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灯下无影,风已入局
第七夜的月光像淬过冰的银箔,贴在林尘后颈。
他裹着粗布外衣沿着地脉封印走了三圈,指尖忽然传来熟悉的震颤——那是"自由之道"在共鸣,可这次的震感不对,像有人隔着厚棉被敲鼓,闷钝里渗着腐臭的寒意。
"王者之心?"他低咒一声,蹲下身,掌心按在青石板上。
地脉深处的震颤顺着骨缝往上爬,这次他听清了——是心跳,一下,两下,比人类慢三倍的频率,每一下都裹着陈年老朽的霉味,和封印核心那团灼热的"王者之心"截然不同。
"操。"林尘指节发白,武道真意顺着指尖往地底钻,却在触到那股腐朽时被烫了回来。
更糟的是,他看见自己指尖渗出一缕黑气,像活物似的往石缝里钻。
他猛一咬牙,运转《烈阳拳经》,赤金色的气劲从丹田炸开,黑气刚冒头就被烧成灰烬,可泥土里却露出半截玉符,青灰色的表面刻着"缚"字,裂痕里还沾着暗褐色的东西,像血,又像陈年树胶。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捡。
玉符入手的瞬间,后颈汗毛根根竖起——这触感太熟悉了,三天前立"守望之盟"碑时,他在碑底也摸到过同样的纹路。
当时只当是工匠刻错了,现在想来,那道"缚"字刻痕深得出奇,像是有人趁着夜色,用指甲生生抠进石头里的。
"林教练!"
晨雾未散时,玄音的声音像根细针戳破了山岚。
林尘攥着玉符残片转身,就见竹屋前那片空地上,玄音正单膝跪地,指尖蘸着朱砂在青石板上画咒。
她发间的桃木簪子泛着幽光,额角渗着汗:"三重'镇妄'结界,子时刚布完。"
苏璃不知何时站在玄音身侧,手里端着青瓷碗,碗里飘着艾草香:"她昨夜没睡。"
"不是没睡。"玄音抹了把汗,接过碗喝了口,"是不敢睡。
我梦见锁魂链断了——那种断法不是崩裂,是被人一寸寸啃断的。"她忽然抬头,目光像刀尖子戳向善逸,"初代召唤师用这术法把失控的召唤容器和被召者捆在一起,现在链子断了,被召者回不去原世界,容器也会被系统反...反吞。"
善逸正蹲在石阶上擦雷纹护腕,闻言手一抖,护腕"当啷"掉在地上。
林尘注意到他掌心有五道月牙形灼痕,新伤叠着旧伤,颜色发乌:"又做噩梦了?"
"炭治郎君..."善逸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他在喊我,说有东西在咬他的影子。
昨天我用雷之呼吸驱邪,刀气凝在空中...凝出了另一道刀痕。"他指着院角那棵老松树,树身上有道半指深的刀伤,切口比他的日轮刀薄三分,"像...像另一个我,在同一个地方挥了刀。"
岳山从树后转出来,手里攥着个牛皮本子,封皮上全是刀痕:"我记了七天。"他翻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刀痕轨迹,"前三天的是善逸的,后四天..."他指尖点在一页新画的图上,"和你在盟碑底下发现的'缚'字符文,七分吻合。"
林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望着善逸发颤的肩膀,又看向玄音脚下未干的朱砂咒,忽然想起昨夜那截玉符上的暗褐色痕迹——或许不是血,是召唤系统变异后渗出的"脓"。
"苏璃。"他转头,却发现她不知何时走到了院外,背对着众人站在崖边。
晨风吹起她的发梢,颈间玉佩闪了一下,像某种暗示。
林尘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骨玉上。
三天前在遗迹里,他曾看见她背过身去,指尖快速在石壁上按了几下——当时他以为她在调整召唤阵,现在想来,那动作太像藏东西了。
月光再次爬上山顶时,林尘摸出那截"缚"字玉符。
玉符在他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他望着苏璃竹屋窗纸上晃动的影子,喉结动了动,抬脚往崖边走去。
山风卷着松涛声涌来,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风声——有些问题,该问清楚了。
林尘的布鞋碾过带露的草叶,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崖边松枝在他肩头投下晃动的阴影,苏璃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发梢沾着夜露,在风里凝成细碎的冰晶。
他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山风还凉:"三天前在遗迹石壁,你背过身去按的不是召唤阵。"
苏璃的指尖在腰间骨玉上顿住。
她没有回头,颈间那枚朱雀玉佩却突然发烫,在月光下泛出暗红的光。
林尘看见她的肩膀微微发抖,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的纸人。"你当时在藏东西。"他又逼近半步,玄音说的"锁魂链断"、善逸掌心的灼痕、地脉里腐臭的心跳,全在他脑子里炸成碎片,"那截'缚'字玉符,和你有关。"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两人之间的空隙。
苏璃终于转过身,月光劈在她右眼角的朱雀胎记上,那抹红像要渗出血来。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勾住衣袖的盘扣,动作慢得像是在解一具棺材的封钉。
当雪缎般的衣袖滑下臂弯时,林尘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苏璃的小臂内侧,密密麻麻爬满暗紫色的蛛网状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手肘方向蔓延,在腕骨处拧成个"缚"字,和他捡到的玉符刻痕分毫不差。
"每次召唤,我都要以自身为'锚'。"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阴阳家的术法不是平白召唤神灵,是拿活人做容器。
系统的反噬会啃食经脉,就像...就像玄音说的锁魂链。"她低头盯着那些暗纹,指尖轻轻抚过最前端的一道,"师门用'缚'符镇压暴走的容器,可现在..."她忽然抬头,眼底有两簇幽火在烧,"符纹在召唤我。
昨夜我听见玉符在哭,像有人攥着我的骨头往地底下拽。"
林尘的拳头捏得咔咔响。
他想伸手碰她的胳膊,又怕指尖的气劲会扯断那些暗纹,最后只能重重攥住她的手腕,指腹触到的皮肤凉得像浸在冰水里:"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又怎样?"苏璃抽回手,将衣袖重新系好,"你要拿烈阳拳劲给我逼毒?
还是用召唤系统的人气值给我续命?"她转身望向深谷,月光在她睫毛上结了层霜,"守望之盟刚立,你要稳定人心;林教练,你肩上扛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命。"
"放屁。"林尘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想起三天前立碑时,苏璃站在碑底仰头看他,发梢沾着石屑,眼睛亮得像淬过火的剑。
那时他只当她是在看碑上的名字,现在想来,她是在看碑底那道"缚"字刻痕——在看自己的倒计时。
"咳。"
苍老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林尘转身,就见柳清风拄着龙头拐杖站在竹屋阴影里,《唤灵残卷》的绢帛封面在他臂弯里泛着微光:"老东西在檐下听了半宿。"他走过来,枯瘦的手指抚过苏璃臂上的暗纹,"系统变异了。"他翻开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扭曲的召唤阵,"原本是宿主召唤系统响应,现在变成系统主动捕猎宿主。
它在找新的容器——所有接触过'王者之心'的人,都是候选。"
林尘的后颈又开始发紧。
他想起地脉里那团腐臭的心跳,想起善逸说炭治郎在喊他的名字,突然明白过来:"包括我?"
"尤其是你。"柳清风的手指点在残卷某页,上面用朱砂写着"武道引信"四个大字,"你用烈阳拳劲点燃异界信标,在系统眼里,你是最适配的载体。"他合上古籍,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它要把你变成第二个苏璃,甚至...更彻底的容器。"
夜更深了。
林尘望着苏璃臂上的暗纹,又看向柳清风手中的古籍,喉结动了动:"我要引它动手。"
"你疯了?"苏璃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系统现在是猎人,你这是往陷阱里钻!"
"不,是我当猎人。"林尘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骨玉传到她腕间,"它不是想找载体吗?
我给它机会。"他从怀中摸出那截"缚"字玉符,在月光下,符身的裂痕里渗出几缕黑雾,"我在封印石碑滴心头血,引动地脉共鸣。
它要是真想要我,肯定会露头。"
苏璃还要再说,柳清风却按住她的肩膀:"他说得对。
系统现在是暗处的狼,我们得把它逼到明处。"他转向林尘,"需要老东西做什么?"
"守好玄音和善逸。"林尘松开苏璃的手,转身走向竹屋,"岳山的刀痕记录在我屋里,你帮我看着点。"他顿了顿,又回头看苏璃,"你...别跟着。"
月光西斜时,林尘站在守望之盟碑前。
他咬破指尖,一滴心头血落在碑底的"缚"字刻痕上。
鲜血刚渗进石缝,地脉就传来剧烈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撕咬封印。
他后退三步,脚尖在地上点出七个暗桩——那是"自由之道·断念桩",专门绞杀异界能量的杀招。
午时三刻的阳光刚爬上碑顶,空中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一道半透明的裂痕从云端劈开,一只由黑雾凝聚的手从中伸出,指甲尖泛着幽蓝的光,直取碑心的"王者之心"。
林尘的瞳孔缩成针尖,他大喝一声,脚尖连点七处暗桩。
七道赤金色气劲破土而出,像七把旋转的刀刃,瞬间绞碎了那只黑雾手。
碎雾落地化为灰烬,唯余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符,正面刻着"林"字,背面是扭曲的召唤阵。
林尘捏起玉符,符身传来熟悉的腐臭,和地脉里那团心跳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将玉符收进怀中,望向云端的裂痕——已经彻底闭合了。
"它想把我变成容器。"他对着山风低语,指尖摩挲着臂上的"武"字刺青,"那就看看,到底谁能把谁装进瓶子里。"
深夜,林尘刚推开竹屋门,岳山就从阴影里闪出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城东武馆的人捎来的。"他的声音沉得像块铅,"他们说...今早去武馆,门开着,人全没了。
现场满地焦黑符纸,上面的字...和我们找到的'缚'符很像。"
林尘接过纸条,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是武馆馆主的笔迹,最后一句被血浸透了:"符纸在烧...他们的影子在笑..."
他捏紧纸条,望向东方的天空。
那里,启明星正被一团黑雾慢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