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认错
张啸心底里是发怵，这会议室还是有光线，但心中发虚，坐立不安，额头冒汗。倪晓晨稳稳走在走廊里，走廊里除了肃立的卫士们，没有办公人员，回荡着脚步声。
门打开了，肃立会议室两边的一名卫士打开了会议室大门。张啸听到动静立刻转身看向了门口，他也是再一次看到了倪晓晨。他内心说不出什么的滋味，就是这个年轻人让自己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倪晓晨的场景，那次是沪海各界欢迎倪晓晨到任的酒会上，当初看着这个年轻人，自己还天真以为这个年轻人好对付，可事到如今，自己是显得那么的幼稚，这分明就是一只会吃人的猛虎，倪晓晨来了沪海才多长时间，才三个多月，可是死在倪晓晨的手里有多少人？租界那些曾经的有些名声的人家被倪晓晨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凡是和东洋有着勾连的商人，有几个落到好处的？
张啸想起身，但是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双脚似乎很软，根本不想起身，压根就起不来啊，他更加的惶恐，倪晓晨就是这么一步步走到了张啸的跟前，俯视看着，张啸惶恐的仰头看着。
两人再一次的对视，这一次的对视再次给张啸震撼，这是一双什么眼睛，看上去是威严，看上去是一本正经，可是他看到的还有就是漠然，对生命的漠视，来自眼神深处的冷意。
张啸嘴巴连续张了好几次，却始终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倪晓晨倒是率先开口了：“张啸，你很不错，还是知道过来了，就这点我可以免你一死！还是坐吧，有时候态度是关键，做不做倒是其次。”
说完，倪晓晨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椅子，办公桌后面的办公椅。在这个时候，张啸内心突然涌现的一种想哭的冲动，就这么达成了自己最低的要求了？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
当倪晓晨坐下的时候，当倪晓晨看向张啸的时候，张啸还是没能忍住，他猛地起身说道：“长官，我真的知错了，我从今往后做什么事情没得到您许可，我就不做，今后那些阴私买卖我都停掉，我也转行做正经买卖！”
声音很大，起码会议室有了回音，张啸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然能起身能开口了，这么一个发觉让他惊讶，也是震惊自己的胆子，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冒失了？他看到倪晓晨的眼神更加冷冽的时候，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似乎随时都要跳出胸膛一般。
干涩的嗓子让他不得不咽口水好几下，倪晓晨温和声音传出来：“你说的这些很好，我可以看看，也是很有兴趣，不过，我从不勉强，明白吗？我可不是什么警察，也不是什么老师，没有那么的心情或者功夫来看所谓的改邪归正，我只是一名军人，军人嘛，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家卫国，卫国你是知道的，保家你也应该知道，谁要是敢无辜欺压老百姓，我可以当做看不见，但是这枪可看得见。”
张啸看到倪晓晨缓缓把他的配枪拿出来，慢慢放在了桌面上，轻微的碰撞声响起。也是让张啸一个激灵，他也是低下头，虽然站着，但是腰不直，头也是一低再低。外人如果看到这一幕，或许认为张啸是倪晓晨的家丁，张啸自己都是有错觉，自己似乎就是一个蝼蚁，倪晓晨随手就能灭了自己。
倪晓晨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而说起生意方面。他说道：“你之前的那些鸦片生意，我可以不干预，但只能给老顾客，要是再发展什么新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清账！”
“是，我明白，我绝对遵照长官的指令办！”张啸忙不迭回答道。
“嗯，还有关于你和东洋那些人生意问题。”
还没等倪晓晨往下说，张啸就立刻表态一般说道：“长官，我知道错了，从今往后我绝对不和东洋商人做生意，绝不！”
看着坚定的张啸，倪晓晨笑了笑，笑声让张啸感到有点发懵。难道我又说错话了？不会啊，谁不知道倪晓晨最恨汉奸卖国贼？倪晓晨语气平静说道：“我没有阻止你和东洋那些商人贸易往来，可以继续做嘛，知道吗？可明白我的意思？”
张啸略显迷惑看着倪晓晨，脑子里琢磨着倪晓晨的这番话的含义。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不敢确定试探说道：“长官，您的意思是让我当个线人？要是发现东洋有什么诡异的或者特别的事情就到您这边告发？”
倪晓晨的笑声突然变得很大，也是很响亮，这让张啸有点惊慌，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倪晓晨似乎真的是在笑，他略显紧绷的神色立刻松懈下来，他也是配合笑了起来，虽然很假，但是也必须如此。
倪晓晨可是一直在观察着张啸，他从来不会认为张啸就是如此软骨头，谁都有三份土性，如此服软都有必然原因，要是不知道这点，自己怎么能放下心？还不如找个机会作了他。他现在算是知道张啸是被自己这番行动给镇住了，他也算是倒霉，结交的东洋方面的贵人竟然还是草菅人命的垃圾，还连续碰上自己遇刺与昨天的复仇行动。
倪晓晨知道不能给这样人一点点的转机，否则绝对会玩出花来。他的社会经验绝对超过自己，能从社团帮派在租界这样的环境下杀出一条血路出来的人，不是人才谁才是？都是心有猛虎的人才能立足。
倪晓晨温和看着张啸，他说道：“谁都知道你张啸的名字，在租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你非常有能力，在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在摸我倪某人的底，这很好啊！不要怕，我没责怪你，这是人之常情，换着我，我也会，谁都怕死，谁不想活？是吧？”
张啸只能连连点头，他差点抽自己一巴掌，老习惯开始了，不知不觉就开始用出来了。这可不是什么洋鬼子，没那么好糊弄啊。张啸连忙开口说道：“长官，我错了，我不敢，不敢了！”
张啸是压根不敢否认，他只能直接承认，这样还或许有活命的机会，要是敢否认，他都不敢想下去，或许就是一个死字。张啸是想死中求活，就是想换个活法，既然杜笙都能成功，为什么我张啸就不能？以前攀附那位失败了，可是眼前这位难道就没机会？我又不造反，我只是想维持自己的活法而已。
倪晓晨笑意逐渐消失了，他冷冷扫了张啸一眼，张啸骨子里有点发寒，这是什么眼神，就是那种杀人如同杀小鸡仔那种。冷漠的让人发怵。倪晓晨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包哈德门，已经打开，封闭的纸张撕开了，倪晓晨抽出一根烟，他直接朝着站着的张啸扔了过去。
张啸一愣，但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倪晓晨已经又掏出一根烟塞在嘴巴里，他立刻动作熟练从丝绸长褂里掏出一盒火柴，是特制的长根火柴，他急急向前走了好几步，越过办公桌，划燃了火柴，凑过去哈着腰给倪晓晨嘴里的香烟给点上了。
等倪晓晨抽了一口的时候，张啸这才小心退后，他赶紧回到原先的位子上，他也是立刻给自己点上，也是重重抽了一口，香烟不是问题，好不好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必须抽，而且也是必须要用心抽。
倪晓晨倒是对张啸有点满意了，舍得放下身段也是不错，自己又不是让他去当死间，根本不需要那种考验。要是张啸通过，那么自己还能用？还敢用？倪晓晨温和说道：“这个烟是兄弟烟草公司给我的，说我是公司重要股东，我也不能拒绝这番美意。”
张啸狗腿一般说道：“我认识这家公司，老板是兄弟两人，是马来人，在沪海也扎根七八年了，走的是英吉利约翰森领事的关系。”
倪晓晨轻飘飘扫了一眼，张啸立刻闭嘴，他假笑了一下，倪晓晨接着说道：“你和东洋那些人生意继续做下去，但是你需要做的是给我盯住，违禁物品也分等级，那些战备方面的，医药方面的，你这些都是知道的，至于那些情报方面的就更加不需要我提醒你了。”
张啸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请长官您看我表现，我坚决执行长官您的命令。”
倪晓晨呵呵轻笑一下，他说道：“你倒是个秒人，谁要是知道你也会如此，恐怕对你的评价更上一层楼，杜笙恐怕就睡不着觉了。”
张啸撇撇嘴说道：“杜笙，他就是命大，运气好，否则哪有他今天的位子，我也是晚了一步，他建立劳什子的恒社，也是依托长官您的背书，否则哪有他的位子，还说什么地位？狗屁的地位，哼哼。”
可是看到倪晓晨笑意，他立刻醒悟说道：“长官，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