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烟雾中的利爪

"尘缘旧物店"的门铃在深夜响起,显得格外刺耳。林墨瘫坐在藤椅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间的茶杯早已空了,杯底残留的茶叶像是一堆干枯的昆虫尸体。

陈老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老人看到林墨的状态,眉头皱得更紧了:"喝下去。全部。"

药汁又苦又腥,像是煮烂的树根混合着铁锈的味道。林墨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一饮而尽,几分钟后,那种如影随形的寒意终于减轻了些许。

"手。"陈老命令道。

林墨伸出双手,那些被畸灵触碰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永久的灰白色,像是坏死的皮肤。陈老用一把小银刀轻轻划过其中一块——没有血,没有痛感,就像在切割一块橡皮。

"果然。"老人叹了口气,"阴气蚀体,已经伤到魂魄了。"

"会...扩散吗?"林墨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几天没喝水。

陈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青瓷瓶,倒出些透明凝胶涂抹在林墨手上。凝胶接触皮肤的瞬间,那些灰白区域像是被灼烧一样冒出淡淡的白烟,剧烈的疼痛让林墨咬破了嘴唇。

"忍着点。这是在阻止侵蚀扩散。"陈老的动作出奇地轻柔,"现在,告诉我你在四楼看到的一切。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林墨详细描述了那个圆形实验室、金属舱、地上的粉笔轮廓,以及墙上那张可怕的照片——戴着防护面具的孩子们。当讲到那个畸形的灵体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它碰到你的瞬间,你看到了什么?"陈老锐利的目光像是能直接看穿他的灵魂。

"痛苦...束缚...还有辐射灼烧的感觉。"林墨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他们在孩子们身上做实验...测试人体对辐射的耐受度..."

陈老的表情变得异常阴沉:"果然是人牲实验。最邪恶的那种。"

"人牲...?"

"用活人祭祀,只不过祭品不是献给神灵,而是献给'科学'。"陈老冷笑一声,"二战时期日本人干过,后来有些国家秘密继续...没想到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林墨想起照片上的日期——1983年。"那个张管理员说王教授也参与了项目..."

"很可能。但你导师当时应该只是个助手,否则现在不会只是个普通教授。"陈老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发黄的笔记,"这些畸灵和普通怨灵不同,它们是被强行扭曲的魂魄,痛苦和愤怒已经成了存在的一部分。"

"那小雨...她也是...?"

陈老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很可能。她对你说的'照片',应该就是那些实验记录。她认出那个地方了。"

林墨的胃部一阵绞痛。小雨那么小的孩子,被绑在金属舱里接受辐射...难怪她对电子设备如此恐惧,那一定是实验仪器的一部分。

"我看到的最后一个畸灵,"林墨回忆道,"是个小女孩...站在窗边..."

陈老突然站起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古朴的罗盘:"你被标记了。它们会追踪你的气息找上门来。"

果然,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西北方向——正是大学的位置。"现在怎么办?"林墨的声音带着几分绝望。

"首先,护住你的魂魄。"陈老拿出一条红绳,系在林墨手腕上,绳子上挂着七枚铜钱,"这是'七星锁魂索',能暂时阻挡阴气侵蚀。"

然后老人从内室捧出一个长条木盒,打开后露出一把古朴的短剑,剑身上刻满符文,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五雷斩鬼剑?"林墨认出了这把剑。

"不,这是它的姊妹剑——玄冰镇魂刃。"陈老轻抚剑身,"专门对付这种被强行扭曲的魂魄。但..."

"但什么?"

"这把剑我三十年前就该用了。"陈老的眼神变得深远,"那时我太年轻,下不了手...结果让那些孩子多受了三十年苦。"

林墨突然明白了什么:"您早就知道那个实验?"

"知道一点,但不够多。"陈老合上盒子,"当年有个老道士找到我,说城里有处地方阴气异常,像是'活炼狱'。我们一起去查看,但刚到门口就被警卫拦住了。后来..."他摇摇头,"后来事情太多,就搁置了。"

林墨想说些什么,但突然一阵剧痛刺穿太阳穴,他抱头呻吟起来。脑海中浮现出新的画面——一个小女孩被按在金属台上,头顶的机械臂缓缓降下,末端是闪着红光的圆筒...

"它们来了!"陈老厉声道,迅速在店内布下几道符箓,"那些记忆是诱饵,畸灵通过它们定位你!"

门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撞击。货架上的物品纷纷坠落,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林墨的护身符变得滚烫,七星锁魂索上的铜钱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拿好这个!"陈老将玄冰剑塞到林墨手中,自己则举起了五雷剑,"记住,被它们触碰会加速侵蚀!"

正门轰然洞开,但外面不是街道,而是一片浓稠的黑暗。三个扭曲的身影缓缓逼近——最前面的是那个大头畸灵,后面跟着缝合眼睛的女灵,以及...一个小女孩。

林墨的心脏几乎停跳。那个小女孩灵体比其他两个更接近人形,但皮肤同样呈现不健康的灰绿色,右半边脸严重烧伤,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她穿着一条破旧的红色连衣裙,怀里抱着个同样烧焦的兔子玩偶。

"小雨...?"林墨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小女孩歪着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哥...哥...?"声音不是从她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回荡在林墨脑海中,和小雨的声音一模一样,但更加扭曲痛苦。

"不!"陈老厉喝一声,"那不是你的小雨!是畸灵模仿她的形态来迷惑你!"

仿佛为了印证老人的话,小女孩的嘴突然裂开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状牙齿。她怀里的玩偶也"活"了过来,变成一团蠕动的黑色线缆。

三个畸灵同时扑来。陈老挥动五雷剑,金光闪过,将女灵逼退数步。林墨本能地举起玄冰剑,剑身突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气,在地面上凝结出一层白霜。

大头畸灵在距离剑尖半米处硬生生停住,发出愤怒的嘶吼。但小女孩形态的畸灵却诡异地绕过了剑锋,一把抓住林墨的左手腕。

剧痛!比火烧更甚,比冰冻更烈。林墨惨叫一声,看到自己的手腕立刻变成了灰白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臂蔓延。更可怕的是,那段记忆再次涌入——

_冰冷的金属台,刺眼的手术灯。穿白大褂的人们站在周围,脸上戴着防护面具。"最后一次测试,然后就能见妈妈了..."一个男人哄骗道。头顶的机械降下,红光越来越近,皮肤开始灼烧..._

"林墨!"陈老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剑!用剑!"

林墨咬牙挥动玄冰剑,剑刃划过小女孩畸灵的手臂。没有流血,但被砍中的部位立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畸灵发出刺耳的尖叫,松开手后退。

"七星锁魂!"陈老突然抛出一串铜钱,正好套在小女孩畸灵脖子上。铜钱发出耀眼的金光,像烙铁一样在它皮肤上留下焦痕。

三个畸灵退到门口,愤怒地嘶吼着。大头畸灵突然转向林墨,黑洞洞的眼眶"盯"着他:"找...到...你...了..."然后它们一起退入黑暗,消失了。

店内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狼藉证明刚才的战斗不是幻觉。林墨瘫坐在地,左手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像是大理石雕刻的假肢。

"它们...认识我..."他喃喃道。

"不,它们认识的是你的能力。"陈老收起剑,脸色异常凝重,"你能接收它们的记忆,对它们来说就像...一面镜子。畸灵最恨看到自己真实的模样。"

林墨看着自己石化的左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些孩子——无论是真的小雨还是其他畸灵——都遭受了非人的痛苦,而现在他们变成了怪物,甚至无法得到安息...

"现在怎么办?"他虚弱地问。

"两件事。"陈老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找到当年实验的完整记录,了解他们到底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第二..."他顿了顿,"找到你那个小雨灵体的真正来源。"

"您不是说她也是实验受害者吗?"

"可能是,但不一定。"陈老走向书架,"你遇到的小雨太...完整了。畸灵的灵魂是被强行扭曲的,不可能保持那么纯净的形态。"

林墨想起小雨害怕电子设备的样子,想起她对老实验楼的恐惧...还有她消失前说的"照片"。如果她能认出那个地方,但又没有被完全扭曲,那意味着什么?

"明天,"陈老打断他的思绪,"你去学校找王教授,直接问他当年的事。他既然派你去取档案,应该预料到你会发现真相。"

"那您呢?"

"我去拜访几位老朋友,查查那个项目的背景。"陈老的眼神变得锐利,"还有,无论发生什么,别再用共情能力接触那些记忆。每一次连接,都会让畸灵更容易找到你。"

林墨点点头,虽然心里明白这几乎不可能——那些记忆就像磁铁一样,不断吸引着他的意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时,林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他躺在陈老店里的那张小床上,左手被涂满了黑色的药膏,用纱布层层包裹。虽然还是无法移动,但至少不再扩散了。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去学校小心。日落前回来。—陈老"

校园里一切如常,学生们匆匆赶课,丝毫不知道昨晚发生在"尘缘旧物店"的超自然战斗。林墨的左手插在口袋里,避免引起注意。他直接去了文学院,但王教授的办公室门锁着,隔壁的老师说他请假了,家里有急事。

"急事?"林墨皱眉,"他说过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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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老家来人了。"那位老师想了想,"对了,他留了个信封给你,说如果你来找他就转交。"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把钥匙。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王教授,站在老实验楼前,旁边是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个赫然是现在的张管理员。背面用红笔写着一个地址:"青藤巷17号,地下室"。

青藤巷是学校附近的老住宅区,多为教职工宿舍。林墨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去那里看看。离开文学院时,他注意到几个保安神色紧张地往老实验楼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他拦住一个路过的学生。

"不知道,听说实验楼出事了。"那学生耸耸肩,"好像是什么化学药品泄漏?"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化学品,是那些畸灵开始活跃了。他加快脚步离开校园,同时给陈老发了条短信告知新发现。

青藤巷是条安静的小巷,两旁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红砖小楼。17号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门前杂草丛生,窗帘紧闭。钥匙轻易打开了生锈的门锁,里面是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

地下室入口在厨房后面,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向黑暗。林墨打开手机照明,小心地走下去。楼梯尽头是一扇金属门,上面贴满了发黄的符纸,有些已经脱落。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开了,里面的场景让林墨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小型实验室,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图表,中央的桌子上放着各种仪器和...几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疑似人体组织的标本。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那张大照片:一排孩子站在老实验楼的金属舱前,都戴着防护面具。照片下方写着"项目彩虹:最终阶段测试体"。

林墨颤抖着走近,数了数——七个孩子,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不等。他的目光停在最边上那个小女孩身上,尽管戴着面具,但那件红色连衣裙和羊角辫...是小雨吗?

桌上有一本笔记本,封面写着"观察日志"。林墨小心地翻开,第一页的日期是1983年5月12日——正是事故发生前一个月。

"测试体7号表现异常,对电子设备产生排斥反应,实验被迫中止。建议处置..."

处置?林墨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继续翻看,后面的几页被撕掉了,直到最后一页,写着潦草的几个字:"他们都死了,但有些东西不肯死。我们犯了错,大错特错..."

落款是"z. wang"——王教授的名字缩写。

林墨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起来,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又开始浮现。他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架子。一个相框掉下来,玻璃碎裂,露出里面的照片——是那张"项目彩虹"的副本,但背面朝上。

林墨颤抖着翻转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了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旁边写着:"测试体7号,异常存活?"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降。林墨的护身符变得滚烫,七星锁魂索上的铜钱开始轻轻碰撞。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它们来了。

金属门缓缓关闭,锁舌发出"咔嗒"一声响。黑暗中,七个小小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浮现,每个都扭曲变形,但依稀能辨认出就是照片上那些孩子。最前面的,是穿着红裙的小女孩畸灵,漆黑的眼眶"盯"着林墨,嘴角缓缓咧开...

"哥...哥..."那个扭曲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找...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