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阿福借尸,苏丽复仇
老阿福的拇指在胡子厨师后颈的断口上抹了抹,像是在确认什么。
李宝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后槽牙咬得发酸——这哪是山庄里那个会给客人递姜茶的老管家?
他分明成了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被看不见的手牵着走。
"咔嗒"一声。
老阿福突然松开手。
那颗沾着血痂的头颅"骨碌"滚出半米,精准砸在墙角的躯体断口上。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呼,更诡异的事发生了——头颅竟以诡异的角度嵌了进去,原本朝下的后脑勺对着天花板,络腮胡倒竖成刺,一双死鱼眼正对着谢一刀的方向。
"啊——!"赵婉儿的尖叫刺穿耳膜。
她瘫在沙发里,指甲深深掐进真皮坐垫,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谢一刀的膝盖重重磕在碎花盆上,混着泥土的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淌,可他像是没知觉似的,盯着那具直挺挺站起来的躯体,喉咙里发出类似受伤野兽的呜咽。
胡子厨师的躯体摇摇晃晃站直了。
他的脖子以常人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络腮胡扫过自己的后背,嘴角还挂着半块红烧肉,此刻却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李宝的手心沁出冷汗,他分明看见那具躯体的指缝里渗出黑血——那是被砍断时没流尽的血,此刻正顺着扭曲的关节往下滴,在地毯上晕开暗褐色的花。
"老...老阿福?"谢一刀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他脚边那把菜刀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刀刃正插在他左脚脚背上,暗红色的血正往鞋帮里渗,可他像是完全没察觉,"你...你不是说要帮我...帮我藏尸体吗?"
老阿福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的脊椎弓成虾米状,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
原本浑浊的眼睛翻成白眼,嘴角溢出白沫,指甲在地板上抓出刺耳的划痕,直到彻底瘫软成一团,像被抽走了骨头的布袋。
"胡子"却在这时动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的声音像两块锈铁摩擦——分明是女声,带着刺骨的寒意:"谢一刀,你还认得我么?"
张远山猛地从裤袋里抽出一道黄符。
这个总说自己"只是茅山俗家弟子"的年轻人,此刻额角绷起青筋,符纸在他指尖簌簌发抖:"是借尸!
她附在这具尸体上了!"
谢一刀突然跪了下去。
他膝盖压在菜刀刀柄上,疼得浑身发抖,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朝着"胡子"连连磕头:"丽丽!
我错了!
我那天就是喝多了...我没想推你下井的!"
"喝多了?"女声陡然拔高,"你把我推进井里时,说'死了干净';埋尸时嫌我穿红裙子招眼,拿铁锹砍我脖子时,说'省得变鬼找你'。"
"胡子"的手突然掐住谢一刀的脖子。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谢一刀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双脚在离地半尺的空中乱蹬,茶几被踢得哐当响,茶杯骨碌碌滚到李宝脚边。
赵婉儿缩在沙发角落,用靠枕捂住嘴,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宋瑞安的手终于按上配枪保险,可盯着那具明明该是尸体却活过来的躯体,又迟迟不敢扣动扳机。
李宝往前跨了半步,又硬生生刹住脚。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不是普通的尸体复活,是怨气缠尸。
他余光瞥见张远山正捏着符纸念念有词,可那道符在"胡子"背后晃了三晃,竟"轰"地烧了起来,火星子噼里啪啦掉在地毯上,焦糊味混着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胡子"的手指又收紧几分。
谢一刀的舌头吐了出来,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李宝咬了咬牙,正要冲过去,却听那女声突然低下来,带着几分冷笑:"我只要他的命。"
谢一刀的挣扎突然弱了下去。
他的手无力地垂着,指甲在"胡子"手腕上抓出几道血痕,却连皮都没蹭破。
李宝盯着"胡子"后颈——那里有道暗红的勒痕,像根细绳子缠了三圈,和苏丽失踪前戴的红绳一模一样。
"等等!"李宝拔高声音,"你是苏丽?
当年的事我们可以查清楚——"
"胡子"的头猛地转向李宝。
他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死鱼眼直勾勾钉在李宝脸上:"查?
你们警察当年怎么查的?
说她'跟野男人跑了'。"
李宝的心脏重重一沉。
他看见谢一刀的双脚不再乱蹬,脚尖慢慢垂了下去。
张远山的符咒又烧了一张,可"胡子"的手像铁钳似的,半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放...放了他..."李宝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死鱼眼,"你要报仇,也得让他把话说清楚。"
"胡子"的手指微微顿住。
谢一刀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两条腿软绵绵地晃着。
李宝趁机掏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他得先确认谢一刀还有气,再想办法联系张远山的师父,或者...
"胡子"突然笑了。
那笑声从腐烂的喉咙里挤出来,混着血沫子喷在谢一刀脸上:"好啊,让他说。
说他是怎么把我骗到后山,说他是怎么用铁锹砍我脖子,说他埋我时,我指甲里还抠着他的裤脚布——"
谢一刀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
他的手死死抠住"胡子"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嗬嗬"声,像是要吐出什么。
李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胡子"的袖口露出一截蓝布,边角还挂着线头,和谢一刀今天穿的蓝色工装裤,颜色分毫不差。
李宝的手机屏幕在掌心灼得发烫,他盯着谢一刀逐渐发灰的唇色,喉结动了动:"苏丽,你说当年被推进井里,可你现在却说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
尸体在哪儿也不清楚?"
"胡子"的脖颈发出细碎的骨裂声,死鱼眼突然蒙上一层雾霭。
原本掐着谢一刀的手指微微松开半寸,谢一刀立刻像破风箱似的猛喘,涎水混着血沫子顺着下巴滴在蓝布工装裤上——那截从"胡子"袖口露出的蓝布,正和他裤脚磨破的位置严丝合缝。
"记不清了..."女声突然哑了,像是有人拿砂纸在刮喉咙,"我只记得疼,脖子疼,冷,井水灌进鼻子那会儿,他的脸在井口晃,像块阴沉沉的云。
再醒过来,就在后山老槐树上挂着,看见谢一刀蹲在坟前烧纸,纸灰落进新土,像下黑雪。"
张远山的符纸"啪"地掉在地上。
这个总把"我就是个半吊子"挂在嘴边的年轻人,此刻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滴进衣领:"魂体受损!
她的记忆被怨气裹住了,就像...就像被泥封的坛子,得用净魂咒慢慢泡开。"他蹲下身捡符纸时,余光瞥见赵婉儿正攥着沙发垫边缘,指节发白得几乎透明;宋瑞安的配枪还抵在腿侧,枪套扣却不知何时解开了——这是准备随时拔枪的架势。
李宝往前挪了半步,鞋尖几乎蹭到谢一刀淌血的脚背:"苏丽,你现在附在这具尸体上,要是杀了谢一刀,你的魂..."
"我早就是鬼了。"女声突然锋利如刀,"警察当年说我跟野男人跑了,谢一刀在村头摆酒,说要续弦。
我蹲在他新房梁上看,他给新媳妇戴金镯子,那镯子是我陪嫁,内侧刻着'丽'字——"
"胡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谢一刀的眼球几乎要迸出眼眶,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胡子"手腕,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那截蓝布上,绽开小红花。
李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今早谢一刀切排骨时哼的小曲,想起这个总把"厨房重地"牌子擦得锃亮的厨师,此刻裤脚还沾着没洗干净的土豆泥。
"张远山!"李宝咬着牙喊,"你师父说过,冤魂索命要走阴路,现在她借尸还阳,是不是..."
"是借尸不是还阳!"张远山猛地扯下脖子上的桃木坠子,符纸在掌心折出尖锐的角,"我试过了,她的怨气裹着尸气,普通符咒烧得更快。"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但...但我刚才发现,我的手能活动了。"
李宝这才注意到,张远山刚才捏符纸时,指尖不再像被无形的绳子捆着。
赵婉儿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抽噎:"我...我也能挪腿了!"她的左脚从沙发底下伸出来,蹭到了滚落在地的茶杯。
"你们以为是我困住的?"女声里突然溢出几分嗤笑,"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记不全,哪有那本事?"
张远山的桃木坠子在指间转了个圈,突然指向老阿福瘫软的躯体:"那是阿福?
他中了什么术法?"
"他?"死鱼眼转向墙角的老管家,"我就是借他的手把脑袋安上,像提线木偶似的。
等我走了,他自会醒。"
李宝蹲下身,指尖轻轻搭在老阿福颈侧——脉搏还在跳,虽然弱得像游丝。
他抬头时,正撞上谢一刀涣散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悔意,还有一丝解脱般的空洞。
"苏丽,"李宝把手机屏幕转向"胡子","你看,谢一刀的裤脚破了,和你说的蓝布对得上。
我们可以查当年的井,找你的尸骨,让他伏法——"
"伏法?"女声陡然拔高,"当年我妈跪在派出所门口哭,说我不可能跟人跑,你们警察说'成年人失踪算什么案子'。
现在他伏法了,我就能从老槐树上下来了?"
"胡子"的躯体突然剧烈颤抖。
李宝看见他后颈那道红绳勒痕正在渗血,像根被泡胀的蚯蚓。
谢一刀的双脚不再乱蹬,脚尖垂得更低,裤管被血浸透,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蝴蝶。
张远山突然跨到李宝身前,桃木坠子重重砸在"胡子"手背:"就算他该死,你杀了他,自己也要魂飞魄散!
阿福要是醒不过来,这山庄里的活人气被尸气冲了,你以为你能躲到哪去?"
"我不在乎。"女声轻得像叹息,"我就想看看他断气时的脸,和我沉井那会儿,是不是一样。"
李宝的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是局里发来的消息,说查到谢一刀十年前有笔异常转账,收款账户是后山废井的产权人。
他刚要抬头,就听见"咔吧"一声脆响。
谢一刀的颈椎歪向一边。
"胡子"的手指还卡在他脖子上,死鱼眼里的雾霭却散了。
李宝看见那双眼的深处,浮起一点极淡的、像星星碎末似的光,转瞬就被翻涌的怨气吞没。
张远山的桃木坠子"当啷"掉在谢一刀脚边。
赵婉儿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像被人掐断的琴弦。
宋瑞安的枪终于拔了出来,却在瞄准"胡子"眉心时,迟迟扣不下扳机——那具躯体里,此刻盘踞的到底是厉鬼,还是一个被碾碎的、不肯闭眼的魂?
老阿福突然发出一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扫过去。
老管家的手指动了动,浑浊的眼睛慢慢睁开,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姜茶...该给客人送姜茶了..."
李宝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盯着"胡子"还在滴血的手腕,突然发现那截蓝布不知何时缩进了袖口。
谢一刀的喉结动了动,发出一声比蚊子还轻的"救我",可"胡子"的手指又紧了半分,像要把最后一丝生息都攥碎在掌心里。
空气里飘起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混着厨房飘来的红烧肉香,甜得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