里有个林姐,是个医生。这天啊,她蹲在父亲坟前烧纸,那纸灰被风一卷,都成了小旋儿,还撞在了身后的老槐树上。嘿,你说怪不怪,那树洞里居然渗出几缕彩虹色的光。林姐揉了揉眼睛,一抬头,就瞧见雨幕裂开了一道缝,一道七色彩虹从村东头的“鬼桥”架到了后山坟地,那虹脚正好落在父亲坟头的青草上。
这时候,守墓的老周头拄着拐杖就跑过来了,脸白得跟纸似的,大喊:“林医生,别碰那虹!当年阿菊就是跨了这虹,才……”话还没说完呢,一阵风卷着纸灰就扑了过来,林姐下意识抬手一挡,指尖刚好碰到了虹的边缘。哎哟,那感觉,就像触到了温凉的水,又像摸到了某种活物的鳞片,麻痒顺着指缝就爬进了骨髓。
当天晚上,林姐在村卫生室值夜。洗手的时候,她发现右手食指尖泛着淡蓝的光。她还以为是消毒液的反光呢,就凑到灯下仔细看,这一看可不得了,皮肤下的指骨居然变得透明了,就像块浸在茶里的琉璃,纹路间还流转着细碎的虹色。
这时候,来拿退烧药的村妇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说:“跟当年阿菊的一样!”林姐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抓住村妇的胳膊追问,可那村妇吓得摔门就跑了。林姐翻出手机,又翻老照片,终于在父亲的旧相册里找到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照片上有个穿蓝布衫的少女站在彩虹下,指尖泛着同样的光,照片背面写着“1985年清明,阿菊”。
林姐就去找老周头,老周头这才说了实话。原来啊,1985年清明,村里的阿菊姑娘帮孤寡老人王婆扫墓,回来的时候遇到彩虹,好奇就跨了过去。没过多久,她的手指开始透光,接着是手腕、胳膊,整个人就像块会发光的琉璃。村民们都说她“撞了邪”,还有人说她“偷了祖先的灵气”,连王婆都骂她“克死了自己爹妈”。
林姐攥着照片问:“后来呢?”老周头叹了口气说:“立秋日那天,阿菊坐在鬼桥上,全身碎成了齑粉,风一吹就没了。村长按‘横死’规矩,把她埋在虹脚底下,说要‘镇住冤魂’。”林姐抬头看向窗外,月亮正悬在鬼桥方向,那桥身泛着淡蓝的光,就像阿菊的指尖。
接下来的日子,林姐可遭老罪了。她的琉璃骨越扩越广,能感觉到骨骼在生长,每动一下都有“咔嗒”的脆响,就像琉璃器碰撞一样。更恐怖的是,她开始做噩梦。梦里啊,那个穿蓝布衫的少女坐在鬼桥上,全身是血,眼泪顺着脸颊流进河里,变成一朵朵彩虹色的花。少女还抓住她的手,指甲盖里全是泥,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他们说我偷了贡品,可我没有……”
林姐翻出当年的村志,在1985年的记录里找到一行小字:“清明日,村西王婆贡品被盗,疑为阿菊所为。”她找到王婆的儿子,对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真相:“当年是我偷的贡品,怕被娘骂,就说是阿菊拿的……”
立夏那天,林姐的锁骨开始裂开了。她能看到皮肤下的骨缝里渗出虹色的液体,沾在衣服上,变成永不褪色的斑。她去县医院做ct,医生看着片子直摇头:“你的骨骼密度比玻璃还低,再这样下去,会全身碎裂。”
林姐回到村里,在鬼桥边挖到了阿菊的尸骨。那尸骨的指骨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指缝里夹着半块绣着“菊”字的蓝布,那是她当年的手帕。林姐把尸骨抱出来,放在父亲坟边,烧了纸说:“我帮你找真相,你别再缠我了。”当晚她没做噩梦,却听到窗外有歌声,像阿菊的声音:“虹儿架在鬼桥边,冤魂等着见青天……”
林姐把王婆儿子的证词公开,村民们都傻眼了。当年骂阿菊最凶的张婶哭着说:“我对不起她,我还说她是‘扫把星’……”村长的儿子也站出来,承认当年为了讨好王婆,故意诬陷阿菊。林姐把这些都录了下来,传到网上,很快就引起了轰动。
那天晚上,林姐坐在鬼桥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她全身都透出虹色的光,就像块会发光的琉璃。突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就见穿蓝布衫的少女站在彩虹下,脸上带着笑:“谢谢你,林姐。”林姐想伸手摸她,却碰了个空,少女的身体慢慢变成虹色的光,融入了天上的彩虹。
处暑过后,林姐的骨骼裂得更厉害了。她能感觉到每根骨头都在颤抖,就像随时会碎掉一样。她把卫生室的钥匙交给徒弟,说:“如果我不在了,帮我照顾村里的老人。”徒弟哭着说:“林姐,你一定会没事的。”林姐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半块蓝布,那是从阿菊尸骨里找到的,她缝成了护身符。
立秋日那天,林姐坐在鬼桥上,看着天上的彩虹。她全身都透出虹色的光,像块完美的琉璃。村民们都来了,站在桥边,默默地看着她。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林姐的身体开始碎裂,从指尖开始,顺着骨骼的纹路,碎成一片片虹色的琉璃,像雪一样飘起来。徒弟尖叫着扑过去,却只接住了一片琉璃。那琉璃片在她手里慢慢融化,变成了虹色的液体,渗进了泥土里。天上的彩虹突然变得更亮了,就像阿菊的笑容。
后来啊,村里的人说,每年清明都会有彩虹从鬼桥架到后山坟地。有人说,那是林姐和阿菊的灵魂在散步;有人说,那是她们在看村里的变化。林姐的徒弟接过了卫生室的工作,她说:“林姐没走,她变成了彩虹,永远陪着我们。”
2026年清明,村里的孩子们在鬼桥边玩,突然看到天上的彩虹里有两个身影,一个是穿白大褂的林姐,一个是穿蓝布衫的阿菊,她们手拉手,笑着向孩子们挥手。孩子们欢呼着跑过去,却只摸到了温凉的风。
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是林姐和阿菊的“虹葬”。从此,古村的清明有了新的传说:雨霁时的彩虹,是冤魂的眼泪,也是希望的光;跨过彩虹的人,会变成琉璃,却永远活在彩虹里。
林姐的日记里最后一段话是:“我不害怕死亡,因为我知道,我会变成彩虹,和阿菊一起,看着村里的花开,看着孩子们长大。”每年清明,鬼桥边都会有村民烧纸,纸灰飘向彩虹,像在和林姐、阿菊说话。风里传来她们的笑声,像虹色的光,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