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门逛街
拐角处，身穿柳色长衫的小少年靠在墙边，怀中抱着七八卷古籍，未束的长发如泼墨般垂落肩头，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素净，琥珀色的眼眸中有晨光折射，一对杏眼眨巴眨巴。
这正是刚从书房出来的尤雨。
父子两人四目相对，尤老爷突然觉得，自已这个三儿子看起来有什么变了。
具体的变化在哪，他也说不清楚。
“这鸟儿是爹爹送的，您忘啦？雨儿可是喜欢得紧呢，就是它总学些浑话，回头我来收拾它，”尤雨表现得还算乖巧，三两步凑到便宜爹面前，“不知爹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尤老爷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一肚皮该说的话，本想训斥他不懂礼数、小肚鸡肠，竟然敢同长辈置气这么久还不主动来道歉。
可见尤雨温顺道反常的样子，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滚回了肚子。
他皱眉冷声道：“你近日都在书房？那《养气诀》可看懂了？”
“略懂。”尤雨谦虚，将手中卷轴一股脑递给身后的燕万舟，后者轻松接过，走进了书房。
尤老爷眯起眼睛，心中觉得这个三儿子在装腔作势，毕竟尤雨从前可从不愿意读书写字的，一定只是在做做样子。
“既然用功，那《养气诀》第二章，背来听听吧。”
尤雨：“……”还抽背，这老登无不无聊啊。
“气沉丹田，意守灵台。百脉俱通……”
起初，尤老爷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不认为尤雨能顺畅背完几行字，随着源源不断的朗诵声，尤老爷逐渐瞪大双眼。
先是难以置信，继而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上，尤老爷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掐算起来，仿佛在确认今天是不是撞了邪。
清朗的童声在院中回荡，不仅一字不差，还干脆将整本《养气诀》都流利背诵了下来。
尤老爷的胡子抖了抖，这哪是略懂？分明已经渗透！
“……故曰：抱元守一，是为筑基之本。”尤雨背完最后一句，抬眼看向父亲，唇角勾起愉快的弧度，“可还入得爹爹的耳？”
“……”
一时半会儿，尤老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在院中的鸟儿打破了尴尬，八哥又开始聒噪，气死人不偿命，“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尤老爷正要发作，却见那个总阴沉着脸的小厮默默上前，走路半点声响也无，他朝着尤老爷和尤雨行礼，然后将鸟笼拎去了外院。
说也奇怪，方才还嚣张的八哥立刻蔫了，扑棱着翅膀往笼子角落。
八哥似乎有些怕燕万舟，它开始说吉祥话，“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这下连尤雨都有些无语。
想不到男主还有这种功效。
“咳，”尤老爷轻咳一声，试图找回身为家主的威严。
当爹的，还是头一回在儿子面前这么尴尬，顿时有些后悔刚才没事溜达过来。
尤雨背书如流挑不出错，连只扁毛畜生都敢给他难堪。
“明日你与雾儿要去朱雀街采买试灵大会要用的物件，不要忘了。”尤老爷刻意板起脸。
他说完就转身欲走，仿佛多待一刻都浑身不自在。
尤雨在原地摸了摸下巴。
出门采买吗……说起来，确实还有这么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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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艳阳高悬。
尤雨来到正门时，尤雾早已候在那里，身后乌泱泱跟着八九个小厮。
这番做派令尤雨有些好笑，不过是出门买个东西，需要带这么多人？
现在门口停着三辆马车，足足两辆都得用来装下人了吧。
“三哥来得真慢。”尤雾笑吟吟地迎上来，目光却直往燕万舟身上瞟。
“这位小厮倒是面生，不过，瞧着比阿青伶俐多了呢。”他故作天真地歪着头，“阿青，你觉得呢？”
“啊？”阿青闻言一愣。
尤雨的头那个痛啊，恨不得将自已这个四弟的嘴缝上。
这家伙，是不是一天不兴风作浪就浑身发痒。
却听身后有人开了口。
“四少爷说笑了，”燕万舟语气平缓而谦卑，“阿青哥平日指点了我许多，奴才愚钝，是少爷慈悲，才得到机会贴身侍奉。”
？？？
刚才燕万舟说了什么！？
若是以往的燕万舟，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开口，一定会选择隐身。
尤雨简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心中正在土拨鼠尖叫。
尤雾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这个贱奴还敢接话，他正要再刺几句，却听阿青憨憨一笑：“回四少爷的话，咱们下人哪有什么特别，少爷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尤雾显然被哽了一下，都忘了训斥他们抢话没规矩，“原来三哥这么‘喜欢’他啊，明明之前还……”
“有空操心这个，四弟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已吧。”尤雨懒得搭理这种低级的挑拨，不等尤雾说完就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少了尤雾的聒噪，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为了方便伺候，贴身小厮需与主子共乘，相比于阿青的兴奋，燕万舟沉默地坐在角落，身形几乎与车厢阴影融为一体，尤雨也不在意，索性撩开车帘欣赏外间风景。
住宅区的街道十分安静，待马车行驶出去一段路后，尤雨这才注意到尤府大院的派头有多大，莫说是同街道的其他宅院，就连同片区都找不到如此气派的宅子。
难怪尤老爷特别看重脸面，一方土地主确实是这样的。
尤雨心中给便宜爹的定位是软饭男，毕竟他当初是靠亲娘的嫁妆飞黄腾达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光靠他娘的嫁妆能维持整个家这么多年么？尤老爷看起来也不像会挣钱的样子啊？
正想着，马车转过街道，景象骤然一变。
“少爷，咱们到朱雀街了，据说，这里是特别安全的地界，哪怕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进去逛逛的。”阿青说道。
窗外的风吹起尤雨的发丝，带来一阵清凉。
只见外头路上的行人衣着各异，有人身着素白道袍，有人背负长剑，甚至还有几个戴着兽首面具的怪人，街边摊贩叫卖的不再是寻常物件，而是各式符箓、灵草与法器。
尤雨趴在窗边，稀奇得眼睛都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