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洞玄金瞳

烈阳烁金,树影斑驳。

揽月峰中,林间劲风狂掠,山石崩裂,王承颖持枪舞动,沧蛟长枪在其手中轻若无物,《罡金枪诀》中十八道枪术一一施展,却未见丝毫灵力波动。

半晌,随着最后一招梨花飞雪收势,王承颖手腕翻转,挽了个枪花,将沧蛟收入了储物袋中。

一旁石案后端坐的王承澈略一挑眉,手中绘制符箓的动作不减,轻声笑道:

“兄长今日可是累了?怎么不像往日那般练至日落?”

王承颖闻言,摇摇头,开口道:

“澈弟多虑了,别说练至日落,就是练到月上中天,我也兴致盎然,只是今日却有其他事罢了。”

“哦?”

王承澈略一思索,眸中灵光一闪,嘴角一咧,轻笑道:

“可是那砂金丸快要服毕了?”

王承颖脚步一顿,回身仔细望了望王承澈,低喃道:

“真是妖孽……”

“兄长说什么?”

望着王承澈清澈明亮的双眸,王承颖微微一笑,轻声道:

“没什么,山中风凉,澈弟画完这沓符箓,便回去歇息罢。”

言罢,王承颖摆摆手,转身朝山中掠去,几个呼吸间,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承澈远远望着,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

“妖孽也好,庸才也罢,总归还需要时间成长……”

————

戚家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攀上了王家这艘大船,将戚元恪的嫡女、炼气四层的戚翎雁嫁入了王家。

自二人成亲以后,便由戚翎雁负责为其研磨丹粉,那枚圆坨坨的砂金丸如今也只剩下了米粒大小,今日便是最后一服,王承颖自然要早些回来做足准备。

先是沐浴净身,换上宽松的素白衣袍,又亲自燃了上好的宁神香,一应事毕,他才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神情肃穆,沉心静气,摒去脑中一切杂念。

戚翎雁早已捧着玉盏等候在侧,小心翼翼地将那最后一点砂金粉末洒入灵露中。

王承颖眼神沉静如水,心神彻底收敛,接过玉盏,仰头,一饮而尽,滚烫滑入喉腹。

霎时间,那股灼热化为奔腾的火焰,精华药力顺着丹田涌起的灵力急速运转片刻,流向四肢百骸,旋即如同百川归海,似被无形之力吸引,带着无匹的霸道与狂暴,朝着他的双目汹涌汇聚。

纵使早前经过千百次锤炼,此刻他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喉结剧烈滚动。

眼中痛楚与他儿时无知无畏、以凡胎肉眼直视正午骄阳所带来的灼烫感相比,更要强上千倍万倍。

戚翎雁安静侍立一旁,早已准备好丝帕。她秀眉微蹙,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凝肃与心疼,一双柔夷立刻伸出,握着冰凉的丝帕轻柔又迅速地为他拂去额间与颈项的汗水。

嫁入王家的两年来,每隔五日便要如此这般,她早已熟稔这流程,可今日,王承颖身体所爆发出的灼焰竟瞬间将她手中的灵蚕丝帕化为飞灰。

王承颖牙关紧咬,筋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如潜伏的蛟龙般贲起。

那自腹中奔涌而出的药力化作无数道灼烫的金线,疯狂地朝着他紧闭的双目汹涌汇聚。

视野之内并非黑暗,而是炽烈的、足以融化精金的纯白,仿佛有千万根金针同时攒刺,又似两颗微缩的烈日正在眼窝深处轰然爆燃。

砂金丸所蕴藏的庚金精华,在这一刻才真正显露出它那足以改易本源、重铸乾坤的霸道伟力。

她素来沉静的容颜终于失色,美眸中满是惊悸与心疼,忙不迭地催动体内灵力,一连用出数道水系术法,轻柔笼罩在王承颖的太阳穴与脖颈大筋处,竭力为其疏导那焚身欲裂的灼痛。

但这股庚金之力过于霸道精纯,寻常灵力实在难以中和,戚翎雁的水法如同杯水车薪,触及那磅礴的庚金洪流便蒸发殆尽。

豆大的汗珠混杂着体内因极致痛苦而渗出的细微血珠,顺着王承颖刚毅的面庞蜿蜒而下。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微弓,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出殷红。

每一寸骨血都在金火煅烧中哀鸣,但意志却如扎根于绝壁的磐石,死死坚守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你兄弟几人皆是天骄,你若生在寻常世族,或许还可当个闲散宗亲,可我王家早已深陷争斗漩涡,不进则退,不搏则亡……”

昔年父亲的教诲犹在耳边回响,就在那焚身煮骨、金火熔髓的痛楚达到绝巅,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彻底撕裂、化为灰烬的刹那。

一声微不可察却又似乎响彻灵魂深处的奇异嗡鸣,自他双瞳所在轰然炸开。

外界的焚痛与体内庚金风暴的奔涌,在此刻达到一个难以形容的巅峰后,戛然而止。

世间为之一静,周遭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悬停。

炽白视野如潮落般褪去,狂暴的热力从王承颖周身瞬间抽离,悬停的世界重新转动,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安宁,唯有微风穿过窗棂,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

戚翎雁察觉笼罩王承颖的狂暴热力骤然消失,犹自惊疑未定。

她微微喘息着,香汗浸湿了鬓角,来不及拭去泪水,便见王承颖缓缓撑开了双眸。

但见两道金芒自其眼中惊射而出,直入云霄,却又在转瞬之间消散于无形,如同惊鸿一瞥,只留下室内一片被照得纤毫毕现的灿亮残影。

只在那对深眸之中,留下隐约的、细碎如星砂般的淡金光泽,兀自流转不定。

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惊动了揽月峰众人,几个呼吸间,王瑾佑和王璟颜便双双落在院中。

摆摆手,止住戚翎雁欠身行礼的动作,王瑾佑并未近身,只隔着数步探出神识,细细探查一番,旋即轻声道:

“无妨,只是在熟悉神通罢了。”

几人这才松一口气,王璟颜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随即又露出一抹无奈又带着三分后怕、七分笑意的苦笑,摇头道:

“这小子,我前几日才问过他那砂金丸还剩多少,他却说还得半月才能服毕……”

几人闻言也是一阵轻笑,屋子里紧绷的氛围终于有所缓解。

一炷香后,王承颖缓缓回神,望见屋内众人,微微一怔,眼中似有晶莹闪过,却又被他强行以灵力蒸发,只低声向几人解释道:

“父亲,叔父,我这神通名为洞玄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