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沉默中灭亡

斗笠戴在头上，脸和身上没那么晒，晚上风吹在脸上暖暖的，身上还是黏黏腻腻很不舒服。

“娘，我感觉我身上都臭了什么时候能洗澡啊？”

季文艺撒着娇，她人胖容易出汗，接连很多天没洗澡洗头，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身上的馊味。

沈静淑不动神色离闺女远一点。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也没好多少，一股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味，衣服贴在身上黏黏腻腻的不行。

今晚难得休息在河边，解差兴许也是许久没洗澡的缘故，见到水很兴奋，脱了衣服就往水里钻。

老何制止住他们发疯：“水搅浑了还怎么喝。”

等他们囤够了自己要用的水，至于这些犯人，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噼里啪啦下饺子一样往水里钻。

犯人们原本遇到水高兴的心情因为这些解差跌倒谷底。

“太不是东西了，顾着自己舒坦，水搅和成这样还怎么喝。”

有些不讲武德光着膀子在水里撒尿，辣眼睛的场景羞得妇人们脸通红，男人的脸也是黑了又黑。

“他们囤那么多干净水是想干什么？丧良心的玩意，真希望河里有蛇咬死他们。”

不用猜，这帮人肯定又是想方设法从他们身上抠钱。

还好河比较大，不嫌弃的话小还是可以，喝的话可以问解差买。

王金珠掂量手中逐渐减少的银钱挖了心般的疼，汪家和焦家的银钱也经历过一层又一层剥削，少之又少。

买了一桶可以喝的水。

季忠文学着解差的样子下水，见这些解差没什么反应放心大胆的下河洗澡，招手家里人过来。

其他人家见了也跟着有样学样。

解差撇撇嘴，今天已经赚了一波钱，也不能把这些人压得太死，这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静淑让季忠文和季子安趁着水还没彻底被犯人们搅浑前先帮家里人囤点洗澡水。

犯人们一个个身上臭的搓出的泥都能当球，她实在不敢想象用那样的水洗澡会怎样。

水盛好后，沈静淑通知二儿媳和三儿媳把水烧开，然后放凉一番折腾后，总算洗到干净些的热水澡。

周翠萍洗完澡瞅着这边，这二弟妹瞎讲究，她澡都洗完了，人家还没开始。

沈静淑可不管别人，她隔着衣服用毛巾给自己擦拭身体，没办法，荒郊野岭的光着身子洗澡即便是老太婆，她也放不开。

汪家和焦家的那些女人也跟着沈静淑学着擦拭身体，主要她们也不敢脱衣服，生怕那些解差又像先前那般精虫上脑到时候就没法子。

解差们忙活完没事躺着在那里眼神瞄着这些女犯人，打量她们的脸和身材，对着这些女人品头论足。

有了老赵的前车之鉴，在野外他们也不敢乱来，提到老赵，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谢解差只觉得二人肯定是偷懒了，怎么这么久还没追上队伍。

洗完澡的沈静淑感觉神清气爽，若是能搓澡那就更爽了，这点条件知足吧。

一夜无梦好眠，翌日早早赶路，大家也没什么反应，日子就这么过呗。

走着走着，许久不见的张解差骑着马追上来，他一脸沉痛，带来赵解差被蛇咬死不治生亡的消息。

犯人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看出窃喜。

活该，谁让那赵解差脾气那么暴躁，对他们非打即骂还羞辱。

然而，窃喜还没收回，张解差的话如惊雷般砸下来。

“不管怎么说，相逢即是缘有缘，赵解差走了，他家也不容易，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妻儿，这样吧，相逢一场，大家按照自己的心意捐一点钱给赵解差的家人，也算是慰藉赵解差的在天之灵。”

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过如此毁三观的厚颜无耻，沈静淑有理由相信若是回了京哪家七大姑八大姨生孩子，这些解差都能找到让他们出份子钱的理由。

犯人的钱早就被搜刮干净，一而再再而三问他们要钱，有的犯人忍了忍脾气也上来。

“大人，你干脆打死我吧，离宁古塔那么远，一路本就艰辛，你们还多次问我们要钱，与其以后饿死，还不如现在被你打死重新投胎。”

他不管了，以前那些人对着他卑躬屈膝，现在这日子过了没意思，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他的话惹了解差不快，解差挥着鞭子就打。

“打吧，你打死我，我也还是这样，没钱，没钱。”

文人有时候犟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家里人想劝他少说两句，劝都劝不住。

解差见到这样的硬茬子，脾气也上来，打得越发卖力。

老何见再打真要出人命拉住气愤的解差。

“行了，路还长着呢，真一个个全打死，咱们也不好交差。”

丧葬费没要到，此事不了了之。

但那人被解差记恨上，接下来的日子时不时被针对穿小鞋。

走到第五日，那人总算受不了，半夜解了腰带一家几口跑林子里上吊。

早晨去林子里解手的解差，迷迷糊糊感觉脖子上有东西，睁开眼吓得魂飞魄散。

老何把人放下摸了一下全都死了，他皱了皱眉，难得发脾气。

“死了一两个也就罢了，你看，这死了多少。”

一家五口，这些犯人也不是傻子，万一真把他们逼急了，联合起来，他们这些解差也不一定是这些人的对手。

队伍里有人自杀，沈静淑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家人选择如此惨烈的解决方式。

那户人家她不怎么熟悉，平日里那也算是规规矩矩人家交钱的时候也爽快，交到最后没钱了，日子过得艰难，老实人逼急了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队伍里其他人家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但大家心里都记恨上这些周扒皮的解差是自然。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更何况他们都是被剥一层又一层。

接下来，沈静淑发现，解差有意无意把他们家和其他家人隔开，尤其是他们走路时解差盯他们家最紧。

季文艺想挽着自家亲娘还被驱逐过两次。

她和周翠萍还被隔开，不许和季家其他人走在一起。

估计是万一起冲突，她和周翠萍两个当家人最适合做人质。

“二弟妹，你有没有发现这些解差最近看着咱俩的眼神怪怪的，你说他们不会对咱打歪主意吧？”

周翠萍摸一把自己的黑灰老脸，也不知道脑补什么还桀桀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