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准备行动

风在荒原上打着旋。

一行十七人,如同一群融入夜色的猎豹,在起伏的丘陵间无声穿行。

他们没有旗帜,没有番号,唯一的身份是手中的利刃。

崔婵跑在江寒身侧,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脚步异常坚定,丝毫没有拖累队伍的速度。

常年习武的底子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唯一能够分辨方向的就只有头顶的星辰。

大概半个时辰后,一座破败的黑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处废弃多年的驿站,墙体坍塌过半,屋顶的瓦片七零八落,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梁木,在夜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是这里。”崔婵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

铁牛警惕地扫视四周,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这地方……能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江寒替她回答了,“没人会想到,我们敢在距离北境大营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落脚。”

他一挥手,两名亲卫立刻如狸猫般蹿了出去,迅速检查了驿站内外。

确认没有埋伏后,发出一声低沉的鸟鸣。

众人鱼贯而入。

驿站内充斥着一股怪味。

蛛网密布,地面上积着厚厚一层灰,一脚踩下去能留下清晰的脚印。

江寒没有点火,只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萤石,置于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台上。

“说吧。”

江寒看向崔婵,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崔婵没有半分犹豫。

她从贴身衣物中,掏出一份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展开油纸,是一张用木炭精心绘制的简易地图。

线条粗糙字迹却很娟秀,显然出自她手。

“我爹真正的藏身地,不是崔府。”

崔婵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处,那是一个标记为“通源货栈”的地点,位于云州城南郊,位置偏僻。

“这是他早年置办的一处产业,专门用来转运一些见不得光的货物。明面上,只有一个老掌柜和几个伙计,看起来和城里任何一家货栈都没区别。”

“但我知道,那里的防卫,比崔府还要森严十倍。所有护卫都伪装成脚夫、账房,甚至车夫。外松内紧,一旦有事,半刻钟内就能集结起上百号精锐死士。”

江寒的视线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

崔婵的手指又移动到货栈内部的结构图上:“货栈有三进院落。明哨集中在前院和中院,每半个时辰换岗一次,交接时会有三分之一的岗哨重叠。他们的巡逻路线,我都标出来了。”

她的指尖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真正的关键,是后院的那口枯井。那不是井,是通往地下的入口。”

“我爹的书房和密室,都在地下。账本、信件,所有能给他定罪的东西,也都在那里。”

铁牛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咂舌:“乖乖,这不就是个地老鼠的窝吗?真他娘的会藏。”

“机关呢?”江寒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有。”

崔婵点头,“密室的门需要特定的钥匙。但我爹生性多疑,从不把钥匙带在身上,而是藏在书房的一个紫檀木笔筒里。笔筒底部有一个夹层,需要按特定顺序转动机关才能打开。”

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那个顺序,是我娘的生辰。”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萤石的微光下少女的脸庞苍白而倔强。

这是一个女儿,在亲手为自己的父亲挖掘坟墓。

江寒沉默片刻,收回目光。

他没有安慰也不需要安慰。

他们是合作者,不是朋友,此刻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累赘。

听了崔婵的话后,江寒蹲下身,用一根枯枝,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迅速复刻出货栈的布局。

“计划,要改。”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传到每一个亲卫的耳中。

十六名亲卫立刻围拢过来,目光灼灼,像一群等待捕食的饿狼。

“铁牛。”

“在!”

“你带三人,为破门组。”

江寒的树枝在货栈西侧的一处高墙上画了个叉,“这里,是崔婵说的视野盲区。我要你们在三息之内,无声翻进去,解决掉墙内的两个暗哨。”

“是!”铁牛的回答干脆利落。

“猴子,你带四个人,策应组。”江寒的树枝指向货栈最高的一座望楼,“我要你们第一时间占领那里,用你们的弩封锁整个中院。任何企图鸣锣示警的人,就地格杀,不许发出一点声音。”

“明白!”

一个身形瘦削的亲卫点头。

“剩下的八个人,跟我,主攻。”

江寒的树枝从破门点,一路划向后院的枯井,画出一条刁钻而迅捷的路线。

“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控制。以最快速度冲进地下,找到崔福,控制住他。账本和信件,是首要目标!”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最后,老三。”

他看向队伍末尾一个最不起眼的汉子,“你带两个人,后援。守住我们的入口,一旦我们得手,立刻掩护撤退。如果事情有变……”

江寒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冰冷。

“你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没人能活着追出来。明白吗?”

那个叫老三的汉子,沉默地点了点头。

部署完毕。

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没有质疑,没有讨论,只有绝对的服从。这是江寒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们相信他的判断,胜过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休整。”

江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养足精神。寅时一到,我们就动手。”

江寒也不想这么急,可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一定要在崔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捏住十足的证据。

命令下达,亲卫立刻散开,各自找了角落,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整个破败的驿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偶尔从屋顶破洞灌进来的寒风,卷起地上的灰尘。

江寒没有休息。

他走到驿站的门口,靠着残破的门框,望向云州城的方向。

夜色深沉,远方的城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同它未曾闭上的眼睛。

他脑中一遍遍推演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