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露世小姐也想要回家
可他为什么偏偏会问这种完完全全规格外的，目的性极强的问题？
在这一刻，露世恍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坐在她对面的好像并不是那位整天嘻嘻哈哈的林衣，而是正在用那双如同审视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汉谟拉比。
但露世反应很快，她立刻想到了那些人类口中的神祇名讳：“普罗米修斯之神。”
只可惜汉谟拉比不会给她回旋的余地：“这确实是信徒才可以称呼的本名，那祂的尊名呢？”
露世沉默了一会儿，这个世界的神确实是有本名和尊名的区别，但她一落地就进入了任务，对于十二神的背景完全没有空去了解。
林衣便继续重复着汉谟拉比在私聊频道里的留言：“露世小姐，真心话环节不说真心话，你觉得合适吗？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平静的问道：“你现在身上的任务是什么，如果说谎的话，你是知道代价的，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你。”
汉谟拉比：（霄哥你能不能不要照稿子念啊，来点感情，给她压迫感，压迫感懂不懂，你要想象现在面前的是你最讨厌的人！）
林衣：（哎呀，这也太可怜了，我其实并不讨厌她啊。）
汉谟拉比：（那你觉得我和她比谁更可怜？）
林衣顿时转过头干咳一声，露世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但实际上他只是在很努力蚌住表情：（我去，哥们儿，我好不容易摆出一副扑克脸的，你别逗我笑啊，我刚刚差点笑场。）
汉谟拉比真是服了。
这哪里好笑了？！
露世对林衣说道：“可以说，但，最后一个，问题。”
林衣理解了她的意思是“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会告诉自己”，于是擅自就替汉谟拉比做了决定：“行，你问吧。”
说来也是奇怪，露世的发言断句是很奇怪的，但林衣就是能无障碍理解，大抵这就是小巫见大巫的区别。
前者的话只是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理解，后者的话是你把脑袋接入大数据库来都不一定能吃透。
“超级气球，知道？”
林衣本来想回答知道的，但是他剩余的5智踩住了刹车，交给了汉谟拉比做决定：（兄弟，我应该知道超级气球吗？）
汉谟拉比：（通常这种封闭式的选择题，我是不推荐按照选项来回答的，因为有50%的概率让你进战斗。）
林衣：（战斗有啥不好的，兄弟你不是一直都看露世不顺眼，想让我铲除后患嘛。）
汉谟拉比：（但地点也绝不能是我的图书馆！）
唉，软肋。
但露世这个问题确实已经直至要害了，如果不知道“超级气球”其实是一个游戏里的世界乃至一个势力的名字的话，正常人听来都会觉得它应该指的是一件很厉害的【秘仪物】。
所以怎么回答都其实逃不出这个框架，但汉谟拉比这边却还是占据了有利位置。
因为当露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暴露了两个对汉谟拉比来说很关键的信息：
1、露世自己是知道超级气球这个名字的真实指代的，但她也许不知道林衣知道。
2、由于露世不可能是地球人，因此她既然这么说了，就意味着超级气球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地球上游戏虚拟出来的玩意儿。
那封信送给了林衣那么多技能模组，甚至还有一艘高维驱逐舰，据说还停在世界的天空之上。
难道这些，其实不只是衍生于游戏，由系统凭空变出来的么？
汉谟拉比觉得这个情况可能就有点复杂了，露世的出现和身上带着的任务谜团，以及这个意料之外但又在林衣构筑之中的问题，让他对整个世界的神秘度认知又提高了一个台阶。
林衣照着汉谟拉比给的建议问道：“你指的是汉谟拉比手里的秘仪物，还是指的是某个势力或者地名？”
这种用问题来作为答案、让人无法下判断的方式，是汉谟拉比最喜欢的谈判技巧，也是让林衣最抓狂的谜语人沟通法。
露世想了想，回答道：“势力，不属于这个世界。”
汉谟拉比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即便是让林衣念出来，也依旧会让人心中一紧：“和你一样？”
顺势而上反将一军，这下明明是提问方的露世，却被迫先亮自己的身份了。露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大约半分钟后，她小小地叹息一声，再次拿出本子和笔，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推给了林衣。
林衣接过一看，在私聊频道复述道：（她说，下一个任务是杀掉林衣，这样她才能回任务派发地，唉你说这个林衣他......难道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字吗？）
汉谟拉比：（答对了，真聪明，要我给你一朵小红花吗？）
林衣：（嘻嘻，兄弟你的图书馆要没咯，我这可是正当防卫，不用赔偿财产损失吧？）
和那边咋咋呼呼的林衣不一样，汉谟拉比反倒是松了口气：（她既然告诉了你，就说明暂时不会杀你了。）
林衣竟然还有点失望：（什么嘛，我明明才刚刚长休补给完。）
这样一来，也确定了露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也和他们一样来自其他地方，而且身上还带着任务。
汉谟拉比继续借着林衣的口问道：“如果任务不完成会怎么样？”
真心话游戏在汉谟拉比的主导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审讯。
仔细一想，和律师玩真心话，大抵就和农场主玩大冒险一样，都让林衣感觉要边玩边吃褪黑素，不然自己的身体可能玩到一半时会忍不住想要去工作或者偷点什么。
露世回答道：“永远回不去，无论哪里。”
林衣觉得露世这个惩罚倒还挺轻，甚至未必是坏事啊，有些世界如果很爽，留下来不也挺好？
他回想起了自己看过的许多无限流小说，那种身上带任务的穿越者都是很拼命的，理由是他们身后也都站着一个哈耶克的农场主，完不成任务真要命啊。
但其实，露世已经开始厌倦这无休止的穿越了。
这还得归功于绝望印章，它所制造的幻境实在太过真实，让露世感觉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当初，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就这样死在无力的自己面前的时候。
涌起的遗憾和自责感，快要击碎她心灵的壁垒，就连闭上双眼都会浮现这段记忆，令她彻夜难眠，不得不来这里打发时间。
依稀记得，正是从那天开始，她走上了变强的道路。
这不愿意被回忆的伤痛，也让她彻彻底底地回想起了自己出发时的初心。
如果自己回不去【新蓝星】，不能查明父母的死因，完成他们的遗愿的话，那就算变得再强大，就算能够把之前其他世界那些副本全部打穿，又有什么意义呢？
露世又不是主神的鹰犬，她和主神之间只有利益的交换，她完成任务、得到点数、换取力量，其中根本没有感激和忠诚可言。
而且时间越久，她越觉得主神的承诺渺渺无期。
而林衣的出现，给露世看到了另一条豪赌之路。
她在本子上刷刷地写着，然后把自己的任务内容推到了林衣的面前。
不过这部分内容是精简删改过的，原本她在铁卫帮营地完成主线任务时收到的提示，其实是这样的：
【检测到最高危敌对势力目标，紧急条款已下达，你获得了一个特殊回归任务。】
【任务目标：彻底杀死来自超级气球的探路者林衣（奖励：5000点）】
【在该特殊回归任务未完成期间，你可以继续推进主线任务，但无法回到主神空间，无法强化身体，但可以以半价优惠购买空间内的任意道具，参加拍卖行等等，你可以随时取用个人小屋内的物品，但一旦取出，便无法送回。】
【本次紧急条款的优惠，会持续到你回归主神空间后为止，期间主神空间会发布其他在主世界的任务，提供点数。】
【此外，在本任务开放若超过一定的时间，该主世界将会变为公共任务区域，该特殊任务也不再具有单人性，请轮回者注意。】
露世之所以选择部分摊牌，是因为她打算另辟蹊径，摆脱【主神】那看不见尽头的回家大饼。
她现在的方案是，林衣既然是主神认定的来自【超级气球】的“探路者”，那就完全符合自己故乡【新蓝星】的传说记载——【超级气球】有着长久的入侵其他世界的历史和经验。
既然如此，林衣作为超级气球的人，应该也知道前往新蓝星的方法吧。
当然，这开诚布公的前提，还是基于露世选择相信林衣的人品。
就从这一路走来的互动来看，她认为林衣的阵营应该是善良侧的。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新蓝星自称“爱好和平”的统治阶层，给她留下了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创伤；而这位传说中来自超级气球的“凶残侵略者”，却在这素不相识的情况和危机四伏的地方救了她两次。
赌一把吧，就赌林衣愿意用他自己回超级气球的方法，顺便也送自己回新蓝星。
露世的想法很好，只可惜林衣的下一句话让她的美梦破碎了。
林衣：“那你既然是穿越来的，你知道怎么从这里返回特殊的星球吗？”
露世就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喃喃自语道：“我们，一样？”
话题死掉了。
露世把被咬了一半，仿佛也死掉了的肉包子放在桌上，她的食欲随着瞳孔中的光芒一并消失了，周身散发着有些沉重的低气压，看上去有点心灰意冷。
她既不想杀林衣，又没办法回去，死循环了。
“不用灰心，露世小姐，大不了我亲自成神，送你回家！”林衣拍了拍胸口，安慰道：“欧内该，我们一起回一辈子的家吧！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少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辈子！”
汉谟拉比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玩《人类一败涂地》，林衣那边给出的反馈和他的输出永远不匹配，只会不断让他体温上升：（你这什么乌鸦嘴啊，你自己回一辈子的家吧，我能多早回去就多早回去。）
林衣：（这叫“夸张”的修辞手法，懂不懂文学性？）
汉谟拉比：（那你能不能先把“拟人”这块学会了啊？）
对面的露世沉默了下来，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么沉重却安心的话。
但明明之前也有一些答应过和她一起完成任务回到主神空间的人，却也终究没有完成他们的承诺。
承诺这个东西，太脆弱了，就和生命一样，随时都会在意外之中消逝。
“露世，如果你实在觉得难过的话，我可以唱首歌给你听。”
林衣也是个抽象实战派，他见露世不太开心的样子，于是真就掏出了一根面包，放在嘴边当麦克风，顺便让系统给他过了个【表演】判定。
【鉴定成功】
他就开始哼起了《春o影》。
在办公室奋笔疾书的汉谟拉比仿佛遭遇了减速带一般，把笔搁置，一扶额头。
头大，歇会儿。
在露世眼中，林衣在那边敲着面包棍哼着歌的身影和话语，在记忆中和自己那永远笑着的父亲逐渐重合了。
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在临死之前，也是抚摸着自己的脸，让她不要难过，然后哼着一首歌，逐渐死去的。
一想到自己再也听不到父亲唱的歌了，露世的眼眶就如同她的瞳色一般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吸了吸琼鼻，用很轻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哽咽，说道：“不用，我不难过。”
既然露世不想听歌，那林衣就一口把嘴边的“麦克风头”给咬掉了，咀嚼着问道：“哦对了，你家在哪儿啊？”
“新蓝星。”
就在露世敞开心扉回答的瞬间，林衣的系统响了。
【检测到敌对专治独裁暴政势力目标仍未彻底消亡，为了能够将其残孽彻底灭绝，立刻开始上传数据。】
【你的“超级驱逐舰”能力进入觉醒期，超级气球会尽快锁定您的坐标以便提供解放资源，请耐心等待。】
林衣：（兄弟，我的技能好像自己开始跳费了，它还说露世小姐是敌对唉，会不会突然给我来个大的？这可是我花了5点购买的角色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汉谟拉比让林衣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汉谟拉比：（你只管打赢所有敌人就行了，其他一切办法，都由我来想。）
林衣一听到这话，心里踏实多了：（不愧是兄弟，早就等你这句话了，我要杀光光，我要杀光光~）
汉谟拉比被他气笑了：（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