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未央殿的铜钟撞响时。刘妧身着“万国朝服”步入殿中。
十二章纹间的波斯藤蔓随步履轻颤,越人藤编衬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御史大夫公孙越率先拱手,袍角扫过金砖。
“陛下此服,真乃经纬万邦!”
“桑小娥的锦线韧,老陶的瓷纹亮,竟都绣在了龙章旁,妙哉!”
左侧转出个穿紫袍的老臣,是太傅李嵩。
他拄着拐杖重重顿地,杖头的铜箍磕得金砖“当”地响。
“公孙大人此言差矣!”
他指着朝服上的罗马战车纹,青筋在额头跳:“龙袍岂容异域车马?《礼记》明载‘衣有常制’,这是乱了纲常!”
陈阿娇从屏风后走出,鬓边的“万国锦钗”晃着光,钗头琉璃珠“叮叮”轻响。
“李太傅可知,这战车纹是鲁直车坊的齿轮改的?”
她走近,指尖点着战车的轮齿:“去年北境新造的战车,用的就是这齿轮,比老战车快三成,护了千余名士兵的命——百工的巧思,护了百姓,怎算乱纲常?”
李嵩脸涨得通红,拐杖又顿了下。
“太后强词夺理!纲常……”
“太傅摸摸这锦面,”刘妧上前一步,朝服的琉璃珠蹭过李嵩的袖口,“汉地桑丝裹着波斯羊毛,比纯汉锦暖三成。”
“前几日雪大,染坊的王大娘穿胡汉裙,说比旧棉袄轻便,干活都利索——百姓穿得暖、干得动,陛下穿万国袍,怎么就不能理政?”
殿外忽然传来阿罗憾的惊叹。
波斯使者捧着琉璃珠串的胡袍,挤进门来。
“陛下的朝服,比罗马皇帝的紫袍还亮!”
他指着藤蔓缠云纹:“这像西域商队跟着汉地驿道,亲得很!”
“去年我带的锦缎,就因绣了这纹样,在长安多卖了五十匹!”
李嵩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
只盯着朝服上的缠枝莲——那莲瓣用印度金箔绣的,在晨光里闪得晃眼,倒比纯汉莲多了份喜气。
偏殿的檀香混着波斯玫瑰香。
罗马使者马库斯正摩挲着块“胡汉锦帕”,帕面波斯葡萄纹用汉地平针绣,针脚密得看不见线。
他忽然笑出声:“我罗马的‘丝毛混纺’,总缺这股缠缠绵绵的劲儿!”
他指着葡萄藤缠着的汉地竹枝:“这竹枝绣得有韧劲,像去年我见的蜀地竹筏,能载着商队过河。”
“比纯罗马纹样多了份活气。”
陈阿娇递过锦瓷茶盏,盏身罗马柱纹与汉地云纹缠在一块儿,像俩老伙计搭肩。
“马库斯使者尝尝?”
“这盏沿的锦灰釉,是老陶掺了越人河泥烧的,不烫手。”
“前儿桑小娥染布累了,捧着它喝了三碗茶,说比铜盏舒坦。”
马库斯捧着盏沿,指腹划过柱纹。
“神工!罗马的石匠若见了,定要拜师!”
“陛下,我想把这盏样带回罗马,让石匠学着烧。”
“再把罗马的大理石雕刻法传来,换你们的织锦手艺,如何?”
刘妧笑着摆手,帕子从袖中滑出,落在案上。
“送你便是。”
“百工的巧思,本就该顺着丝绸之路走,像这帕上的葡萄藤,你爬过来,我伸过去,才长得旺。”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汉地的造纸术,你们若想学,我让太学的先生写份教程。”
马库斯眼睛亮得像琉璃珠。
“陛下真是慷慨!”
“我这就修书,让罗马的使者带最好的大理石来!”
尚食局的蒸汽漫过回廊。
印度厨师达摩多罗正用“万国瓷盘”盛菜,盘心汉地饕餮与印度法轮的尾巴缠在一块儿,像在嬉闹。
他用银叉挑起“番红花锦芯米糕”,糕面梵文“吉祥”闪着金。
“陛下尝尝?”
“按老钱的法子,米里掺了桑小娥的锦灰粉,我家小女儿说,比纯米糕香三分。”
刘妧咬了口,舌尖触到极细的锦线,韧得像丝线。
“这线……”
旁边的老厨师赵师傅“哼”地放下炒勺,围裙上沾着面粉。
“达摩师傅净整些花活!”
“米糕里缠线,不怕硌着牙?去年张公公吃了带枣核的糕点,还闹了场病!”
达摩多罗慌忙摆手。
“赵师傅放心!这是越人‘蜜蜡缠线’,用桑小娥的染坊蜜蜡浸过,滑得很!”
“我娘试吃时,说像嚼着带香的丝线,舒坦得很。”
陈阿娇夹起另一块,锦线在齿间轻响。
“赵师傅尝尝就知道,这线增香还寓意‘百工绵长’。”
“昨儿鲁直尝了,说比他车轴的钢线还韧,嚼着有劲儿,干活都提神。”
赵师傅半信半疑地咬了口,忽然点头。
“……倒真有股花香,比单纯的米糕多了层嚼头。”
他挠挠头:“要不……我也试试?给我孙子做块,他总嫌糕点没滋味。”
秀儿随阿月送新织的“万国锦帘”入宫。
锦帘上汉地亭台旁立着罗马柱,越人吊脚楼下淌着波斯河。
她刚把帘钩挂好,就见刘妧正与陈阿娇翻看《百工食谱》。
“这‘胡汉合璧宴’列得妙,”刘妧指着其中一页,“波斯烤羊配汉地豆瓣酱,越人春卷裹印度咖喱,都用锦瓷餐具。”
“百工干活累了,吃着方便。”
秀儿忍不住踮脚看,辫梢的琉璃珠晃得书页发亮。
“陛下,西市的‘锦瓷饺’更妙!”
“用罗马胡椒拌馅,咬开流油,阿勇哥说比他的米饺香十倍!”
她掰着手指:“张铁匠家的小子,一顿能吃二十个,说‘干活有力气’!”
旁边的尚食局管事皱眉,手里的账本“啪”地合上。
“小姑娘家懂什么?”
“宫廷宴席哪能用胡椒?祖制说‘宴不逾五味’,这胡椒算哪味?”
“怎么不能?”陈阿娇打断他,指着食谱空白处,“记上!明日就做‘罗马胡椒锦瓷饺’,让百工也来尝尝。”
“他们抡大锤、踩织机,不吃点够味的,哪有力气干活?”
“你当宫廷规矩,是让百姓饿肚子的?”
秀儿兴奋得脸通红,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
“我回去告诉阿勇哥,他准能乐疯!”
“前儿他还说,若宫里能用上他的饺子,做梦都能笑醒!”
暮色漫过御花园时,刘妧穿着朝服巡视“万国工坊”。
鲁直正蹲在“琉璃锦织机”旁,手里攥着扳手,罗马齿轮带动汉地花楼,织出的锦缎上,波斯卷草缠着汉地祥云。
“陛下瞧这机轴,用的是太后说的‘胡汉合璧法’,转得比西域商队的驼铃还顺!”
“昨儿秀儿她娘来试织,说比老机子省三成力。”
阿月的越人织工们围坐在另一台织机旁,正试织“波斯毯纹锦”。
有个年轻织工噘嘴,指尖缠着布条。
“阿月姐,这花纹太密,扎得手指疼,不如咱越人的水纹好织……”
阿月敲了敲她的织梭,梭柄上刻着小小的水纹。
“傻丫头,去年你说汉地云纹难绣,扎破了七根手指,现在不也绣得比谁都好?”
她掀起自己的袖口,有个淡淡的疤痕:“我学波斯藤蔓时,这儿还留了个疤呢——百工的手,就得能织百国的花,才叫本事。”
年轻织工抿了抿嘴,拿起织梭。
“那……我再试试,绣慢些总行了吧?”
老陶的瓷坊飘来新釉香。
他举着刚出窑的“罗马青花”瓷碗,碗里汉地牡丹开在波斯卷草间。
“陛下,这碗送给达摩师傅盛咖喱,保准比罗马石碗衬味!”
“昨儿他试了试,说‘瓷碗吸香,咖喱更浓’。”
远处忽然传来童谣。
几个梳羊角辫的孩子牵着风筝跑过,风筝线唱着:“锦线长,万国忙,陛下新衣绣西洋……越人藤,波斯光,织成天下一件裳……”
掌灯后的长乐宫,刘妧对着镜中朝服轻笑,指尖划过领口的琉璃珠“v”形纹,像道敞开的门。
陈阿娇为她卸下发间的“万国锦钗”,钗头罗马琉璃与汉地珍珠合抱成寿桃。
“陛下想穿这服去天禄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