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很精神的病人
撤撤撤，段明钰识趣地抽身退去，临走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外——以他的修为，自然能感知到尤雨的灵力波动，但如今的燕万舟却已察觉不到。
哐的一声。
药碗被重重砸在案几上。
尤雨胸口剧烈起伏，谁能想到这几日燕万舟表面配合治疗的模样，居然都是装出来的！
要不是段明钰来这一趟，这个闷葫芦估计永远都不会把心里话吐露出来，尤雨几乎是要气笑了，他恨不得剖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塞了多少荒唐念头。
是，他理解骄傲如男主会有崩溃的时刻，是人就有底线，有底线就会被压垮，强大之人亦有脆弱之时，但……
“躲起来自苦算什么本事！”尤雨顿了顿，“你当我是什么人？”
一见到他，燕万舟的表情就空了。
苍白的唇轻颤，低低唤了声：“……小雨。”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示弱。
脑门上青筋狂跳，尤雨目光灼灼地盯着燕万舟，似是要将他看个明白：“燕万舟，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等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懦夫吗？！”
燕万舟急喘一下。
“不是的。”他太清楚自已是什么样的人，尤雨的依赖对他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可如今他无法成为对方的依靠，这让他比灵力尽失还要痛苦。
正因为太过喜欢，太过在意，才能压得住自已，尽量理智地看待事态，才不忍心看见对方因自已而烦忧。还好，尤雨尚未给出答案，至少……至少他们还能退回竹马之谊，不必让尤雨为他负责……
燕万舟喉头发紧，胸口泛滥开一股酸涩，不敢看他的眼睛。
思绪未尽，一阵疾风掠过，尤雨已怒气冲冲地跨坐上来，身上的重量一压，强迫燕万舟与自已对视。
青藤从四周窜出，瞬间缠住燕万舟的手腕和脚踝，将其轻而易举地压制住。
尤雨微凉的手指探进被褥，拉开衣领，近乎粗暴地按在对方肩上，声音冷冷淡淡：“这里。”
指尖带着力道往下滑，从前胸来到腹部，点了几个地方，最后按在大腿外侧，“还有这里，这些位置是不是都不疼了？能感受到吗？”
手指来到脖颈游走，燕万舟被迫仰起脖颈，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此刻他未束发，几缕稍显凌乱的发丝垂落在眼前，神情中慌张与脆弱交织，像极了被猛兽叼住咽喉的猎物，无力挣扎。
青藤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情绪，又绕一圈，力道猛烈强硬，燕万舟痛的闷哼一声，身体被定着不许动，他没有灵力，根本无力反抗一个金丹修士的威压。
燕万舟声音低哑：“但灵力……”
“哦哦哦。”尤雨胡乱顶撞。
“我……”
“嗯嗯嗯。”尤雨不让他说完。
两人对视，燕万舟的睫毛轻颤，怔怔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尤雨俯身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抓住衣襟，呼吸里带着震颤，语气逐渐崩溃：“燕哥，你自已说修仙者寿元漫长，能活成成百上千的……现在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我从未觉得你是拖累，过去你也一直照顾我，护着我，我一个大男人也能护着你啊，怎会在这种时候对你弃之不顾，难道我是没有感情的疯子吗？你不是最怕被丢下吗，怎么现在反倒自已先逃了，嗯？！要是再这样想不开，我就用青藤把你捆在床上！”
说的话挺狠，但当燕万舟回过神来时，那些固定在身上的青藤已经消失了。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之间……”短短一句话，尤雨分了好几次才说完，一句比一句咬牙切齿，“不需要这样……”
他还以为，以他们的情谊而言，两人之间根本不会有什么秘密，谁也不会把谁当作负担。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最后一句话带着委屈的尾音，“嫌我多管闲事？碍着你了？算了，那我走，我走得了。”
尤雨放完狠话，直接就要决绝下床离开。
燕万舟只觉心尖猛地一缩，动作先于大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人拽回揽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尤雨的脊背，轻声哄着、安慰着。
“松手！”
“我错了，别生气，小雨，是我不好，是我自作主张。”
一股悲凉感袭来，燕万舟心如刀割，他那般喜欢小少爷，怎么可能会嫌弃。
每当他以为自已会被抛下时，尤雨都在用最坚定的方式留住他，从幼时到现在，反复将他从深渊边缘拽回。
小少爷比他要坚强得多，比他更有力量，燕万舟这才意识到他的行为对于尤雨无疑是一种伤害，心中钝痛。
燕万舟低声：“小雨，我往后的道途……恐怕会比旁人艰难百倍。”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将赫连闻人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尤雨听。
每说一句，尤雨的脸色就白一分，随后产生一种荒谬感。
大气运者会遭到天道反噬？
如果赫连掌门所言非虚，那他岂不是亲手将燕万舟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回想起过往种种，燕万舟的幸运值几乎是他亲眼看着增长的，那些不断攀升的数字还历历在目，如果……如果从最开始就错了呢。
几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
剧情的变化和提前是否和幸运值过高有关？他究竟是在改变剧情，还是在加速既定的命运？
可是，从表面上来看，燕万舟的幸运值变高之后，确实改写了原作的结局，但万一……万一燕万舟只要不当气运之子，说不定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呢？
可是如今系统休眠，很多事完全无法查证，无从询问。
尤雨不敢确定。
“我只是害怕，也不愿你受到牵连，抱歉……小雨，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求你……求你了……”仿佛连最后一丝抵抗也被打败，燕万舟只会道歉，看见尤雨这般伤心难过，他很害怕，满脑子都是想要补偿回来。
他姿态放的很低，任凭尤雨心头全是火也发不出来了。
尤雨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开口：“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害怕，害怕又没什么可羞耻的，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解决，两个人的力量总能大于一个人吧？”
“……”
“哦，要是我遇上这种灵力尽失的事情，你会任由我独自离开吗？”
“……不可能。”他立刻回答。
这不是有答案么，尤雨冷笑一声，懒得理他。
燕万舟一时语塞，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恨不得融进身体里面。
直到呼吸渐渐平复，尤雨才微微往后退开了一点，两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尾巴烦躁得拍来拍去。
“我恨不得跟你打一架，呵，要不是你现在打不过我……呵呵。”
不解气。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刚才那一顿操作已经算是在虐待病人。
最后尤雨只能报复似的恶狠狠在燕万舟脖子上咬了一口，犬齿泄愤似的留下整整齐齐两个牙印。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燕万舟浑身一僵，喘气变得粗重，眼神迷离了一下，两个人贴的太近，燕万舟意识到一个很糟糕的事情，极其不合时宜，他有点……起反应。
灵力尽失后，静心咒都失去效果。
只靠薄弱的自制力，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对于心上人的动情，身体十分配合主人的心思，早已行动起来。
“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突如其来的存在感让尤雨下意识按了一把，由于他的手速太快，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嗯？”
燕万舟的耳根脖子乃至锁骨都红透了。
如果沉默能杀死人，那这里肯定躺了两具尸体。
尤雨痴傻了一下，病人也能这么精神？
天哪。
大眼瞪小眼，尤道友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离开床榻，“燕道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你自便。”
然后他像一阵风似的刮走，动作利索地锁上门。
由于太过尴尬，燕万舟满脸羞红，抬手捂住发烫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却怎么也压不下那股燥热，像是无可奈何一般的，视线逐渐向下移，不得不正视自已的情况。
上一次，还能靠默念静心诀强压下去，这一回，完全静不下来。
卧房内还残存着小少爷身上的气息，被褥上也是，太清晰了……方才尤雨跨坐在他腰间时，隔着衣料传来的每一分热度还有……压在他腹部的那个触感。
就像人还未离开一样。
满脑子都是对方鲜活的表情，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燕万舟终于认命般闭上眼，借着本能和残余的气息，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颤抖的指尖探向身下，心跳和呼吸都乱了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