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人生不就是起落落落起
“……他们怎么样……”
“尤小友无碍……成功进阶……另一个……”
“……再试试其他办法……若还不行就……”
意识模糊间，破碎的对话如隔水传来。
尤雨感觉自已被困在厚重的迷雾里，眼皮沉得像压了座山，耳中嗡鸣不断，将外界声响扭曲成遥远模糊的回音。
他的脑子好乱好乱，一会儿是燕万舟倒在血泊里，一会儿是天雷劈下来时的恐惧感，偶尔，沁凉的触感覆上他滚烫的额头，熟悉的寒冰气息驱散了热度，似乎也有结结巴巴的说话声，也有一只温热粗糙的手始终搭在他的腕间。
尤雨挣扎着从昏睡中醒来。
他师父坐在床边，白发乱糟糟的，眼底全是乌青，活像又老了十岁，此刻正抱臂抿唇坐在床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葛长生眉头微松：“醒了？”
“师父……”尤雨想动，又被一把按住。
“别动，”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朝尤雨涌来，葛长生的语气格外严厉，“你知不知道这次有多险？进阶这么凶险的事情也敢乱来，从前我就告诉过你金丹雷劫容不得半点马虎和侥幸，不怕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是，你这次是成功了，能够仗着自已有几分天赋就这般肆意妄为，把性命当儿戏，那下次呢，你能保证每次都安然无恙！？”
“从今往后若再这般莽撞行事，就别再认我这个师父！”
“我错了，师父。”劈头盖脸的训话震的脑袋发昏，尤雨乖乖缩在被褥里挨骂，犹豫片刻才声音闷闷的开口：“师父，这十年您过得还好吗，弟子睡太久了……”
葛长生起身正在给他倒水，闻言茶汤差点洒出来。
“说什么呢？你昏迷不过五日。”
“那您怎么像……老了十岁。”尤雨更是担忧。
一醒来就没个正形，葛长生指节敲了下徒弟的脑门，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叹气，他如何不知徒弟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葛长生本不想这么快提及。
“燕万舟暂无性命之忧。”
尤雨心里咯噔一下。
这算什么话，暂无性命之忧……那其他呢？
看见徒弟瞬间绷直的后背，葛长生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他的情况不太好。全身经脉因强行催动灵力抵御外界伤害而受损，再加上身受重伤，故而遭到反噬，前几日确实凶险，现在脉象已趋平稳，经脉损伤也能慢慢调理，不过……”
尤雨瞪着眼睛看向葛长生，半边身子都凉了，他总觉得师父没说完的那一半话特别糟糕，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之感。
葛长生长叹一声：“眼下最棘手的是，燕万舟身上的灵力溃散了。”
“如今，他体内的灵力却几乎消失殆尽，丹田无法运作，与常人无异……”
脑袋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他师父后来在说些什么，回过神时，已经跳下床不顾阻拦地赶去燕万舟的卧房。
古萌萌恰好端着纱布从里面走出来，见他这个红着眼睛的架势吓了一跳。
“雨小弟，你醒了……”
尤雨没应他，直直踏入门槛，扑面而来就是各种药和血混杂的气息。本该第一时间冲进卧房查看情况，又仿佛逃避一般的移开了视线，尤雨不敢进去，他猛地转身抵住门框，胸口剧烈起伏。
燕万舟是新秀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明明才刚刚拿下灵州峰会的魁首，进阶金丹，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常人无异，天才怎么可能与常人无异呢？
那可是燕万舟啊。
尤雨不敢去，不敢看，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已，胸腔起伏了几下，在心中唤出系统。
“他的幸运值还剩多少？”
系统语气低落，【宿主，这不是你的错，剧情变了，当时情况发生得太快，在场那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剩多少？”
短暂的静默后，系统界面幽幽亮起：
【检测到男主幸运值波动，当前幸运值：998→100。】
“998？”尤雨愣愣重复，还以为自已听错了，“我记得当时燕万舟的幸运值明明是948……”
【宿主，在你们被卷入缝隙的那一刻，清原仙君明确表达招揽意愿，因此支线任务‘九霄神宫的青睐’已经完成……奖励幸运值50点，因此为998。】
999点幸运值。
那个传说中的临界点。
那个能逆转生死、改写命运的神奇数字。
1点……就因为少了1点，所以才无法阻止剧情走到这一步吗？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前功尽弃。
就差了这最后一点。
提示声突兀响起：【800点幸运值的奖励已解锁，请宿主打开专属礼盒。】
尤雨手中出现一枚蓝色骨哨。
“这是什……”
没等他提问，系统再度出声，声音不复往日的灵动鲜活，反倒透着一股冰冷的机械质感。
【因结局关键剧情提前触发，系统当前已无新任务可供发布，即将进入休眠状态，祝您一切顺利，倒计时 5……4……】
“等等，你要走了吗？！”
【3……2……1……】
最后一声电子音消散时，尤雨心头一空。
系统也走了。
那枚骨哨吹起来声音怪难听的，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
怎么会这样？
周身空荡荡的，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荒谬。
他这算是任务失败了吗，既没能改变燕万舟的结局，也没能攒够幸运值……所以，现在只能像个被随手丢弃的棋子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里。
尤雨被命运狠狠地一巴掌打清醒，忽然意识到自已的得意忘形，他似乎总是这样，上一秒觉得无所不能，下一秒又坠入炼狱，哪怕再活一遍也依旧在命运洪流中徒劳挣扎。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自言自语。
短暂的茫然之后，怒气和怨气混杂在心中，胸腔里的怒火灼烧着五脏六腑，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尤雨第一次产生了如此之大的挫败和自责。
恨不得把风驰天这个狗贼放在脚底下踩死。
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良久的沉默席卷，四周寂静得可怕。
古萌萌瞥见少年微微发抖的肩膀，还以为他在无声啜泣，不忍心地从袖中取出粉色小手帕，嘴里酝酿了几句安慰的词，忽然那个蜷缩在门边的身影抬起头，表情不太好，但脸上没有泪痕。
见此，古萌萌很意外。
尤雨撑着门框站起身，膝盖还在发颤，眼神渐渐清明。
不对，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放弃的，不论是为了燕万舟还是为了自已……反正剧情早已偏离原作，现在燕万舟遇险的方式也不一样，那就证明还有反转的机会不是么，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
系统消失又如何，任务中断又怎样？起码他还站在这里，他也不会放任燕万舟像原作那样隐居山林。
修仙界连死人都能复活，哪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谢谢，古大哥。”尤雨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接过古萌萌从一旁递来的粉色小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待情绪稍缓后，再一次推开燕万舟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