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武博侯
身形魁梧的老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队伍，空荡荡的右袖被晚风吹的猎猎作响。
几年不见，武博侯的目光里没了当年的凶煞，平白多了几分寂寥。
林歌瞳孔微缩，藏在长袖中的手暗暗用力，茯苓说过，当年援军迟迟不到，都是这位侯爷在背地里捣鬼。
想起葬送在云通关的十万将士，林歌眼中燃起一抹猩红。
她怎能不恨！
只是为了除掉她，那个冷血无情的侯爷，不惜牺牲十万将士的命，他也是行军打仗的将军，为何将将士们的命视如草芥。
或许是林歌的目光太过炙热，武博侯忽然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皎洁的月光散落在城墙的最高处，少女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宛若逆光而来。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武博侯双眸微颤，少女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只是那样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想到那人，武博侯的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他匆匆低下头，朝着远方望去。
林歌也回过神来，走下城墙。
看到那一抹身影后，祁润眼中满是欣喜。
他大步上前，走到林歌身旁，激动地搓了搓手。
“歌儿…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送我。”
祁润压低了声音，终于喊出了那个许久没再喊过的名字。
瞧见他身上穿着的月白铠甲，林歌眸中闪过一抹欣赏。
“你身体孱弱，千万不要在战场上逞强。”
林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祁润自小身体不好，常年要靠汤药养着。这也是为何他年近三十，从未上过战场的原因。
“放心，在大佛寺的这几年里，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
祁润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歌儿，你知道吗…十年前我没能站出来替你出征，一直是我的心结，如今，我总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挡在你身前了。”
听了这话，林歌眸色微变，下意识地咬紧了唇。
十年前的自己，在朝堂上孤立无援。
“张翰林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女子，他根本配不上你。倘若…”
说到这里，祁润声音停顿片刻，他的右手紧紧握在红缨枪上，放缓了语气道：“倘若我能活着回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眼前的少女，明明是属于自己的。
奈何造化弄人…
晚风吹拂而过，林歌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良久后她释然一笑，抬手拍了拍祁润的肩膀。
“有些事情，就让它随风而逝吧。祁润，你一定能活着回来的。”
“有件事，我还要拜托你。”林歌话锋一转。
祁润来不及悲伤，攥着枪杆儿的手微微发抖，面色却如常。
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林歌认定的人和事，轻易不会改变。
“什么事，只要我做得到，一定…”
林歌摇了摇头，将人打断：“不…我只是想让你打听下北越蛊虫一事，若是打听不到也没关系，千万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蛊虫？”
祁润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北越的蛊虫，传到京城里了！”
“你也知道这种毒物？”
见祁润反应有些大，林歌不由皱紧眉头。
祁润还想再说什么，出征的鼓声已经响起，他只好翻身上马。
看着那道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林歌眼中的担忧仍未消散。
“林姐姐不必担心，舅舅此次出征，只是坐镇军中，不会上场杀敌的。”
察觉到林歌眼中的浓重担忧，何昭小声安慰。
林歌苦笑一声，她太了解祁润了，祁润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呢，云通关地势险峻，她用了五年时间才夺回来，那里的凶险只有她知道。
“侯爷。”
林歌正愣神时，武博侯忽然走了过来，她下意识行了一礼。
武博侯怔愣片刻，“县主认识老夫？”
林歌心中一紧，糟了…
身为乐安县主，她似乎从没见过武博侯。
自从十年前在战场上断了一臂，武博侯甚少出府。
林歌灵机一动，目光落在了那空荡荡的右袖上，解释道：“在下早就听闻过侯爷的美名，今日您亲自前来送行，不难猜出你的身份。”
武博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但笑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林歌正欲告退，又听武博侯说道：“老夫觉得与县主甚是有缘，不如到府中吃杯茶？”
听到这话，林歌身形一僵。
对上那双凌厉如鹰隼的眸子，她竟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林歌本想拒绝，却见永嘉郡主上前一步，亲热地揽住了她的胳膊。
“乐安，能合父亲眼缘的人很少，父亲这些年独自在侯府生活，我这个做女儿的甚是担心，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同他去说说话吧。”
永嘉郡主面露担忧，苍白的面容上尽显病态。
不知怎的，林歌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武博侯府离城门不远，永嘉郡主将人送到后，这才绕路回了何府。
林歌站在府门前，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石狮子上。
石狮子口中的铁球已经锈迹斑斑，侯府的大门没了往日的光彩。
整个侯府，透露着一股灰败之色。
武博侯坐在书房里，案桌上摆放着两盏茶。
香炉里燃着的，是她常用的水沉香。
“镇国公主，别来无恙。”
林歌正要行礼，耳边忽然传来武博侯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林歌瞳孔猛然一缩，抬眼朝着武博侯看去。
武博侯仍旧端坐在那里，粗粝的指腹摩挲在茶杯上，抬眼的瞬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歌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强装镇定地朝着他说道。
“公主何必瞒着老臣呢，能让阿润改变主意，从大佛寺出来的人只有你了。”
武博侯的声音很平静，他放下那杯茶，目光沉沉地朝着林歌看了过去。
原来早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怀疑林歌了。
听了这话，林歌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下意识后退两步。
“公主别怕，老臣并无恶意。”
瞧见林歌这副模样，武博侯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