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
置之死地
“醒醒...”
朦胧间，纳伦听到声音，他感到身体微微晃动。
“纳伦，醒醒啊...”
又是一声，纳伦确定了，是维托的声音。他居然没死吗？
“他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给他再排排水，或者做个人工呼吸？”
闻言，纳伦果断睁开眼。
“你醒啦！”维托开心道。
纳伦顿时和好几双关切的眼睛对上，其中最亮的就是维托的，他坐起身，感到手心下湿濡的触感，连忙看向周围，“这是哪里？”
四周墙壁镶满了肉块，红彤彤的，泛着水光，纳伦这才发现，周围陆陆续续坐着很多熟面孔，狼哥，尤兰达，梅，还有收容所里的很多人。
维托：“这里是狼哥姐姐的星兽身体内部，要不是她，我们死定了，不过这个水有古怪，就算狼哥姐姐的星兽也没法浮上水面，只能在水底搜索幸存者。”
意识逐渐回笼，纳伦第一时间回想起的是那恐怖的下坠感，那黑色海水就像沼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难浮上水面。
虽然没看见废星外的具体情形，但他挣扎时，看见周围浮浮沉沉的人类和灵兽，也能猜到大致情况。
“外面到底怎么了？对了！”纳伦拉住维托，“主脑，主脑还没修好！”
维托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纳伦，他舔了舔唇，语重心长：“纳伦，元帅来了。”
“你说什么？！”
维托继续道：“实验室也被他淹了，计划失败。”
纳伦怔怔地松开手，随后暴怒捶地，“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话音刚落，卡列娜幽幽道：“你轻一点，鲸群会疼的。”
她的声音空荡，纳伦左看右看，没找到固定声源，狼哥拍了拍他，“别找了，我姐不喜欢见人，她想躲，你们找不到的。”
维托从角落里拿出密封在低温盒里的芯片，宽慰纳伦，“别放弃嘛，虽然我们星球现在就像一个硕大的灯泡，但至少我们还有时间，修好一个手环，说不定能和主星取得联络呢？”
“呵呵，修好然后呢？那个男人明显是亲自来毁掉废星的，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他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到底当我们是什么？”
纳伦攥紧拳头，“不爽就随意捏死的虫子吗？”
“你冷静一点。”梅说，“末末姐他们正和里欧战斗，我相信她一定能赢，既然如此，我们更不可以放弃。”
尤兰达也重重点头，指了指周围的人类和灵兽，“不能放弃，末末姐也不会放弃，我们要保护他们。”
狼哥也帮腔，“是啊，什么东西也想废了我们废星，我跟你说，他们把我们当虫子耍，那我们就做小强，小强生命力是最强的，要我们死，我们偏偏活给他们看。”
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才是小强。”
“我就这么一个比喻，话糙理不糙嘛。”
“就是，我支持首领！”
“我也支持我们顾末末首领，她一定能行！”
“我也是！卡列娜首领的鲸群能救不少人，我也有水系星兽，我去帮她一起搜索幸存人类和灵兽。”
“我的海牛也可以帮忙，走，海牛，一起去帮忙。”
“哞！”
人群热络起来，几位首领在场，他们也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自发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一场灾难，却使这个曾经混乱不堪的星球，凝为一体。
灾难面前，纳伦曾经鄙夷的人，居然比他所见的任何一颗星球的人还团结。
身边一阵动静，纳伦低下头，维托又将低温盒递给他，他顿了顿，没再拒绝。
顾末末目眦欲裂地注视着地上的情形，眼睁睁地看到海水无情地吞噬了尤兰达他们。
不过几分钟时间，整颗废星仿若地狱，在这黑暗的夜里，充斥着无数尖叫和哀嚎，目光所及之处，只剩黑色海水、挣扎下陷的人类灵兽、飓风吹过的断垣绝壁。
她辛苦大半年建立的星球，一夜之间就被毁了。
“住手。”顾末末恨恨地盯着站在孤岛上的男人，“住手啊！你不是联邦元帅吗？他们也是人，也是生命，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死手？！”
“我只需要听话的人。”男人无情地驳斥，他背对月光，那声声哀嚎没有丁点影响到他，“我曾在艾罗星见过一条毒蛇。”
“中毒的人虽不会死，但他们会失去自己意识，听命于一条蛇，而这种蛇毒无解，只要被咬，最快三分钟蛇毒就会蔓延到大脑，三分钟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细胞像是被策反了一般，变得不听命于自己。”
“能够解毒的办法只有一种，被咬后，迅速剜掉坏肉。”
里欧擡起头，注视着顾末末，“你就是蛇毒，这颗星球就是那块坏肉。”
“现在，”里欧擡起手，周围升起恐怖的海墙，“我要剜掉这块肉。”
数百米高的海墙将顾末末几人围在其中，顾末末他们迅速朝天空飞去，但烛九阴速度是弱势，海墙以比他们快得多的速度上升，逐渐封锁上方。
沾上这个海水必死无疑。
涿水飞在前面，对顾末末伸出手，“末末，拉住我！”
顾末末咬了咬牙，朝鹿蜀看了一眼。
涿水只觉得手上缰绳一紧，鹿蜀长鸣一声，脚下金光大闪，使出全力朝渐渐封闭的天空飞去。
“你干什么！？怎么突然不听话了？末末还在后面啊！”涿水不停地牵着缰绳，意图让鹿蜀回头，但都没用。
莫兰瞬间明悟，他回头看向那只小蘑菇，顾末末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她张开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走。”
走...
怎么可能走！
莫兰沉了沉眸子，他的瞬移在A级时能带两个人，现在能移动三个人，阿水末末路德菲斯，正好。
念此，莫兰松开涿水，刚欲召唤，身边缠绕的金色雾气突然牢牢缩紧，如有实体般将他和涿水牢牢绑在鹿蜀身上，他这才急了，吼道：“该死的小蘑菇！你给我松开啊！”
他们现在等级相同，无论他怎么试都挣脱不开雾气。
鹿蜀速度极快，没两秒冲破海壁。
涿水也明白过来，她松开缰绳，不停拍打鹿蜀，“停下，停下啊！妈的，鹿蜀，你主人还在后面啊，你给我停下！”
鹿蜀又鸣叫一声，那声音如泣如诉，飞行的速度只是一顿，又继续朝远方飞去。
“不要！！停下啊！”
眼泪刚落下就被风吹走，吹得涿水脸颊生疼，但她顾不得这些，她回过头，逐渐合拢的海壁里，她看到顾末末牢牢抱紧路德菲斯，对她笑了笑，还是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小梨涡。
出口合上，那恐怖的海壁迅速向内坍缩挤压。
“末末！”
“顾末末！”
“嘭——”
在莫兰涿水不甘地呐喊声中，海壁将里面的顾末末砸进海中。
灰暗的海水，压得顾末末胸腔难受，掉落海里的那一刻，猛烈冲击使她短暂地晕了过去，此时头脑昏沉。
意识挣扎之间，顾末末突觉腰间一紧，似乎被人抱在怀中。
这时，她又听见“咔嚓”一声，就像玻璃破碎的声音，她这才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绿色光罩之中，而罩壁已经出现几道细密的裂痕。
见顾末末清醒，路德菲斯松了一口气，刚张口，就又吐出一口鲜血。
顾末末赶忙架住他，抱着他往水面游，却感到身体如有千重，怎么也游不上去。
氧气逐渐耗尽，顾末末痛苦地吐出几串泡泡。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后背附上一只微凉的手掌，顾末末看向身边的路德菲斯，他推了推顾末末，身上的光罩尽数挪到顾末末身上，光罩牵引她朝海水飘去，而路德菲斯却被海水拽离顾末末身边。
顾末末紧紧拉住路德菲斯，却见路德菲斯咳出鲜血，接着抿了抿唇。
她瞳孔骤缩，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每当路德菲斯有什么打算时，都是这个表情。
路德菲斯艰难地擡起另一只手，附在顾末末的手上，坚定、执拗地掰开了她紧握的手指。
顾末末不住地摇头，巨大的拉力下，她只能眼睁睁地盯着自己手指被渐渐抽离。
一松手，路德菲斯就朝深海沉去，血染红了他上方的海水。
不，不可以！
顾末末睁大眼，手指茫然地朝他的方向伸了伸。
为什么，又是这样？
她脑内骤痛，闪过几个画面。
热武、法术互相攻击、碰撞，形成鬼魅般的烟花，那是死亡之花。
烟花下是痛苦哀嚎的人们，是如烈狱般的世界。
白光一闪，同样的海底，路德菲斯掉落其中，炮弹随之而来，将他炸得粉碎，爆炸的闪光几乎闪瞎她的眼睛，随后，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
不能再失去他了。
顾末末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但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你就是那条毒蛇。”
里欧的话再次浮现脑海，顾末末一愣，三分钟...如果再有三分钟...
想到这，她定下心来，拿出沙棠果。
【宿主！你不能再吃了，你已经吃过两颗了，会被反噬的！】
顾末末皱了皱眉头，随后毫不犹豫地吞下，一颗吃完，她又拿出一颗，然后又是一颗......
看着光屏的系统彻底急了：【宿主，宿主你不能再吃了！不能再吃了！你身体绝对会撑不住的！】
但顾末末已经听不进任何话，她一颗又一颗，不知疲倦地吃着，感受到体内不断暴涨，升级的精神力，以及一起而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她笑了笑。
鹿蜀并没有停下，它敏捷地躲避飞溅的海水，直到站在一棵粗壮的巨树上，才松开他俩。
而这里，已经离海边数千米远，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大概。
“末末！”涿水从鹿蜀身上滚下，还是莫兰拉了她一把，才站稳，她满脸是泪，紧紧抓着莫兰，“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莫兰眼角通红，一语不发。
涿水推开他，“我要去救末末！”
“别去，别去。”莫兰从后面抱住涿水，“我们打不过他，现在去了，就对不起小末末救我们的这条命。”
涿水怔愣住，她哑着嗓子，“那怎么办啊，末末还在里面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不，不怪你，都是我...”莫兰紧了紧手臂，“是我的原因，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替末末报仇的。”
回应他的，只有声声啜泣。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到阵阵晃动，地面的海水浮沉。
难道又是里欧？
莫兰护住涿水，却见无数人和星兽被一片片和人差不多高的鱼鳞拖出水面，他们趴在鱼鳞上，吐水的吐水，找灵兽的找灵兽，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发生什么事了？”
涿水擦了擦眼泪，震惊地看着雾气萦绕在它全身，它踱步两下，飞向海水。
在它离开后，地动山摇，山呼海啸。
阵阵龙吟回荡在整个废星之上。
“快看！”人群里有人指向海的那边。
只见那里海水下陷，形成巨大可怖的旋涡，就连飘在上面的黑色“岛屿”都随着旋涡浮浮沉沉。
先是一道金光从海水里冲向涿水那边，莫兰连忙召唤木昂，接过金光，一打开，竟然是躺在鱼鳞上的路德菲斯。
“嘭——”
红色古龙冲出海面，飞向空中，盘桓云间，它身形之大，甚至涿水上方都能看到红龙的身影。
不远处，她以为已经死去的顾末末站在龙首，神情淡漠。
在她身边，是所有恢复全部力量的神，他们恭敬地站在顾末末身边，仿佛那位女孩，才是真正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