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缝尸线03
雨水顺着叶幽梦的发梢滴落,她站在陈馆长家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不住颤抖。手臂上的红线已经爬到了颈侧,像一张猩红的蛛网覆盖了她半边身体。每一次心跳,都能感觉到那些线在皮肤下蠕动,如同无数细小的寄生虫在血管中游走。
门开了。陈馆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脸上的皱纹映得更加深邃。他的目光落在叶幽梦的脖子上,瞳孔骤然收缩。
"进来。"他侧身让开,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叶幽梦踉跄着跨过门槛,屋内的空气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草药味,混合着陈旧的线装书和檀香的气息。陈馆长领着她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一间被改造成书房的小屋。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最显眼的位置供奉着一个玻璃匣子,里面放着一团暗红色的线团,旁边是一把古老的银针。
"坐下。"陈馆长指了指一张木椅,自己则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喝下去。"
叶幽梦接过瓷瓶,里面的液体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的苦味。她犹豫了一下,但当锁骨处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时,她仰头一饮而尽。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顺着食道烧下去,紧接着是奇异的冰凉感扩散到全身。
"这是什么?"她喘息着问,舌头已经麻木。
"暂时抑制红线生长的药。"陈馆长点燃三炷香,插在玻璃匣子前的香炉里,"但只能维持几个小时。"
叶幽梦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张老照片吸引——照片上是年轻的陈馆长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两人站在铁轨旁,面容相似得惊人。
"那是...张德海?"她突然认出了照片中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缝合的那具尸体。
陈馆长的手顿了一下,香灰洒落在桌面上。"我弟弟。"他平静地说,但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个答案如同一记重锤击中叶幽梦的胸口。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你弟弟?那你早就知道——"
"坐下!"陈馆长突然提高音量,眼神凌厉,"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用那些线?为什么警告你不要停?"
叶幽梦僵在原地,手臂上的红线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蠕动起来,像被激怒的蛇群。一阵剧痛从颈部直冲大脑,她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黑暗的铁轨、挣扎的男人、一双苍白的手拿着红线...
"啊!"她抱住头跪倒在地,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般刺入意识。
陈馆长快步上前扶住她,动作出奇地轻柔。"你看到什么了?"他急切地问。
"铁轨...有人被拖过去...红线..."叶幽梦喘息着说,冷汗浸透了后背,"那双手...那双手在笑..."
陈馆长的脸色变得灰白。他松开叶幽梦,转身从玻璃匣子里取出那团红线,动作虔诚得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三十年前,"他低声说,"我和德海都是入殓师,继承家业。我们的父亲...他发现了这本《缝尸秘术》。"
他翻开桌上那本古旧的书册,指向一页泛黄的插图——画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手持红线,将另一人缝制成傀儡的恐怖场景。
"缝皮鬼不是传说,"陈馆长的手指轻抚过插图,"它是一种传承。每一代缝皮鬼都会寻找合适的继承人,通过'母子线'将怨气传递下去。"
叶幽梦摸向自己脖子上的红线,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德海是上一代缝皮鬼选中的继承人?"
"不。"陈馆长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我才是。"
屋外的雨声突然变大,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玻璃。叶幽梦感到一阵眩晕,陈馆长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我才是。
"三十年前,我拒绝了传承。"陈馆长继续道,声音低沉如耳语,"我以为毁掉母线就能结束这一切。但我错了...缝皮鬼找到了德海。"
他卷起自己的左袖,露出手臂——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无数利刃割伤后又愈合的痕迹。"这些是反抗母线的代价。每当我想说出真相,这些伤口就会重新裂开。"
叶幽梦突然想起解剖室里那些自行蠕动的红线,想起林悦诡异的微笑,想起黑暗中那双手..."那么现在的缝皮鬼..."
"是德海。"陈馆长痛苦地闭上眼睛,"或者说,是占据德海身体的那个东西。三十年来,它一直在寻找新的继承人。现在..."他看向叶幽梦脖子上的红线,"它选中了你。"
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叶幽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红线似乎更加鲜活了,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开始觉得它们很美...
"为什么是我?"她颤抖着问。
"因为你足够坚强,又足够脆弱。"陈馆长轻声说,"缝皮鬼总是选择那些与死亡为伴的人——入殓师、殡葬工、法医...我们习惯了死亡,却依然会对某些死亡感到恐惧。这种矛盾正是它需要的。"
叶幽梦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张德海尸体时的异样感觉——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惧。现在想来,那正是红线选择她的原因。
"林悦呢?"她突然想起电话里的求救,"她在殡仪馆...那东西对她做了什么?"
陈馆长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次级宿主,"他说,"缝皮鬼不能直接控制普通人,需要先用红线感染他们。林悦现在成了它的傀儡,帮助它...工作。"
"工作?"叶幽梦想起林悦为尸体"缝制新衣"的可怕场景,胃部一阵翻腾。
"缝皮鬼需要不断收集死亡能量来维持存在。"陈馆长解释道,"林悦现在的工作就是为那些尸体缝入红线,吸收它们的怨气。"
叶幽梦突然站起来,一阵剧痛从颈部蔓延到太阳穴,但她强忍着:"我们必须阻止它!林悦还在那里,还有那些尸体——"
"来不及了。"陈馆长摇头,"一旦成为次级宿主,就无法逆转。林悦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窗外的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在那一瞬的光亮中,叶幽梦看到陈馆长身后的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嘴角挂着和张德海尸体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那个微笑立刻消失了,但那种肌肉记忆还留在脸上——仿佛她的身体正在慢慢被什么东西接管。
"它在改变我..."叶幽梦摸着自己的脸,声音哽咽,"我能感觉到...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一些从未去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
"那是德海的记忆。"陈馆长沉重地说,"红线不只是寄生在你身上,它还在将德海的经历、情感、甚至技能慢慢融入你的意识。"
这个解释让叶幽梦想起自己最近莫名熟练的缝合技巧,还有对那些尸体异常冷静的态度——那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张德海的。
"有办法取出来吗?"她急切地问,"你刚才说毁掉母线..."
陈馆长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老式衣柜。他打开柜门,从最底层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红布,"唯一能切断母线的工具。"
红布下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剪刀,通体银白,刀刃上刻满了细小的符文。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符文也泛着淡淡的蓝光,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着。
"断魂剪,"陈馆长说,"只能使用一次。必须在缝皮鬼进行传承仪式时,剪断连接你和它的母线。"
叶幽梦刚要伸手去接,突然一阵剧痛从胸口炸开。她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几条红线已经蔓延到了左胸,距离心脏只有几寸之遥。更可怕的是,这些红线正在皮肤下跳动,如同有脉搏一般。
"时间不多了,"陈馆长神色凝重,"一旦红线到达心脏,传承就会完成,你会成为新的缝皮鬼,而德海...将得到解脱。"
叶幽梦突然明白了张德海尸体上那个安详表情的含义——那不是死亡的平静,而是即将解脱的愉悦。
"传承仪式在哪里进行?"她强忍着疼痛问。
"通常是在缝皮鬼死亡的地方。"陈馆长说,"对德海来说,就是那段废弃的铁轨。"
铁轨。叶幽梦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记忆碎片——黑暗中的铁轨、挣扎的男人、诡异的红线...那不是梦,而是张德海死亡时的真实记忆!
"我必须去那里,"她坚定地说,"今晚。"
陈馆长摇摇头:"太危险了。你现在的情况,靠近缝皮鬼的本体只会加速红线的生长。"
"但我有优势,"叶幽梦指向自己的头,"我能看到德海的记忆,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而且..."她顿了顿,"红线给了我一些...能力。"
她没告诉陈馆长,从殡仪馆逃出来的路上,她竟然能感知到路边哪些植物已经死亡——那些枯萎的草木在她眼中泛着淡淡的红光,与红线同色的光。
陈馆长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张泛黄的地图。"这是城郊铁路的旧图纸,"他指着上面一个标记,"这里就是事故发生地。距离废弃的西山调车场不远。"
叶幽梦仔细记下位置,当她抬头时,发现陈馆长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混合着愧疚、悲伤和某种决然。
"拿上这个,"他将断魂剪递给她,"记住,只能在看到母线时使用,而且必须一击剪断。如果失败..."
"我会变成下一个缝皮鬼。"叶幽梦平静地接上他的话,接过剪刀。银剪入手冰凉,那些符文在她掌心微微发光,似乎在回应她体内的红线。
陈馆长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疼痛。"叶幽梦,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缝皮鬼最擅长利用人的恐惧和愧疚。"
叶幽梦点点头,将剪刀小心地藏在外套内袋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来自林悦的短信。
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我在等你"。
附带的照片让叶幽梦的血液几乎凝固——那是殡仪馆的化妆间,林悦背对镜头站着,她的背后延伸出数十条红线,如同蜘蛛的腿般在空中舞动。而化妆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正是叶幽梦自己的模样。
"它在挑衅我,"叶幽梦关掉手机,声音异常冷静,"它知道我要去铁轨。"
陈馆长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不是巧合,"他低声说,"它想引你去那里。传承仪式...可能已经开始了。"
叶幽梦摸向胸口的红线,那里的蠕动变得更加剧烈,仿佛在兴奋地回应着什么。一种可怕的领悟击中了她——也许从她第一次触碰那些红线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缝皮鬼选中了她,而今晚,在雨夜的铁轨旁,这场延续了三十年的诅咒将迎来新的继承者...
或者终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