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看着憨憨的,倒还真的是个情种
r云棠索性滑下榻,慢慢悠悠地穿上她的小鞋子,对侍立在一旁的青鸢道:“屋里闷得慌,我们还是去园子里走走。”
青鸢连忙应了声,接着取过一顶轻薄的遮阳帷帽,仔细为她戴好后,主仆二人这才慢悠悠地踱到了府中的小花园。
园中并无他人,唯有各色花卉,蜂蝶偶尔穿梭其间。
云棠寻了一处有树荫的石凳坐下,却很快又被远处天边舒卷的云吸引了目光。
她不由得仰起小脸,怔怔地望着那变化莫测的天空。
看着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恍惚。
她来到这里究竟多久了?
国公府里的生活富足安稳,大侄子,夏月淑她们待她极好,
她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可头顶这片天空,却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一般无二。
会不会有一天,就像她莫名其妙地来了一样,又会在某个毫无征兆的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回去?
若是回去了,这里的这一切,又会变成怎样?
是南柯一梦,还是彻底消散?
想到这儿,她心里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恐慌慢慢爬上心头,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主子,您怎么了?”青鸢细心地察觉到云棠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不由地弯下腰,轻声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太阳晒着了?要不咱们回屋去吧?”
云棠猛地回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将眼底那丝异样的情绪飞快地掩了下去。
她垂下头,用胖乎乎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上坠着的明珠。
“没什么,”她小声说,像是在回答青鸢,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就是看着天上的云,一会儿像小马,一会儿又散开了,怪好玩的。”
她说着,还故意抬起手指了指天际,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青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白云苍狗,变幻无常。
虽然有趣,她却也能感觉到小主子方才那一瞬的低落并非全然为此。
但见云棠不愿多说,便也体贴地不再追问,只笑着附和道:“是呢,奴婢瞧着,那朵倒像只胖兔子。”
云棠弯了弯嘴角,却没再说话。
她收回目光,懒懒地靠向青鸢,“是有点晒了,我们回去吧。”
云棠又回到了棠华院,那股莫名的怅惘却并未完全散去。
她踢掉小鞋子,重新爬回软榻上,抱着软枕发了会儿呆,忽然扭头对侍立一旁的青鸢道:“青鸢,你给我仔细讲讲大侄子那个三弟和三弟妹的事吧,越详细越好。”
青鸢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谨慎地开口:“回主子,具体的细节,奴婢其实所知也不甚详尽。”
她想了想,“只大致听说,这位三老爷,是在府里的二爷不幸过世后没多久,国公爷在外偶然结识的,那时奴婢并未随侍在国公爷身边,等回到府里时,府中便已然多了这位三爷。”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三夫人,据说是三爷某次外出时救下的一位落难女子,后来便一直带在身边。”
“两人似是日久生情,三爷便求了国公爷点头,明媒正娶了回来。说来也奇,这么多年,三爷院中始终只有三夫人一位,从未纳过妾室通房。”
“先前似乎有人试图用美人讨好三爷,结果直接被三爷毫不留情地命人打了出去,半分颜面都没留。”
云棠听得入神,小脑袋歪了歪,评价道:“没想到这个云振海,看着憨憨的,倒还真的是个情种。”
青鸢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是啊,其实国公爷又何尝不是呢?”
云棠闻言,小眉头轻轻蹙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倒是,只是他的那份情,先前怕是都用错了人,白白磋磨了那么多年。”
*
夏月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走进店内,对着掌柜的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掌柜的,我把银子都带来了,您点一点。我们之前说好的……”
她话还未说完,那掌柜的却眼皮一撩,动作麻利地将她放在柜台上的银包往前一推,直接塞回她手里,语气敷衍,“是你啊,对不住了,这铺子啊,已经有人先你一步订下了。”
夏月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愣住了,“什么意思,掌柜的,我们不是说好了今日我带足银两来签契的吗?你怎么能……怎么能出尔反尔?”
那掌柜的似乎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哎呀,你这就不懂行市了。做买卖嘛,本就是价高者得,人家出的价钱比你高,条件也更爽快,我自然要租给人家。”
他扫视了一眼夏月柔,“我奉劝你啊,你一介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租什么铺子?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正说着,一个穿着绸缎,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摇着折扇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厮。
掌柜的一见来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迎了上去,“哎哟,王老爷,您来啦,地方都给您留着呢!”
那被称作王老爷的男子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夏月柔,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掌柜的立刻会意,转头对着夏月柔,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走吧,没看见我这正忙着接待贵客吗?可别挡着真正的财神爷。”
夏月柔看着那掌柜谄媚的嘴脸,又看了看那富商不屑一顾的神情,只觉得一股酸涩直冲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紧紧攥着那袋被银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那掌柜和那富商一眼,转身一步一步地挪出了铺子。
夏月柔漫无目的地走在熙攘的街道上。
周遭人声鼎沸,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可这一切热闹,仿佛都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只觉得格格不入。
天地之大,竟无一处是她可安心立身之所。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着,直到暮色四合,才惊觉自己已无处可去。
她摸了摸怀中那袋银子,只能先随意寻了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要了间最普通的客房暂住。
她甚至顾不上梳洗,便和衣倒在了床榻上。
客栈隔音并不好,隔壁的谈笑声和走廊的脚步声隐约可闻。
然而在这种嘈杂之中,夏月柔的脑海里却异常清晰。
过往那些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日子,被随意打骂斥责的屈辱。
还有那日云棠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鼓励,软糯的小奶音说着,“女子即便不依靠婚姻,也能凭自己过得很好。”
忽然,榻上的夏月柔猛地坐起身来。
黑暗中,她胸口微微起伏。
她攥紧了拳头,对着虚空,也对着自己,低声却坚定地说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不过是一次挫折而已,我不信我夏月柔就租不到一间合适的铺子,这才只是刚开始,我一定可以找到的。”
说完这番话,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这一次,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夏月柔便起身了。
她逢人便客气地打听,一条街一条巷地走过,脚底磨得生疼,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
皇天不负苦心人。
将近晌午时,在一条不算顶繁华但人来人往倒也热闹的巷口,她看到一间小巧的铺面正挂着租匾。
位置、大小,竟都比昨日那间更合她心意。
房东是个面相和善的老伯,并未因她是女子而流露出丝毫轻视,价钱也公道合理。
夏月柔当场便定下了,付了定金,约好明日来签契书。
紧接着,她转身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此时,棠华院内,云棠正歪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游记,青鸢在一旁安静地打着扇。
夏月淑则坐在一旁做着针线,偶尔抬头与云棠说笑两句。
听得丫鬟通报说夏月柔来了,两人都抬眼望去。
只见夏月柔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
“小姑姑,月淑。”她声音很是轻快。
夏月淑放下手中的针线,惊喜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夏月柔走到她们面前,眼眸亮晶晶的,“我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铺子,我找到了,地段、大小都极合适,租契的定金也付了,明日就去签文书。”
她顿了顿,笑容更深,“还有住的地方,我也一并寻好了,是一处干净的小院,虽不大,但足够安身。你们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夏月淑闻言,是真的惊讶了,脱口道:“这么快,真是太好了!”
夏月柔洒脱地笑了笑,“当然啦,找铺子嘛,讲究个缘分,也讲信用。既然说定了,人家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我也就能顺顺当当地定下了。”
然而,夏月淑却敏锐地从她这过分轻快的语气,和格外明亮的笑容里,品出了一丝异样。
她了解夏月柔,若非经历了什么,绝不会凭空说出当下这样的话。
她立刻站起身,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夏月柔的手。
这一握,才发现夏月柔的手有些微凉,且在轻轻颤抖。
夏月淑的心猛地一揪。
她看着夏月柔的神情,心底也猜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