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皮影咒01
珂欣公主站在紫宸殿的台阶上，望着宫门外缓缓驶入的马车。八月的阳光毒辣，照得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浑然不觉。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辆破旧的马车上——传闻中的皮影艺人张全德终于应召入宫了。
"公主殿下，那位民间艺人真的值得您亲自迎接吗？"贴身宫女青杏小声问道，递上一把绣着金线的绢伞。
珂欣接过伞，却没有撑开。"青杏，你可知这张全德为何被称为'鬼手张'？"
青杏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据说他能用死人皮制作皮影。"珂欣的声音压得极低，"那些皮影在灯下栩栩如生，仿佛有生命一般。"
青杏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帕子差点掉落。"公主！这等邪术之人，怎能请入宫中为皇上贺寿？"
珂欣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正因为邪门，才有趣。父皇看腻了寻常歌舞，这次寿宴，我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惊喜。"
马车在殿前停下。车帘掀开，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张全德看上去至少有七十岁，皮肤如同风干的橘皮，皱纹间夹着岁月的沟壑。他穿着一件褪色的靛蓝长衫，背着一个红木箱子，那箱子约三尺长，两尺宽，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草民张全德，参见公主殿下。"老人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想要跪下。
珂欣上前一步虚扶。"张师傅不必多礼。长途跋涉辛苦了。"
当张全德抬头时，珂欣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老人的眼睛——那双眼白浑浊，瞳孔却异常漆黑，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谢公主体恤。"张全德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草民带了全部家当，定不负公主所托，在皇上寿宴上献一出好戏。"
他说着，拍了拍身旁的红木箱。珂欣注意到他的手指异常修长，骨节突出，指甲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皮影箱？"珂欣好奇地问。
张全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正是。这里面装着草民六十年来收集的...最珍贵的皮影。"
不知为何，珂欣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明明是盛夏，却如坠冰窟。她强自镇定道："张师傅远道而来，先随宫女去偏殿休息吧。晚膳后，我想先欣赏一下您的表演。"
张全德再次躬身行礼，背起红木箱跟随宫女离去。珂欣注视着老人蹒跚的背影，以及那个随着步伐轻微晃动的红木箱，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公主，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青杏关切地问。
珂欣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天太热了。走吧，去看看晚宴准备得如何了。"
——
晚风带着御花园的花香吹入偏殿，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珂欣坐在临时搭建的白色幕布前，身旁是几位好奇的宫女和太监。张全德在幕布后忙碌着，隐约可见他佝偻的身影和那个打开的红木箱。
"听说这老头的皮影戏能让人做噩梦。"一个小太监低声说。
"嘘！别胡说。"青杏瞪了他一眼，"公主在此，不得无礼。"
珂欣摆摆手示意无妨。她确实听说过关于张全德的种种传闻——有人说他的皮影能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自己移动，有人说看过他表演的人总会倒霉，还有人说那些皮影在黑暗中会发出低语...
"公主殿下，可以开始了。"张全德沙哑的声音从幕后传来。
殿内的烛火被熄灭了大半，只留下幕布后的一盏油灯。随着一阵古怪的弦乐声响起——不知张全德用了什么乐器，那声音既不像二胡也不像琵琶，尖锐中带着嘶哑，令人毛骨悚然。
幕布上出现了第一个影子——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轮廓清晰得不可思议，连衣袍上的褶皱都栩栩如生。那影子在幕布上行走，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
"这是《幽冥记》，讲述一个贪官死后在地狱受审的故事。"张全德解说道，声音与音乐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珂欣屏住呼吸看着。皮影戏她看过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那些影子的边缘锐利得不像皮制，倒像是...真人的剪影。特别是当"贪官"受刑时，那痛苦扭曲的姿态太过真实，让珂欣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扶手。
戏演到一半，突然出现了剧本中没有的一幕——一个宫女装束的影子出现在幕布上，她走到一棵树下，将白绫抛上树枝，然后...
"这...这不是剧本里的内容！"张全德的声音突然变得慌乱。
但为时已晚，皮影已经完成了上吊的动作，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身体轻轻摇晃。那影子如此逼真，珂欣甚至能看到"宫女"脸上痛苦的表情。
音乐戛然而止。殿内一片死寂。
"抱、抱歉公主，皮影...出了点问题。"张全德从幕后走出，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
珂欣站起身，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张师傅，刚才那段...是什么意思？"
张全德避开她的目光。"只是...只是皮影线缠住了，意外而已。公主不必在意。"
珂欣盯着老人看了许久，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但最终她只是点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吧。张师傅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详谈寿宴的表演内容。"
离开偏殿时，珂欣回头看了一眼。张全德正小心翼翼地将皮影收回红木箱，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红木箱上，那一瞬间，珂欣仿佛看到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
次日清晨，珂欣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公主！公主！出事了！"是青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恐。
珂欣披衣起身，刚打开门，青杏就跌了进来，脸色煞白。"公、公主...翠、翠柳她...她..."
"慢点说，翠柳怎么了？"珂欣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翠柳是昨晚在场的一个宫女。
"她...她在御花园的梨树上...上吊自尽了！"青杏终于哭出声来。
珂欣如遭雷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晚皮影戏中那个上吊的宫女影子。她顾不上梳洗，匆匆赶往御花园。
现场已经被侍卫围住。梨树下，翠柳的尸体刚刚被放下来，她的脖子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着，脸色青紫，舌头微微吐出，眼睛却大睁着，仿佛死前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姿势与昨晚皮影戏中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发现的？"珂欣强忍不适问道。
"回公主，约莫半个时辰前。"一个侍卫回答，"园丁老李最先看到的。奇怪的是...翠柳昨晚不当值，没人知道她为何会来御花园。"
珂欣蹲下身，仔细观察翠柳的脖子。除了勒痕外，她注意到死者脖子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公主..."青杏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您不觉得...这和昨晚皮影戏里..."
"住口！"珂欣厉声打断，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这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恐惧。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张全德师傅呢？有人看到他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从昨晚起就没见过那位皮影艺人。
珂欣匆匆返回偏殿，却发现张全德并不在房中，那个红木箱也不见了。床铺整齐，似乎一夜未动。
"找！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也要找到他！"珂欣下令，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尖锐。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公主！张、张师傅在御膳房后面的小院里！他说...他说在准备新的皮影..."
珂欣立刻带人赶去。在御膳房后面的偏僻小院里，张全德正坐在石桌旁，面前摊开几件古怪的工具和那个红木箱。阳光照在他佝偻的背上，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张师傅。"珂欣冷冷地开口。
老人缓缓转身，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公主殿下，您来了。"
"你知道翠柳死了吗？"珂欣直截了当地问。
张全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听说了。可怜的孩子..."
"昨晚你的皮影戏里，出现了一个上吊的宫女。"珂欣逼近一步，"而今天，一个宫女真的上吊了，姿势和你皮影戏里的一模一样。你能解释吗？"
张全德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那笑声如同枯枝摩擦。"公主多虑了。皮影戏只是戏，生死有命，或许是那宫女本就心存死志，碰巧罢了。"
珂欣不信。她突然伸手，想要打开那个红木箱。"让我看看你的皮影！"
"不可！"张全德猛地站起，动作敏捷得不像老人。他挡在箱子前，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皮影脆弱，见不得强光。公主若执意要看，今晚表演时自然能见分晓。"
珂欣与他对峙片刻，最终让步。"好，今晚我会再来看你的表演。但记住，张师傅，若再有任何'意外'，你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张全德躬身行礼，但珂欣分明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
离开小院后，珂欣吩咐青杏："派人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公主，您真的认为...翠柳的死和那皮影戏有关？"青杏颤抖着问。
珂欣没有回答。她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整个皇宫笼罩在阴影之中。
——
夜幕降临，珂欣再次来到偏殿。这次她带了更多侍卫，甚至让御医在一旁候着——以防再出现什么"意外"。
张全德已经准备好了。幕布后的灯光亮起，那古怪的弦乐再次响起。今晚的剧目是《斩妖记》，讲述一位将军斩杀妖怪的故事。
表演开始后，珂欣全神贯注地盯着幕布。皮影将军威风凛凛，与妖怪搏斗的场景精彩绝伦。那些影子的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其中。
就在将军即将斩杀妖怪的高潮时刻，异变突生——幕布上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影子，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人影。那影子走到将军面前，将军手起刀落...
"不！"张全德发出一声惊呼，但为时已晚。侍卫的影子已经"人头落地"，鲜血甚至以影子形式喷溅在幕布上，逼真得令人作呕。
音乐戛然而止。殿内一片死寂。
珂欣猛地站起，脸色铁青。"停下！立刻停下！"
她冲进幕后，只见张全德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手中还握着几根操纵皮影的细线。那个红木箱打开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皮影，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什么意思？"珂欣厉声质问，"又一个'意外'？"
张全德颤抖着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总管赵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公主！不好了！王统领他...他在巡逻时被突然掉落的闸刀...斩首了！"
殿内一片哗然。珂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王统领——皇宫侍卫统领，正是今晚当值，而且...他穿的制服与皮影戏中被"斩首"的影子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
"把张全德关起来！"珂欣下令，"严加看守，不准他接触任何皮影！"
侍卫们上前架起张全德，老人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深深看了珂欣一眼，嘴角又浮现出那种古怪的微笑。
待众人离去，珂欣独自留在偏殿，盯着那个红木箱。她必须弄清楚真相。深吸一口气，她走向红木箱，开始翻检里面的皮影。
那些皮影触感奇怪，既不像牛皮也不像羊皮，异常柔软却又坚韧。在灯光下，某些皮影上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毛孔和...胎记？珂欣强忍恶心，继续翻找。
在箱子最底层，她发现了一张未完成的皮影——只有轮廓，尚未雕刻细节。但那个轮廓...珂欣的手开始发抖...那个轮廓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形，而且...与她自己的身形分毫不差！
珂欣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终于明白张全德那个古怪微笑的含义——下一个，就是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