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霸主1980一条被榨干的咸鱼

第59章 注塑机调试,参数之谜

初秋的凉意开始悄悄潜入红星市,驱散了盛夏残留的燥热。星辰机械厂的车间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几台经过秦奋“魔改”的机床正以远超同类设备的效率和精度运转着,发出富有节奏感的轰鸣。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脸上带着专注和几分自豪,忙碌地操作着机器,或是仔细检验着刚刚下线的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切削液和热铁的混合气味,这是一种属于工业的、充满力量感的味道。

厂门口,一辆卡车正在装货。几个工人小心翼翼地将一箱箱包装好的精密零件搬上车厢。这些是发往南方一家大型国营无线电厂的订单,对方对星辰厂提供的样品精度非常满意,直接下了一个大单。旁边的空地上,还堆放着一些等待处理的原材料钢锭和铜棒,显示着工厂的生产任务相当饱满。

秦奋站在车间门口,看着眼前这繁忙而有序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从最初那个只有一台“魔改”机床的小作坊,到现在拥有十几名工人、多台高效设备、订单络绎不绝的初具规模的机械厂,仅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这在普遍节奏缓慢的八十年代,堪称奇迹。他的“星辰精密”招牌,已经在红星市乃至周边地区的机械加工领域,打响了名气,尤其是在高精度零件加工方面,更是独树一帜。口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漾开一圈圈涟漪,带来了更多的客户和更复杂的加工需求。

然而,在这片繁荣景象的背后,秦奋的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他手里捏着一份刚刚由他自己整理出来的简易财务报表,上面的数字清晰地揭示了工厂目前最大的困境——资金。

是的,缺钱。而且不是缺小钱,是缺大钱。

工厂的现金流其实相当健康。由于产品质量过硬,交货及时,回款情况普遍不错,尤其是那些急需高精度零件的客户,往往愿意支付预付款或者加快结算速度。每天看着进账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这个时代的个体户心花怒放。

但秦奋的眼光,早已超越了“万元户”这个层面。他脑子里装着的是未来几十年工业发展的波澜壮阔,是系统赋予他的知识和视野。他清楚地知道,眼下的这点成就,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他要做的,是建立一个真正的工业帝国,而不是守着一个小富即安的加工作坊。

扩张,是唯一的选择。而扩张,需要钱,大量的钱。

首先是设备。现有的几台“魔改”机床虽然效率高,但毕竟底子是旧设备,潜力有限,而且数量也远远不够。秦奋的脑子里有更先进的机床设计理念,甚至系统资料库里就有现成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国际先进水平的数控机床图纸和技术资料。但制造这些新设备,需要采购大量优质钢材、精密的传动部件、性能可靠的电气元件和控制系统。这每一项都是吞金巨兽。仅仅是制造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初级数控铣床或车床的材料和核心部件成本,可能就超过现在整个工厂的月利润。

其次是厂房。现在租用的这个旧仓库改建的车间已经显得日益拥挤,噪音、粉尘、物料堆放都成了问题,严重制约了生产效率和管理水平的提升。要上新设备,就需要更大的空间,更好的基础建设。买地建厂?那是目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仅仅是租用一个更大、条件更好的标准厂房,每年的租金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再次是原材料。随着订单量的增加,尤其是承接一些大批量零件加工任务,原材料的采购量也水涨船高。虽然国内的钢铁厂、有色金属厂也能提供原材料,但质量稳定性和精度往往不尽人意。一些特殊合金、高精度棒材,秦奋还是倾向于通过南方的渠道,甚至尝试联系“倒爷”弄一些进口货。这些优质原材料价格高昂,而且往往需要提前大量备货,这对资金的占用是惊人的。价格双轨制下,能搞到平价的指标固然好,但多数时候,为了保证生产,不得不采购议价、甚至高价的原材料。

最后是人才。虽然秦奋自己技术过硬,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需要懂技术、懂管理的帮手。他已经开始物色一些有经验的老技术工人,甚至通过夜校和技术交流会,留意那些有潜力、肯钻研的年轻人。吸引和留住人才,除了提供有竞争力的薪酬福利,还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们施展才华的平台——这意味着更好的设备、更大的发展空间,归根结底,还是需要资金投入。

林林总总算下来,秦奋估算了一下,要想让星辰机械厂真正上一个台阶,至少需要一笔高达十万、甚至二十万元的资金注入。这在八十年代中期,对于一个私人企业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靠自身积累?太慢了。按照目前的利润率,攒够这笔钱至少需要两三年。而秦奋知道,技术和市场瞬息万变,他等不起。他必须抓住当前国内制造业升级、以及部分领域对外开放带来的机遇窗口。

找私人借贷?利息高得吓人,而且风险极大。这个时代的私人借贷往往伴随着各种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秦奋不想让自己的事业从一开始就染上不健康的色彩。

向亲友求助?他白手起家,亲戚大多是普通工薪阶层,就算倾囊相助,也只是杯水车薪。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条路看起来最“正规”,也最有希望能获得大额资金——银行贷款。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他太清楚这个时代银行的门槛有多高了。银行是国家的银行,是为国营企业、集体企业服务的。他们这些“个体户”、“私营企业主”,在银行眼里,恐怕连“编外人员”都算不上,更像是需要警惕和规范的对象。报纸上虽然偶尔会宣传一些支持个体经济发展的政策,但真正落到实处,尤其是涉及到真金白银的贷款审批时,往往是另一回事。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值得去尝试。

“小马,”秦奋喊了一声正在核对出货单的年轻人。马小军是秦奋最早招的学徒之一,聪明肯干,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负责一些生产协调和库管的工作。“你把咱们厂这两个月的生产报表、销售合同复印件、还有客户的反馈信整理一下。另外,把咱们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都找出来,复印几份。”

马小军愣了一下:“厂长,要这些做什么?有检查的?”

秦奋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变得坚定:“不,我去办点事。可能……要跟银行打打交道。”

“银行?”马小军瞪大了眼睛,随即压低声音,“厂长,咱们……能从银行借到钱?”在他的认知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试试看吧。”秦奋没有多解释,“资料准备得越详细越好,做得规整一点。”

接下来的两天,秦奋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准备贷款材料上。他知道,面对银行那些习惯了看“红头文件”和“标准报表”的信贷员,光靠口头说是没用的,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亲自撰写了一份详尽的《星辰机械厂发展现状及贷款申请报告》。报告中,他首先阐述了工厂的创建历程、主营业务、现有的设备和人员情况。接着,他用图表和数据展示了近半年的生产增长趋势、主要客户构成、销售额和利润增长情况。他甚至附上了一些客户的感谢信和对产品质量的肯定评价,作为旁证。

报告的核心部分,是贷款的需求和用途。秦奋明确提出计划贷款十五万元,详细列出了资金使用计划:其中八万元用于购置两台国产新型精密车床和一台铣床,三万元用于采购一批优质进口合金钢和关键传动部件,两万元用于扩租相邻的一个仓库并进行地面硬化、电力增容等基础改造,剩余两万元作为流动资金储备,应对原材料价格波动和扩大生产带来的营运资金需求。

最后,他还制定了一份详细的还款计划。基于对未来一年订单增长和利润提升的保守预测,他承诺将在三年内连本带息还清贷款,并详细说明了分期还款的额度和时间节点。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提到了工厂正在接触外贸订单,未来可能产生的“创汇”能力,试图以此打动银行。

整份报告,他用系统赋予的规范格式和商业逻辑来组织,力求专业、严谨、令人信服。他还特意去供销社买了几本硬皮的笔记本,把报告工工整整地誊写在上面,相关的证明材料复印件也分门别类地夹好。他知道,在这个讲究“出身”和“成分”的年代,一个私营小厂想要获得银行的信任,姿态必须做得比谁都足。

一切准备就绪。秦奋特意换上了一身自己最好的行头——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确良长裤,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这身打扮在后世看来或许平平无奇,但在八十年代的红星市,已经算是相当体面和正式了。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着决绝。这不仅是一次贷款申请,更像是一场对现有金融体制壁垒的冲击。

他选择的目标是红星市工商银行总行。他打听到,市总行的信贷科权力相对更大,或许审批流程能稍微灵活一些。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穿过红星市还略显狭窄的街道,秦奋来到了工商银行气派的大楼前。

与他那充满油污和噪音的工厂截然不同,银行大厅显得格外安静、整洁、甚至有些威严。高高的柜台后面,穿着统一制服的银行职员们表情严肃,埋头处理着业务。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一种“公家单位”特有的、不易接近的气息。

秦奋定了定神,走到导引台,询问信贷科的位置。在一位面无表情的女职员的指点下,他来到了二楼一个挂着“信贷科”牌子的办公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秦奋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摆着两张办公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味。靠窗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他面前堆着一摞文件。另一张桌子是空的。

“您好,请问是信贷科吗?我想咨询一下企业贷款的事情。”秦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谦逊而自信。

中年男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秦奋身上,略带审视:“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叫秦奋,是星辰机械厂的厂长。”秦奋说着,双手将准备好的那份厚厚的报告和资料递了过去,“这是我们厂的一些情况和贷款申请报告,想请领导审阅一下。”

“星辰机械厂?”中年男人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他接过材料,并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问道:“个体户?还是……私营企业?”在当时,这两个词往往带着某种不确定性,甚至是“投机倒把”的潜在风险标签。

“算是私营企业吧,我们是正规注册的。”秦奋回答,他注意到对方语气中那一闪而过的疑虑。

中年男人这才不紧不慢地翻开秦奋的报告。他看得不快,但很仔细。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秦奋站在办公桌前,手心微微出汗,但脸上依然保持着镇定。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是关键。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中年男人终于抬起头,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指了指报告中的几页:“秦厂长,你这份报告……写得很详细,想法也很大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公式化,“但是,银行贷款,尤其是对你们私营企业的贷款,是有严格规定的。”

“我们知道规定严格,所以才做了充分的准备。”秦奋接话道,“我们工厂的技术水平在同行业里是有优势的,订单也很稳定,增长潜力巨大。报告里有详细的数据支撑。我们借款主要是为了扩大再生产,购置新设备,提升竞争力,这完全符合国家鼓励技术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方向。”

中年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按照规定,企业贷款,特别是大额贷款,需要提供足值的抵押物,或者有符合条件的担保单位。秦厂长,你们星辰机械厂,有什么可以抵押的固定资产吗?比如土地、厂房产权?”

秦奋心中一沉,这果然是绕不过去的坎。“我们现在的厂房是租赁的。主要的资产就是这些机器设备……”

“机器设备?”中年男人打断他,“旧设备翻新的?银行很难对其进行准确估值,而且处置起来也很麻烦,不能作为主要的抵押物。”

“那担保呢?”中年男人继续问道,“你们能找到实力雄厚的国营企业或者事业单位,愿意为你们这笔十五万的贷款提供连带责任担保吗?”

秦奋沉默了。他认识的国营厂领导倒是有几个,但那都是业务往来建立的初步关系,人家凭什么冒着巨大的风险为他一个私营小厂做担保?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到秦奋的表情,中年男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合上报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拒之门外的意思却更加明显:“秦厂长,不是我们银行不支持你们私营企业发展。主要是你的情况,确实不符合我们现行的信贷审批条件。没有足额抵押,也没有合格的担保,这笔贷款的风险太高了,我们银行承担不起。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经营上出了什么问题,这笔钱收不回来,我们怎么向国家交代?”

秦奋还想再争取一下,他强调自己的技术专利、强调正在洽谈的外贸订单前景、甚至提出可以用未来的应收账款作为部分质押……

但中年男人只是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却不再松口。他最后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浓茶,做了总结陈词:“秦厂长,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厂子看起来也确实做得不错,很有潜力。但是,规定就是规定。要不这样,你回去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担保单位?或者,等你们工厂的规模再扩大一些,积累更多的自有资金和固定资产,到时候再来申请,可能会好一些。我们银行的大门,对所有符合条件的企业都是敞开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奋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礼貌地收回自己的材料,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信贷科办公室。

走出银行大楼,外面阳光正好,但秦奋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凉风吹过,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他跨上自行车,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骑着。

银行这条路,果然像他预想的那样,几乎是完全堵死的。这不是那个信贷科长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时代背景下,金融体系对新兴私营经济体的普遍态度——谨慎、观望,甚至带着某种程度的不信任。他们更习惯于和“根正苗红”的国营、集体企业打交道,那里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资产,有上级主管单位的隐性背书,风险更可控。

像星辰机械厂这样的“野孩子”,即使展现出勃勃生机,但在缺乏传统意义上的“硬资产”和“强担保”的情况下,想从银行拿到钱,难于登天。

一丝苦涩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一股更强烈的韧劲所取代。秦奋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这次碰壁,让他对现实的困难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但这并不意味着绝望。

银行的路走不通,不代表所有的路都走不通。

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既然正规的金融渠道暂时指望不上,那就必须另辟蹊径。

供应商的账期?能不能谈下来更长的付款周期?用信用换取时间?

客户的预付款?对于那些特别依赖星辰技术的客户,能不能争取到更多的预付款,甚至达成某种形式的定向投资或合作?

民间资本?虽然风险高,利息重,但如果能严格控制风险,短期拆借一部分应急,是否可行?

甚至……系统?秦奋下意识地沟通了一下系统。系统界面冰冷,提示音毫无感情:“系统商城提供技术图纸、知识资料、效率优化工具。金融服务模块尚未解锁或权限不足。请宿主依靠自身努力,克服现实困难。”

果然,系统不是万能的。它提供了知识和方向,但真正的难关,还需要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闯。

自行车在街道上穿行,两旁的景象飞速后退。秦奋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银行贷款的尝试失败了,但这只是前进道路上遇到的一块绊脚石。他不会被绊倒。他会绕过去,或者,干脆把它踢开!

资金的瓶颈必须打破,星辰机械厂扩张的脚步绝不能停下。办法总比困难多,他坚信这一点。下一个突破口,会在哪里?秦奋的思绪,已经开始在各种可能性中快速穿梭、筛选、组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充满生机与挑战的八十年代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