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无名之份

江南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劲儿，我跪坐在青石板上，任由冰凉的雨水浸透素白中衣。远处红烛摇曳，透过雕花窗棂，将新房内那对璧人相拥的剪影映在我的眸中。今日是沈砚白与丞相千金大婚的日子，而我，不过是这场盛宴里最不起眼的看客。

我叫阿宁，自记事起，便在沈府为婢。七岁那年的隆冬，我在沈府后门冻得奄奄一息，是沈砚白将我抱进府中。他那时不过十二岁，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父亲，留下她吧。”他这般说道。于是，我成了沈府最卑微的丫鬟，而他，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沈砚白待我极好，教我识字，与我讲书中的故事。我以为，这般岁月能一直延续下去。可当我及笄那日，沈老爷将我唤进书房，命我去伺候沈砚白的衣食起居。我满心欢喜，却不知这欢喜背后，藏着怎样的算计。

沈砚白要进京赶考的前一晚，我在他房里收拾行囊。烛火忽明忽暗，他忽然从身后抱住我，“阿宁，等我回来。”我红着脸点头，将亲手绣的香囊塞进他手中。那一夜，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我以为，这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走后，我日日盼着他归来。春去秋来，终于等到他高中的消息。我满心欢喜地想着，这回，我们总该有个结果了吧。可等来的，却是他要娶丞相千金的消息。

“阿宁，这是父亲的意思，也是为了沈家的前程。”他这般对我说，眼中满是愧疚。我强忍着泪水，笑着说：“公子不必为难，阿宁明白。”可谁又能明白，我的心早已碎成了千万片。

大婚当日，我躲在角落里，看着他身着喜服，牵着新娘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礼堂。礼成之时，宾客们的祝福声此起彼伏，而我的心，却在这热闹中渐渐死去。

婚后，沈砚白对丞相千金极好，府中人人都道他们是天作之合。而我，依旧做着最卑微的丫鬟，每日看着他们恩恩爱爱，心如刀割。

一日，丞相千金染了重病，大夫们束手无策。沈砚白心急如焚，四处求医问药。我听说城西有位神医，便连夜冒雨前去。山路崎岖，我摔了无数次，却咬牙坚持着。终于见到神医，可他却道：“需用活人之心入药，方能救她。”

我想也没想，便跪在神医面前：“求您用我的心，救她。”神医看着我，眼中满是怜悯：“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我点头：“我知道，可我若不救她，公子会难过的。”

回到沈府，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砚白。他大惊失色，紧紧抓住我的手：“阿宁，你疯了！”我笑着摇头：“公子，阿宁无名分，阿宁不对嗔，阿宁与公子难生恨。只要公子能幸福，阿宁做什么都愿意。”

手术那日，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神医举起手中的刀。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沈砚白将我抱进府中，对我说：“别怕，有我在。”如今，我终于可以不再怕了，因为，我就要解脱了。

意识渐渐模糊，我听见沈砚白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我却再也睁不开眼。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到尘埃里，开出一朵不为人知的花。

沈砚白抱着阿宁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他终于明白，自己最爱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默默守在他身边的丫鬟。可如今，一切都已太晚。

丞相千金的病好了，可沈府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沈砚白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日对着阿宁的遗物发呆。他时常想起阿宁的笑容，想起她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可这些回忆，如今都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时光匆匆流逝，沈砚白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丞相千金虽对他情深义重，可他的心，却早已随着阿宁的离去而死去。他时常会在梦中见到阿宁，可每次醒来，身边只有无尽的孤寂。

许多年后，沈砚白故去。临终前，他握着阿宁留下的香囊，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在另一个世界，他终于可以与阿宁重逢，弥补今生所有的遗憾。

而阿宁，那个卑微却又深情的女子，她的故事，也永远地留在了沈府的每一个角落，成了一段无人知晓的虐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