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泪别铜镜

暴雨中的城市如同一幅被水浸染的水墨画，模糊而扭曲。林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浑身湿透地钻进后座。

"去哪？"司机透过反光镜打量这个狼狈的年轻人。

"城北体育场。"林墨喘着气说，"越快越好。"

司机撇撇嘴，踩下油门。车子在积水的路面上飞驰，雨刷器拼命摆动也赶不上暴雨的节奏。林墨紧握着四块净玉，胸前的双鱼佩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他急促的心跳。

手机震动起来，是沈青玄发来的短信：

"拖住了他。小雨暂时安全。找到最后三块玉。"

林墨回复："在路上。"然后关闭了手机。他需要集中精力思考父亲笔记中的线索。

体育场...父母在那里藏了什么？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林墨闭上眼睛，回忆父亲笔记上的地图。七个点中，体育场是最后一个，标记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月圆之夜，中心见分晓。"

"师傅，"林墨突然问道，"新体育场建了多少年了？"

司机想了想："快二十年了吧。老体育场九八年拆的，这个应该是零一年建好的。"

零一年...正好是父母去世前一年。林墨的心跳加速。体育场的设计或建造中，父母一定留下了什么。

车子驶入体育场外围道路。即使在大雨中，也能看出这座圆形建筑的宏伟轮廓。它像一艘巨大的飞碟停泊在城市北郊，四周是宽阔的广场。

"哪个入口？"司机问。

"正门。"

车停在主入口的雨棚下。林墨付完车费，冒雨冲向售票处。不出所料，由于极端天气，体育场已经关闭，售票窗口挂着"暂停开放"的牌子。

绕到侧面，林墨找到一扇员工通道的小门。门锁着，但旁边有个钥匙盒。他想起父亲笔记上的一串数字——0921，他的生日。

输入密码，钥匙盒"咔哒"一声打开了。里面是一把普通钥匙。林墨深吸一口气，插入锁孔。

门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通向体育场内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消毒水的气味。应急灯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根据父亲笔记，他需要前往"中心"。林墨沿着走廊前进，穿过几个空荡荡的功能区，最终来到主场地入口。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巨大的体育场内部展现在眼前。八万个座位在雨中静默无声，草坪已经被塑料布覆盖。圆形场地的正中央，一个奇怪的装置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直径约三米的金属圆盘，微微高出地面，上面刻满了与父亲笔记中相似的符文。

"这就是中心..."林墨喃喃自语，快步走向圆盘。

近距离观察，金属盘上的符文更加复杂，中央有个七芒星的凹槽，七个角上各有一个小孔。林墨立刻明白了——这是放置七块净玉的地方！

但还差三块。它们在哪里？

雨势稍缓，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圆盘中央。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月光在符文间流动，像水银般填满凹槽，最终汇聚在三个特定的点上，形成三个光斑。

林墨福至心灵，掏出手机拍下这个图案。对比父亲笔记，这三个光斑对应的正是"悲"、"恐"、"惊"三块净玉的位置！

他跪下来检查那些光斑标记的点。金属盘表面看起来是整体的，但月光照射下，隐约可见细微的接缝。林墨用钥匙尝试撬动，果然，三块小面板松动了。

掀开面板，下面是三个小暗格，每个里面都放着一块玉佩：

一块墨玉雕刻着流泪的人脸("悲")；

一块黑玉雕刻着蜷缩的身影("恐")；

一块灰玉雕刻着张嘴尖叫的面孔("惊")。

"集齐了..."林墨如释重负，小心地将七块净玉排列在地上。按照父亲笔记中的相克顺序：思克恐、恐克喜、喜克忧、忧克怒、怒克悲、悲克惊、惊克思。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用它们破解仪式？假孙正德和小雨他们还在青云观...

正思考间，胸前的双鱼佩突然剧烈发热。林墨吃痛地捂住胸口，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浮现出青云观的画面——

静室内，紫色能量罩已经出现裂痕。小雨的右半身完全黑化，痛苦地挣扎着。沈青玄重伤倒地，陈老不知所踪。假孙正德站在法坛前，七面古镜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个环状。其中六面镜中囚禁着灵体，第七面空着——正是为小雨准备的。

"没时间了..."林墨咬牙，迅速将七块净玉按顺序放入金属盘上的凹槽。

最后一枚玉归位的瞬间，圆盘发出低沉的嗡鸣，七道不同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体育场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七色光环。雨停了，乌云被无形的力量驱散，满月的光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

更惊人的是，光柱中浮现出七个模糊的人影。林墨认出其中一个是父亲，另一个是母亲，还有五个陌生的面孔。他们手拉手组成一个圆环，无声地注视着下方。

"爸...妈？"林墨声音颤抖。

父亲的身影微微点头，然后七人同时指向圆盘中央。林墨低头看去，七块净玉正在融化，玉液流入符文凹槽，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突然，一道七色光柱从图案中心射出，直指青云观方向。与此同时，林墨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整个人被拉入光柱中...

世界天旋地转。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林墨震惊地发现自己站在青云观的静室内！七色光柱穿透屋顶，直接照射在法坛上。假孙正德惊恐地后退，七面古镜剧烈震动起来。

"不可能！"他怒吼，"净玉阵法应该已经被我毁掉了！"

光柱中，七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林墨的父母站在最前面，他们向儿子投来欣慰的目光，然后同时伸出手——

七面古镜的囚禁被打破，苏婉蓉和其他五个灵体获得自由。小雨的紫色能量罩也应声碎裂，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向林墨。

"哥哥！"

林墨紧紧抱住她，发现她右眼中的黑线已经消失，手腕上的锁链印记也淡了许多。

假孙正德面目狰狞，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紫色："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仪式已经开始，无法停止！"

他猛地撕开白大褂，露出胸口——那里嵌着一块紫黑色的晶体，正散发出不祥的光芒。七面古镜虽然脱离了灵体，但依然悬浮在空中，开始反向旋转。

"幽冥之门，开！"

晶体爆发出刺目的紫光，与古镜连接成邪恶的七芒星。静室的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黑色的雾气，隐约可见无数挣扎的手臂。

"他把自己做成了钥匙！"沈青玄挣扎着爬起来，"用幽冥结晶替代了第七个灵体！"

陈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衣衫破烂但眼神锐利："必须切断连接！林墨，用双鱼佩！"

林墨这才想起胸前的玉佩。他一把扯下项链，却发现双鱼佩正在融化，玉液渗入他的掌心，带来灼烧般的疼痛。

"啊！"他跪倒在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被抽离。

小雨惊恐地看着他："哥哥...你的手..."

林墨低头，看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得透明。更可怕的是，掌心浮现出一个锁链状的印记，与小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假孙正德狂笑起来，"你才是真正的容器！那块双鱼佩里封存的是你自己的魂魄！"

"什么？"林墨震惊地抬头。

"二十年前，你父母为了阻止仪式，将你的一部分魂魄封入玉佩。"假孙正德的声音充满恶意，"他们把你变成了活体封印，真是狠心的父母啊。"

林墨的脑海一片空白。这就是为什么他从小能见鬼，为什么会有共情能力...因为他本就是残缺的灵魂！

"不...不会的..."他喃喃自语。

陈老突然冲上前，阴司剑直指假孙正德："幽冥使者，你的游戏结束了！"

两人激烈交锋，黑光与紫光碰撞，震得整个静室摇摇欲坠。沈青玄趁机爬到林墨身边："听着，无论真相如何，现在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七情净玉已经激活，但需要一个引子。"

"我该怎么做？"林墨虚弱地问。

"用你的血...连接七块玉...形成闭环..."

林墨咬牙站起来，冲向法坛。假孙正德见状想要阻拦，被陈老一剑逼退。七色光柱依然笼罩着法坛，七块净玉悬浮在空中，按照相克顺序排列。

林墨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第一块玉上："思克恐！"

血液被玉吸收，第一道光桥形成，连接"思"与"恐"。

假孙正德发出非人的咆哮，胸口晶体裂开一道缝。他疯狂地扑向林墨，却被突然出现的苏婉蓉拦住。镜灵的身影比之前凝实许多，她双手结印，一道青光挡住去路。

"休想伤害他！"她厉声道。

林墨继续滴血："恐克喜！"

第二道光桥连接"恐"与"喜"。假孙正德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下浮现出紫黑色的血管。

"喜克忧！"

第三道光桥。陈老趁机一剑刺入假孙正德后背，阴司剑透胸而出。

"忧克怒！"

第四道光桥。沈青玄挣扎着站起来，念动咒语加强阵法。

"怒克悲！"

第五道光桥。假孙正德跪倒在地，金丝眼镜碎裂，露出下面非人的紫色瞳孔。

"悲克惊！"

第六道光桥。静室内的黑雾开始退散，裂缝逐渐闭合。

只剩最后一步。林墨举起流血的手指，却突然犹豫了——"惊克思"意味着要连接回他自己。如果假孙正德说的是真的，这可能会...

"哥哥..."小雨拉住他的衣角，眼中含泪，"我相信你。"

林墨深吸一口气，将血滴在最后一块玉上："惊克思！"

第七道光桥冲天而起，与第一块玉连接，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七色光芒大盛，整个静室如同白昼。

假孙正德发出最后的惨叫，身体如玻璃般碎裂，化为紫黑色的尘埃。七面古镜同时坠落，摔得粉碎。幽冥结晶在空中悬浮了一秒，然后"砰"地炸开，化为无数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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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内突然安静下来。七色光柱渐渐消散，净玉也失去了光泽，变成普通石头。林墨瘫坐在地，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小雨扑进他怀里："哥哥！你成功了！"

林墨虚弱地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右手——锁链印记已经完全消失。更奇妙的是，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仿佛某个缺失的部分终于归位。

"你的父母...他们牺牲了自己来完成这个阵法。"陈老疲惫地走过来，"二十年前，当他们发现无法彻底阻止仪式时，选择将部分魂魄封入净玉，形成这个反制阵法。"

沈青玄补充道："而你，林墨，你是关键。只有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才能激活这个阵法。你父母将你的一部分魂魄封入双鱼佩，既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这一天。"

林墨望向法坛，七色光柱消散的地方似乎还有淡淡的人形轮廓。他仿佛看到父母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然后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他们...现在真的走了，是吗？"他声音哽咽。

陈老点点头："灵魂终于得到安息。他们等了二十年，就为了这一刻。"

苏婉蓉和其他五个灵体飘过来，向林墨深深鞠躬："谢谢你...我们终于自由了..."

"你们...会去哪里？"林墨问。

"往生极乐。"苏婉蓉温柔地说，"是时候放下执念了。"她看向小雨，"至于这个小姑娘...她的情况特殊。"

小雨紧张地抓住林墨的手："我...我不想走..."

"你不会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苏芷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她走进来，向陈老点点头："爷爷，我找到了。"

陈老如释重负："太好了。正好赶上。"

"这是什么？"林墨好奇地问。

苏芷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雕刻着婴儿安睡的形状："养魂玉。可以温养受损的灵体，慢慢修复魂魄。"她看向小雨，"有了这个，她可以继续存在，直到完全恢复。"

林墨感激地接过玉："谢谢...这太重要了。"

"别谢我。"苏芷微笑，"是你父母二十年前就准备好的。一直存放在我家祖宅，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

小雨好奇地触碰养魂玉，玉立刻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将她的灵体包裹起来。女孩发出舒服的叹息，身体变得更加凝实，几乎与活人无异。

"感觉...暖暖的..."她开心地说。

沈青玄检查了她的状态："很好，魂魄稳定了。那个'种子'被彻底净化，不再构成威胁。"

陈老拍拍林墨的肩膀："你父母给你留了个小妹妹啊。"

林墨看着小雨的笑脸，突然觉得一切苦难都值得。他抬头望向窗外的满月，轻声道："爸，妈...谢谢你们。我会照顾好她的。"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静室内每个人的身上。二十年的恩怨，两代人的牺牲，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但林墨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有了完整魂魄的他，将真正踏上父母曾经走过的道路——一个游走于阴阳两界的守护者。

而这一次，他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