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转头送走了江敛,盛怀宁打开桌子上的盒子,果然见里面放了两盘糕点。
向来江敛去临江楼,或者出去的时候,大多喜欢给她带点东西,这习惯一持续就很多年,到她及笄,到她长大。
心中的烦闷不知觉地散去,她拿起糕点尝了一口,嘴角勾出几分笑意。
下半日,上京又下起了雪。
离年关越来越近,朝堂上下都忙碌,百姓们和各府官家也都忙着置买东西,收拾院子,盛府的中馈自燕筠嫁过来之后便全部交到了她手里,但后来盛之珩出事,盛相和夫人心疼她忙上忙下,平日里盛夫人多少也会帮着做些事。
是以这些天盛夫人和燕筠也整日忙的不见人影,这半日下了雪,盛怀宁倒是老老实实听了江敛的话留在屋子里,将暗卫查来的东西看了看。
魏谆的这个干儿子,无父无母,八岁就被送入宫中,十二岁开始一直跟在魏谆身边,是他身边最忠心的狗,这么多年没少在背地里帮他做事。
难怪能让魏谆认了当“干儿子。”
想来这次魏谆能这么快发觉那件事的不对劲,也和他的干儿子脱不了干系。
“魏宫还有这等聪明人。”
她喃喃了一句,眼中泛出几分冷意。
聪明是聪明,可是聪明用错了地方,挡她的路坏她的计划,那就不能怪她了。
盛怀宁攥紧了手中的宣纸,心中思忖着对策。
她懒懒散散地在屋子里窝了半日,屋内燃着炭火,手中抱着暖炉,到快晚间的时候,手撑着头,一点点睡了过去。
而后盛怀宁做了一个梦。
那并非是她记忆里见过的。
她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似乎是一座城,城中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四处荒凉,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不是上京,也不是她曾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往前走了两步,在一片死寂之中,踩中了一片枯叶,这清脆的声音响在这里,把她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听见不远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跑过来。
那是个很貌美的女子。
她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着一阵大红凤袍,衣衫凌乱,脸上带着泪痕,气喘吁吁地抱着怀中的襁褓,往前面跑过来。
只是还没走到跟前,这人忽然踉跄了一下,继而狠狠跌倒了地上。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孩,用自己的背挡了一下,所以盛怀宁清楚看到她眼中闪过几分疼意,却依旧咬牙站起来。
“不能停在这……”
要是停在这,她和她怀中的孩子,都活不下去。
盛怀宁看到她眼中的执着,和那半分强烈的,要活下去的渴求,忽然心中的弦一动,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对面前素未相识的女子产生了几分奇怪的心疼,下意识要走过去扶她,只是还没走到近前,一旁的小路上忽然又跑过来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个女子。
见到这三个人的时候,盛怀宁神色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那似乎是年轻时候的盛相夫妇,还有她的姑母。
盛夫人连忙扶住了她。
“娘……娘娘。”
娘娘?
盛怀宁瞳孔一缩,仿佛瞬间明白了面前的人是谁。
她下意识往前走,只是面前像是生了什么屏障一样,阻拦住了她往前的步子,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子似乎虚浮在半空中,对面的几个人没往这里看,就好像看不到她一样。
“盛公子,盛夫人……”
那女子喘着气开口,一把好嗓子和盛怀宁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
仔细一看,盛怀宁的眉目也和这位“娘娘”甚是相似。
只是刚一开口,鲜血就顺着嘴角流出来,顺着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娘娘,您慢着点,您这是怎么了,我这就带您去看大夫。”
盛夫人吓白了脸色,和盛相扶着她要站起来。
“不,不,夫人,盛夫人。”
她攥紧盛夫人的手,一双温柔的眼微红着,语气却有些激烈和迫切。
“我活不了了,我中了毒,不必再为我耽误时间了,我很快……很快就要去找陛下了。”
邬离皇帝在主动开城门之时就已经自戕在邬离祠堂之中,她抱着怀中的女儿从皇宫一路跑出来。
“您……”
盛夫人有些不忍地看着她。
“我求求您,盛夫人,您能不能念在……当时我曾救过您一命的份上,将我女儿带出去……您救救她,她不能死。”
邬离皇后细白的手上都沾染了不少鲜血,她迫切地看着盛夫人。
“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早就被藩国远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娘娘,我们如何配得上收养公主?”
盛相动了动唇,看着她道。
“我没办法了,盛公子,盛夫人。”
她一张口眼泪就落了下来,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粉雕玉琢的面容,正睁大了懵懂的眼睛看着自己,见她低头,还扯开嘴角和她笑起来。
一个才出生几个月大的小孩哪能知道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形呢,她只知道抱着自己的是母亲,而母亲怎么样,都会护她安好。
皇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不断消散,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新帝不会容许她活下来的。”
她语气哽咽着说。
“邬离和这位……谢大人,不是和平交接吗?”
盛相震惊地看着皇后。
那时候江盛两家才被藩国远贬,对外面的局势清楚一点,却又知道的不多,他们还不曾遇到过谢癸,只凭借外面的传言,知道几分现在的情形。
“是和平交接。”
她喘着气,嘴角的鲜血越流越多,语气急促地说。
“可公主不一样。”
和平交接是邬离气数已尽,陛下和她都不忍百姓兵士再受苦难了,谢大人答应了会好好对百姓不假,这百姓却不包括她怀里的这个人。
流着邬离皇室血脉的公主。
一句话说过,盛相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活不下去了,可我的女儿才这么大……我求求您,带她走吧。”
她实在已经无计可施了,从里面跑出来,一直往外,这一路上只遇到了盛相和盛夫人两个熟人,她想,兴许是上天注定的吧,这两个人曾经被她救过一命,如今也该救她的女儿。
衣袍下纤细的身子抖着,平日坐高位最尊贵的皇后伏在地上,一遍遍求他们,为自己女儿求个最后的,微薄的活命机会。
“你们不带她走,她会死的,就当时还了我的恩情,救救她吧,我实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怀中的女儿也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开始吱吱哇哇地大哭起来。
在凄冷死寂的城中,似乎更显几分悲凉。
“平常人家就好,只要带着她活下去就行。”
她低着头,在女儿额头落在一个冰凉的吻,说。
贵重的命格似乎也没什么用,平白让女儿跟着他们遭罪,要个平平安安,能活下去的机会,对她来说,如今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我答应您,我答应您就是。”
盛相还没说话,盛夫人已经伸手扶住了邬离皇后。
“您救过我们夫妻二人,如今要我们的命我们都毫不犹疑,更何况只是救下您的女儿呢,我答应您就是。”
听见了这句承诺,皇后总算松了口气,她攥紧了手中孩子的手,又骤然松开,最后拥抱了她一下,把她送到盛夫人怀里。
她眼前模模糊糊地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却还下意识抓着衣袍上的玉佩递过去。
“留给她……”
这是邬离皇后的贴身玉佩,也是她最后留在人世间,给女儿的一点念想。
盛怀宁定睛一看,眼眶骤然红了。
那块玉佩,是曾经在凉山头,被魏谆威胁着要她承认自己身份的玉佩,险些被他摔倒了地上,最后又到了谢离手中。
“要她好好活下去,这就是……父皇母后,对她唯一的期盼,我的小公主,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语气也哽咽的厉害。
“别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若真要知道,请一定告诉她,邬离和谢朝是和平交接,是我们……自愿的,别让她钻什么牛角尖,活在仇恨里,爹娘是自愿死的……”
她的声音越发微弱,纤细的身子倒在盛怀宁姑母的怀里,最后睁眼看了一眼盛夫人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儿。
“她叫什么,娘娘?”
盛夫人也哭的不能行,却还是强撑着问她。
“阿宁,她叫阿宁。”
她承着父皇母后用命换来的机会和期许,整个皇室最后的爱集中在她身上,我要她平安,要她安安宁宁地长大。
要她永远活在爱和花团锦簇里,哪怕粗茶布衣的一生,也要长乐安宁。
“我的……阿宁。”
尾音渐渐消散在风里,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与此同时,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和吵闹声传过来。
“找到皇后了吗?”
“没有。”
“往那边。”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盛相与夫人抱着怀里的人往外跑,匆忙之中,才被邬离皇后递过来的玉佩掉在地上,落在了邬离皇后的手边。
而盛怀宁眼睁睁看着,谢家的铁骑走过来,拖走了在地上躺着的女人,她一张脸貌美依旧,哪怕染了血也依旧没抹去这分漂亮,她脸上挂着满足的笑,那点泪痕似乎更为她的死平添几分凄美。
“母……母后。”
她喉咙哽咽的不行,一句话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溢出。
可惜那个人,从她出生护到满月,没等来她会说话的时候,也没等到她喊那一句母后。
冬日冷风随着吹过来,盛怀宁骤然睁开眼,满面泪痕。
她袖中的手死死颤抖着,乍然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想起梦中的满目疮痍,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那是梦吗?
一个简简单单的,被她幻想出来的梦,只是假的。
还是说,这些是在她不曾知道的岁月里,真实发生的事情?
盛怀宁想告诉自己只是梦,可她又觉得,这应该是真的。
不像是假的,那样真实的地方,那样真实的话,仿佛只是一个巧合的机缘,在最平静不过的晚上,被她悄然,又偶然地窥见到。
她想骗自己,又清楚地知道,那大概就是真的。
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她骤然觉得有点冷。
她身子冰凉的厉害,蜷缩在窗边坐着,一双眼怔怔地看着桌案,在脑海里回想着盛相曾经透露给她的只言片语。
江盛两家曾经跟在另一个藩国手下,后来被藩国的君主猜忌,远贬流放到了离邬离很近的一个镇子上,他们到那个镇子的时候,正被官兵赶着打骂,差点死的时候,就是被邬离皇后救下来,跑了几里路为他们讨水,又找大夫给他们治病。
后来得她母后托付,救下她,本想着留在镇子里安稳过日子的时候,谢朝建立,谢癸偶然经过这个镇子,看中了盛相和江将军的才能。
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却从来没人告诉她,她母后在临终前,抱着她跑出来的时候,是那样一副样子。
她眼眶一热又要落下泪,想扯开嘴角笑一笑,最终却只低下头,抱着自己的身子,悄然将泪抹在衣服上。
“母后,母后……”
她一句句喃喃,想起梦中邬离皇后说的话,一时更泪如雨下。
有时候人身上真是带着奇妙又纠缠的感情,明明她对三岁前的记忆都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十五岁之前更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盛家的女儿,却不妨碍她在见到邬离皇后的旧物,从盛夫人口中听说她只言片语的时候,骤然落泪。
就好像母女之间,天生就有命运血脉的纠葛和爱。
她爱邬离皇后。
盛怀宁颤抖着从一旁桌案的最
盒子打开,是当时在凉山之上,她和谢离打斗要抢来的镯子。
那镯子磕开了个口子,光泽也早已经黯淡,可如今玉佩不在她身边,这就是她现在仅有的,邬离皇后的旧物。
她将镯子捂在心口,只觉心中一阵窒息的疼痛,疼的她喘不过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觉得屋子里太闷了。
“我出去一会,不必告诉阿娘和爹爹。”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茯芷刚要担心问话,目光触及到她的脸色,陡然止住了声音。
外面的雪小了许多,白茫茫地盖了满地,屋顶房檐也都是雪,冰天雪地,她一双眼红的厉害,踉跄着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心中有些茫然。
似乎不知道去哪,又觉得不想待在屋子里。
外面冰凉的雪落在她身上,让她混沌的脑子有些清醒了,她轻轻喘了口气,将那点浊气吐了出来。
偌大的上京明明那样空旷,却哪哪都让她觉得闷,连喘口气都是窒息的。
为了百姓将气数要尽的国都拱手相让又怎么样呢,后来百姓也没得到好,他们依旧活在水深火热里,甚至比不上邬离一朝在的时候的样子。
眼眶骤然又一热,她克制着泪,一步步顺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雪也停了,路上寂静无声,只有她踩着松软的雪一步步往前走,慢慢消化着,蚕食着这窒息的情绪。
走了许久,她目光触及到一只石狮子,擡起头才发觉不知不觉地到了临江楼旁边的一处院子。
这个地方尚且算偏僻,她顺着墙沿蹲下去,任微凉的雪意浸染到身上,到指尖,低着头抱住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街上安安静静的,这个偏僻的地方平时寻常人更是少来,她静静地想着。
想方才的梦,想那些往事,零碎的,血淋淋的,残破不堪的,拼凑在一起,最后都聚到心头。
她眼中闪过几分惶然,攥紧了衣袖,擡起头,一点点顺着看空无一人的长街。
却忽然,一道身影晃入眼帘。
来人一身白袍,手中拎着一盏宫灯,于茫茫雪夜之中缓步往这边走,眉目清润,正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天色更暗,整个空荡荡的长街似乎都只有他手中的那盏宫灯在散发出微弱的光,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这人竟然是……谢离。
盛怀宁下意识站起来要别过身子。
她出来本就是不想被盛相和盛夫人发现她哭的事,怕他们担心,自然也不想让谢离知道,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手腕一紧,她跌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宁宁?”
谢离上前将她揽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这么晚了,宁宁怎么在这?”
谢离微一扬眉,问她。
盛怀宁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哑。
“你怎么这会出去了?”
“外面有些事……”
谢离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他骤然擡起盛怀宁的下颌,才发现她眼尾的红意,还有眼中的氤氲,心中一紧,下意识伸手为她把脸侧的泪痕擦去。
“怎么了?宁宁,谁欺负你了?”
他眼中泛出几分冷意,下意识攥住她的手。
“没事。”
盛怀宁摇摇头。
“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他语气冷冷地说过,就要转头吩咐人去查,却又被盛怀宁拉住手。
“真的没事……我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谢离也只能搁下心中的疑惑与怒意,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有些心疼。
“外面太冷了……”
他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腰身一紧,盛怀宁轻轻抱住了他。
纤细的身子在他怀里,他发觉她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谢离骤然止住话,回抱住她轻轻拍了拍。
“到底怎么了?”
他放轻了声音,只恐吓着盛怀宁。
“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到了……一个想见很久很久的人。”
盛怀宁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就只能这样形容。
形容一个她明明几乎都没有印象,却无数次在午夜梦回哭过,想要见到的人。
一个人?
谢离低下头,仔细看着她的神色,问道。
“那个人……”
“不在了。”
短短三个字说完,她像是骤然散了身上的力气一样,长街顿时又寂静下来。
谢离心中一颤,抿了抿唇,知道此时已经不是再问下去的时候。
他将盛怀宁更抱紧,轻轻吻在她发丝。
“我梦到她……在我面前死了,我却连走过去再见她一面都不能。”
盛怀宁语气还有些哽咽,谢离眼中闪过几分疼意,抱住她道。
“噩梦而已。
她还会回来,在梦里见宁宁的。”
“我已经想了她太久了,十多年里,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这样清晰。”
偏生是这样残忍的记忆。
谢离只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又知道盛怀宁此时需要的不是追问,而是静静地听着她说。
“她对宁宁很好。”
“是。”
一个在临死前,都要撑着出来,给她找安身之处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不爱她。
“那她必然想看到宁宁开心,她不会想你这样悲伤的。
噩梦都是反的,她这样好,此时必然已经……转世有一个好的生活了。”
盛怀宁窝在他怀里,又道。
“我知道……”
可是乍然梦见那样的事,给她的冲击那么突然,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
袖中的那个残破的镯子还带着余温,似乎在提醒她什么,盛怀宁轻轻仰起头,看见谢离疼惜的目光,和漫天的星辰。
“我什么都明白,谢离,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明白就是释怀的……”
“我知道。”
谢离哑着声音,握紧她的手,将自己身上的温度渡过去。
“你说……十多年了,她还会记得我吗?”
十多年……
谢离眉心微动,温和地看着她,见到她眼中的惶然,和不确定,又坚定地告诉她。
“会的。”
顿了顿,他又把后半句补上。
“她那么爱宁宁,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记得宁宁。
噩梦都是假的,她以后再来宁宁梦里,一定是一个好梦。”
他指腹微微摩挲着盛怀宁的脸,将泪痕都擦去。
“你太冷了,宁宁。”
是。
她从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快小半个时辰了。
“她必然不想看你这样的。”
谢离轻轻抱住她。
“不管怎么样,先回去好吗?”
盛怀宁哽咽了一下,脑中渐渐清醒,轻轻点了头。
谢离一手拎着宫灯,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盛怀宁缩在他怀里,僵硬冰冷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在他怀中,悄然落下泪。
谢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知道她需要个宣泄的口子,一路没再说话,只感觉到胸前的衣襟渐渐被泪渗透。
走到太子府用的时间并不长,谢离一路进了自己的屋子,将她放下,问她道。
“还想说吗?”
盛怀宁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摇头。
“我想静静。”
“好。”
谢离将她的外衣褪下,披了个大氅将她包裹住,又吩咐下人上了炭火。
“我去找身干净的衣裳。”
他转头离开,又给她留足了安静的时间,等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殿内安安静静的,她轻轻倚着椅子旁,似乎是哭的太累了,悄然睡了过去。
脸上的泪痕仍在,她眉头紧锁着,睡得并不安稳。
谢离走上前要把她抱到床上,刚一走进,发现一个有缺口的镯子,赫然映入眼帘。
这镯子他实在太熟悉了……
袖中的手握紧,谢离看了她一眼,脑中尽是她在长街与自己说过的话。
“她死了。”
“十多年了。”
谢离眼中晦暗不明地闪过些什么,片刻后,他再次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将镯子悄无声息地收到她衣袖中,又把她抱着床上。
而后,他从手中又拿出一块玉佩,顿了顿,同样放进了盛怀宁的衣袖里。
他静静摩挲着盛怀宁的面容,轻轻地落下一句。
“小姑娘,想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