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长歌当哭终成憾
第一节。金枝玉叶护花人
皇城的琉璃瓦上覆着薄雪，八岁的太子萧砚握着染血的羊脂玉坠，看着妹妹萧玥蜷缩在廊下的身影。她淡青色的襦裙沾满泥浆，珍珠发钗断了一支，像折翼的蝶。
"三哥又推我..."七岁的萧玥仰起脸，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她泛红的脸颊，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
萧砚解下狐裘裹住她，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他转身走向东宫深处的刑房，青铜兽首灯在墙壁投下狰狞的影。三皇子萧瑾被侍卫按在刑具上，看到兄长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惧意。
"昨日你抢玥儿的糖人，前日推倒她摔碎玉镯，今日又将她推下台阶。"萧砚拾起刑架上的皮鞭，鞭梢在青石砖上甩出清脆的声响，"本太子的妹妹，也是你能动的？"
皮鞭破空的呼啸声混着惨叫在刑房回荡。萧砚每抽一鞭，都想起萧玥颤抖的肩膀。直到萧瑾哭着求饶，他才将染血的鞭子扔在地上："若再有下次，本太子便将你这双手剁碎了喂狗。"
回到清芷宫，萧玥正坐在暖阁里喝姜茶。见他回来，立刻跳下矮榻："哥哥的手受伤了！"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渗血的指节，"我让太医署的白公公来上药好不好？"
萧砚任由她拉着自己坐下，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泛起暖意。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琉璃瓦染成一片银白。自母妃难产而死后，这个妹妹就是他在这冰冷皇宫里唯一的牵挂。
第二节。暗香浮动情难掩
春去秋来，十年光阴转瞬即逝。萧玥已是十六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最喜在御花园的梅树下读书，风吹过，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像一幅水墨画卷。
萧砚处理完政务，总会来寻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他常常会出了神。那日，她仰头问他："哥哥，《诗经》里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到底是怎样的景色？"
他喉结动了动，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等开春了，带你去宫外的蒹葭渡。"话一出口，又觉不妥。他是太子，她是公主，这样的承诺太过奢侈。
萧玥却笑得灿烂："好！我要带画板，把蒹葭渡的景色都画下来！"她天真的模样让他心头一软，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时，两人皆是一怔。
夜色渐浓，萧砚回到东宫，案头放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他握着杯子，想起白日里萧玥泛红的脸颊，突然意识到，这些年藏在心底的，早已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第三节。一纸诏书碎好梦
边塞传来急报，西域新王即位，边境战火又起。朝堂上，老皇帝萧景琰看着奏报，沉吟良久："朕意已决，将玥儿封为和硕公主，远嫁西域。"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萧砚猛地起身："父皇！玥儿才十六岁，怎能..."
"住口！"萧景琰拍案而起，"联姻是为了两国和平，你身为太子，怎可如此糊涂！"
萧砚跪在乾清宫前，任凭暴雨浇在身上。他想起萧玥知道消息时惊恐的眼神，想起她抓着自己衣袖哭喊"我不要去西域"的模样。直到深夜，宫门紧闭，他才拖着湿透的身子离开。
他去找生母皇后，跪在凤仪宫的蟠龙柱下："母后，求您救救玥儿..."
皇后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砚儿，你对玥儿的心思，本宫岂会不知。可你们是兄妹，有些感情，本就不该存在。"她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第四节。黄沙漫漫相思苦
和亲那日，长安城万人空巷。萧玥坐在凤辇里，透过帘子看着城墙上的萧砚。他一身玄衣，神色冷峻，可她分明看到他眼底的血丝。
"哥哥..."她轻声呢喃，泪水模糊了视线。凤辇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黄沙之中。
西域的气候远比想象中恶劣。风沙卷起漫天黄土，将红妆染成灰败的颜色。西域王阿史那烈对她并不好，新婚当夜就宿在侧妃房里。她住在雕花楼阁中，每日只能对着窗外的枯树发呆。
她给萧砚写信，却从未得到回音。其实每一封信，都被萧砚珍藏在暗格里。他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想起她在御花园里的笑容，心如刀绞。
第五节。冷月无声人不归
三年后，老皇帝驾崩。萧砚登基，改元永熙。他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西域接萧玥回宫，却得到噩耗：和硕公主已于半年前病逝。
据说是西域王听信谗言，怀疑她与南朝私通，将她幽禁在冷宫。她整日以泪洗面，最终抑郁而终。
萧砚握着密报，眼前一片漆黑。他想起那年冬天，她蜷缩在廊下的模样；想起她仰头问自己蒹葭渡的样子；想起她在和亲路上的泪水...
"备马！"他突然站起身，声音沙哑，"朕要亲自去西域！"
三十万铁骑踏破边关，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西域军节节败退，阿史那烈被俘。萧砚看着跪在地上的西域王，眼神冰冷："你可知，你杀了朕最珍视的人？"
第六节。余烬成殇终不悔
西域都城被夷为平地，萧砚站在废墟上，手中握着萧玥生前最爱的羊脂玉坠。十年前那个雪夜，他就是用这枚玉坠，替她挡住了三皇子的欺辱。
如今，玉坠依旧，人却不在了。寒风吹过，卷起满地灰烬，像极了那年御花园的落梅。
他回到长安，在清芷宫种下千株梅花。每到寒冬，梅香四溢，却再不见那个在梅树下读书的少女。
深夜，他常常独坐东宫，看着暗格里的信笺发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心底的情，都随着萧玥的离去，永远埋葬在西域的黄沙之中。
有人说，新帝性情大变，不再亲近女色，也不再笑。只有每年萧玥生辰，他都会去清芷宫，一坐就是一整天。
尾声：长歌当哭终成憾
多年后，史官在《永熙实录》中记载："帝一生未立后，在位二十载，励精图治，四海升平。然每至和硕公主忌日，必亲临清芷宫，直至日落。"
而在民间，却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据说西域之战后，有人看见先帝抱着一具白骨，从废墟中走出。那具白骨上，还戴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坠。
雪落无声，梅香依旧。只是这偌大的皇宫，再也没有了那个让太子殿下甘心倾尽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