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皮影咒05

太和殿前，黑云压顶。殿门大敞，内里却无一丝灯火，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珂欣与玄霜隐在廊柱后，观察着殿内诡异的景象。

"不对劲，"珂欣低语，"父皇从不在太和殿夜议朝政..."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亮起幽绿色的火光，映照出数百个悬挂在梁上的皮影——历代文武百官、宫女太监，甚至...皇室成员。它们在绿光中轻轻摇晃，如同吊死的尸体。

而在龙椅上，端坐着一个人影——皇帝陛下，珂欣的父皇。

"父皇！"珂欣惊呼，就要冲进去，被玄霜一把拉住。

"那不是活人。"玄霜冰蓝色的眼眸紧缩，"看他的影子。"

珂欣定睛细看，只见父皇的身子在绿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而在他脚边，躺着一具干瘪的尸体，穿着同样的龙袍。

"这...这不可能..."珂欣双腿发软，喉咙紧缩。

"很聪明的手段。"玄霜声音低沉，"你父皇早就死了，但他用皮影咒将自己的灵魂封在特制的皮影中，以此'长生不老'。"

殿内突然响起掌声。龙椅上的"父皇"站起身，面容在绿光下泛着诡异的蜡色光泽。

"朕的珂欣果然聪慧，竟能找到雪山守灵人相助。父皇"的声音如同多人合唱，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回响，"可惜，你来晚了。"

随着他的话语，殿内阴影处走出那个几乎完成的"珂欣皮影"，如今它连眼睛都有了，与珂欣本人一模一样，只是嘴角挂着非人的微笑。

"百年布局，今日终成。父皇"展开双臂，"朕将建立永恒的皮影王朝！历代先皇都已加入，现在，只差你了，朕最爱的女儿。"

珂欣如坠冰窟，终于明白了一切——为什么皇室血脉会招来诅咒，为什么张全德会选中她...这一切都是父皇的计划！

"你疯了！"她声音颤抖，"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青杏...你怎么能..."

"区区蝼蚁，能为朕的伟业献身，是他们的荣幸。父皇"不以为然地挥手，"至于你，珂欣，你将获得永生，与朕一同统治这皮影江山！"

他话音刚落，殿内所有皮影突然活了过来，如潮水般向珂欣和玄霜涌来。玄霜立刻吹响骨笛，音波所到之处，皮影纷纷退避，但数量太多，他们很快被逼到角落。

"没用的，守灵人。父皇"冷笑，"你的骨笛只能对付普通皮影，而这里...有朕的龙气加持！"

玄霜的额头渗出冷汗，笛声开始凌乱。珂欣知道他们支撑不了多久，她必须做些什么。

"父皇！"她突然高喊，"您不是要我加入吗？我答应您！"

笛声戛然而止。玄霜震惊地看向她。

"珂欣，你..."

"但我有条件。"珂欣不理玄霜，直视龙椅上的"父皇"，"我要知道全部真相。明慧皇贵妃是怎么死的？诅咒到底从何而来？"

"父皇"似乎被取悦了，他示意皮影们暂缓攻击。"聪明的问题，不愧是朕的女儿。"他拍了拍手，"那就让你看看，百年前的真相。"

殿内绿光变幻，形成一幅幅活动的画面——

年轻时的先帝在雪山邂逅明慧皇贵妃，一见倾心；将她带回宫中，却发现她暗中修习守灵秘术；先帝恐惧又着迷，在术士建议下，决定将她制成皮影以永葆美貌；剥皮时的惨叫响彻宫廷...

画面最后定格在先帝手持明慧皇贵妃的人皮，而她的族人则在雪山之巅施下诅咒的场景。

"她族人愚蠢的诅咒反倒给了朕灵感。父皇"得意地说，"为何要抗拒皮影咒？掌控它，利用它，才是帝王之道！"

珂欣胃部翻腾，几乎呕吐。她终于明白玄霜眼中的恨意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什么断魂草只在雪山生长...

"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父皇"向"珂欣皮影"使了个眼色，"迎接你的新身体吧。"

皮影向珂欣飘来，伸出双手，要拥抱她。珂欣知道，一旦接触，她的灵魂就会被吸入皮影，而肉体将成为空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霜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白色的小草——断魂草！

"现在！"他将草塞入珂欣手中，"吃下它！"

珂欣毫不犹豫地将草塞入口中咀嚼。草汁苦涩如胆汁，却带着奇异的清凉，瞬间流遍全身。

"不！父皇"发出怒吼，"拦住他们！"

皮影大军如潮水涌来，玄霜再次吹响骨笛，这次的音调前所未有地尖锐刺耳。最前排的皮影如遭雷击，纷纷燃烧起来，但更多的皮影踩着同伴的灰烬继续前进。

"跑！"玄霜推了珂欣一把，"去烧掉红木箱！它就在龙椅后面！"

珂欣冲向龙椅，却被"父皇"拦住。他的身体突然膨胀变形，化作一条由无数皮影拼接而成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

"朕的好女儿，你以为断魂草就能救你？"巨龙口吐人言，"它只能保护你的灵魂不被皮影吸收，但朕依然可以亲手杀了你！"

龙尾横扫，珂欣被重重击飞，撞在柱子上，口吐鲜血。她模糊地看到玄霜也被皮影们淹没，骨笛掉落在地。

一切都完了吗？

——

就在珂欣绝望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赵闯率领禁军冲了进来，每人手持火把。

"保护公主！"赵闯高喊，"烧了这些邪物！"

原来赵闯见珂欣久去不归，召集了忠于公主的禁军前来救援。火把掷向皮影，瞬间点燃了几个。皮影发出非人的尖叫，在火焰中扭曲成灰。

"愚蠢！父皇"所化的皮影巨龙怒吼，"朕是天子！你们这是谋反！"

禁军们犹豫了，他们从小被教导忠于皇帝。珂欣知道，若不破除父皇的权威，今日无人能活着离开。

她挣扎着站起，声音虽弱却清晰："那不是真正的皇上！真正的皇上早已被邪术所害，躺在那里的才是他的遗体！现在这个，只是占据皇上外表的邪物！"

禁军们看到龙椅旁的干尸，信念开始动摇。

"烧了太和殿！"珂欣继续喊道，"这是唯一能消灭邪祟的方法！"

赵闯第一个响应，将火把投向龙椅后的红木箱。其他禁军纷纷效仿，很快殿内燃起熊熊大火。

"不！朕的皮影！朕的江山！父皇"发出凄厉的嚎叫，皮影巨龙在火中翻滚，却无法扑灭火焰。

珂欣在浓烟中寻找玄霜的身影，终于在一堆燃烧的皮影下发现了他。她奋力拖出玄霜，他的衣衫已被烧焦，露出胸口奇怪的纹路——与皮影上的雕刻线条一模一样。

"你..."珂欣震惊地看着他。

玄霜虚弱地笑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也是皮影，不过是特殊的皮影——用明慧皇贵妃后代骨血制成的守灵皮影。"

他捡起地上的骨笛："这是我的指骨所制...所以我才能操控它..."

殿内梁柱开始倒塌，他们必须离开了。珂欣扶着玄霜向殿外挪动，却被"父皇"的最后一击拦住——那条皮影巨龙虽已燃烧大半，却仍用最后的力气扑向他们。

"朕要你们陪葬！"

玄霜突然推开珂欣，自己迎向巨龙："记住，珂欣，只有真爱之人的牺牲才能彻底破解诅咒..."

"不！"珂欣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抓住空气。

玄霜跃入火海，同时吹响骨笛。笛声与火焰相遇，爆发出耀眼的蓝光。所有皮影在这光芒中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化为灰烬。红木箱轰然炸裂，里面的皮影四散飞舞，在火焰中化为乌有。

当珂欣再次睁开眼，太和殿已成废墟，余烬中只有那支骨笛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旁边是一小堆银白色的灰——那是玄霜和断魂草最后的痕迹。

赵闯和幸存的禁军围上来，跪地行礼："请公主主持大局！"

珂欣拾起骨笛，泪水滴在笛身上，瞬间蒸发。她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 终章 余音

三个月后，珂欣登基成为女帝，废除活人殉葬制度，严禁一切邪术。太和殿废墟被改建为花园，种满雪山下移植来的银白色小花。

每年玄霜忌日那晚，宫人们都会看到女帝独自站在花园最高处，吹奏一支骨笛。笛声悠远哀伤，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诅咒与救赎的古老故事。

有人说，在笛声最凄婉时，能看到一个银发蓝眸的少年影子静静站在女帝身旁，如同守护灵。

也有人说，那只是月光与雪花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皮影咒的传说，就此终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