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周围商贩们笑起来,笑声混着檐角风铃声,飘得老远。
连路过的波斯商队都停下骆驼,跟着“嘿嘿”笑。
开春第五日,西市“锦市”开张。
锣鼓“咚咚”响,震得骑楼檐角铃铛“叮铃”和鸣。
商贩们踩着锦灰砖往骑楼下搬货,砖面光溜溜的。
有个小娃滑倒了,骨碌碌滚半尺,笑着爬起来:“这砖比炕还滑!”
王老实的“锦芯米糕”摊刚支好,扯了扯“锦布幌子”,幌子“哗啦”展开,“米糕热卖”四个金字晃眼。
“王大爷,米糕涨钱不?”隔壁卖胡饼的摊主探头问,手里胡饼还冒着热气。
王老实拍着案板,米糕在屉里“扑扑”鼓着:“不涨!路通了,买的人多了,薄利多销!前儿算过账,比往日赚得还多两成——你那胡饼也别涨,咱街坊生意,得让罗马使者都能吃得起。”
“刚出炉的胡饼哟——夹肉夹菜都香,热乎得烫嘴!”卖胡饼的扯开嗓子喊,油香飘出老远。
波斯商人阿罗憾正把琉璃盏摆到锦瓷灯柱下,灯光透过琉璃,映得地面五颜六色。
“阿罗憾老板,你这琉璃咋比往日亮?”秀儿蹲在摊前看,手指在光影里抓来抓去。
阿罗憾得意地敲敲灯柱,柱上锦线“沙沙”响:“灯柱里缠了波斯金线,反光!昨儿罗马使者来看,说‘这摊能搬去罗马皇宫’——我才不搬,长安新市场,比罗马热闹十倍!”
他指着远处,又扬声喊:“波斯琉璃镜,照人赛天仙!买一面送锦布擦镜帕,姑娘们快来瞧哟!”
秀儿娘的“女红铺”刚搬进骑楼,檐下锦线铃铛“叮铃”响。
她抬头见个波斯妇人站在摊前,头巾上琉璃珠晃眼。
“要绣帕子?”秀儿娘迎上去,展开帕子,“有汉地云纹,也有波斯藤蔓。昨儿阿罗憾的婆娘刚订了两块,说要给她女儿当嫁妆。”
“汉胡合璧绣品嘞——送闺女当嫁妆,体面又新鲜!”秀儿娘也跟着吆喝,帕子在风里飘得更欢。
波斯妇人指着帕子上的缠枝莲,莲心嵌着小珍珠:“就要这汉胡合璧的。我女儿说‘戴着像长安的春天,有花有藤,亲得很’。”
“锦砖棋盘街”上,孩子们的欢笑声震得砖缝里的露水都颤。
越人阿星正用锦线绑石子当棋子,石子“啪”地落在砖面“八卦纹”上。
“阿星哥,这棋盘咋比前儿的大?”小娃子追着问,辫子上红头绳甩得欢。
阿星拍着砖面,掌心茧子磨得砖“沙沙”响:“工部李主事说‘多画两格,让罗马使者的小孩也能玩’。你看这汉越文规则牌,图上画着跳格子的小人,他们准能看懂!”
刘妧路过,见个罗马小孩正跟着阿星学跳格子,靴子踩在锦砖上“咚咚”响,裤腿上还沾着汉地的泥。
“陛下,这砖真结实!”阿星直起身,手里石子还在转,“昨儿张屠户的马车碾过,连个印都没留,他说‘比老青石牢十倍,能跑大象’!”
罗马小孩突然用生硬的汉话喊:“长安的砖,比罗马的石板好玩!我要带块砖回家,给妹妹看!”
周围孩子都笑起来,有个娃子喊:“别带!让你妹妹来长安玩,这儿的格子能跳一整天!”
笑声惊飞了骑楼檐下的麻雀,扑棱棱掠过琉璃摊。
阿罗憾赶紧护着盏大琉璃镜:“慢点!这镜比波斯的月亮还脆!”
“坊里锦墙”施工现场,夯声“砰砰”震得地面发颤,夯石上的锦布裹着木柄,磨得发亮。
老陶指挥工匠砌锦灰砖,砖缝抹得像条细线,他用抹子敲着砖面:“对齐!对齐!这墙要让西域商队见了,说‘大汉的墙比罗马的城墙还齐整’!”
穿儒衫的老者站在旁边摇头,手里拐杖“笃笃”敲地,他是前国子监博士李嵩,专讲《礼记》。
“好好的坊墙,开这些锦藤窗干啥?”李嵩的胡子抖着,“胡人贩子要是从窗里钻进来咋办?老祖宗的墙哪有开窗的道理?”王老实的邻居张叔正往墙根埋菊苗,苗根裹着锦纸,纸里掺着波斯蜜蜡,黏糊糊的。
他直起身,腰上汗巾湿了片:“李大爷,这窗棂是锦藤编的,三股拧成一股,比木窗结实,还透光!前儿波斯商队的护卫试过,用刀柄推都推不开——再说,墙上嵌着‘坊里锦牌’,牌上刻着巡夜的兵丁名字,谁值夜班、啥时换岗,写得明明白白,比老墙安全十倍!”
刘妧摸着锦窗的藤棂,藤条间缠着汉地棉线,线头上还沾着越人的蓝靛:“这窗用了越人编藤法,缠了汉地棉线,泡了波斯蜜蜡,比木窗韧三成。张叔,这‘护根锦’管用不?”
张叔扒开锦纸,根须白生生的:“太后给的法子真神!菊苗没枯一棵!前儿阿罗憾见了,蹲在这儿看了半时辰,说要把这‘护根锦’带回波斯,种他们的葡萄,说‘长安的土,连护根都比波斯的巧’!”
李嵩还在嘟囔,拐杖敲得地“笃笃”响:“胡汉混杂,不成体统……《周礼》里哪有这般砌墙的?”
张叔递给他棵菊苗,苗叶上挂着露水:“李大爷,你家墙根也种棵?这花是汉地的,护根用的是波斯蜜蜡拌锦纸——混杂着才长得旺呢!你闻闻,比纯汉地的菊苗香半分!”
暮色漫过坊里时,第一段“锦墙”完工,夕阳把墙影拉得老长,像条锦带绕着坊区。
陈阿娇让人把“坊里锦牌”嵌进墙里,牌用锦灰铜打的,还热乎着,烫得工匠手一缩。
“都来按手印!”陈阿娇扬声,手里帕子在风里飘,“这墙是咱大伙儿的,手印在这儿,就跟自家院墙一样亲!以后谁家娃子淘气撞了墙,看这手印,就知道是撞了街坊的心血!”
秀儿踮着脚按手印,指腹沾着铜屑:“我按的时候,牌还是热的呢!像娘刚烙好的饼,暖乎乎的!”
瞎子大伯也摸索着按了个印,指节在牌上蹭了蹭:“我虽看不见,可手摸着踏实——这墙比我年轻时的土坯墙暖多了,土坯墙冬天冰手,这墙是热的。”
坊里老人在锦墙下摆起茶摊,锦瓷茶杯映着墙影,杯沿花纹和墙上锦窗藤棂一个样。
张大妈端来新酱的黄瓜,盘子是阿罗憾送的波斯琉璃盘,她扬声喊:“新酱的波斯醋黄瓜哟——脆得能嚼出响,配米糕配胡饼都绝了!”
阿罗憾提着波斯葡萄酒,酒壶上缠了汉地红绸,笑着接话:“波斯甜酒,配黄瓜解腻!买酒送琉璃杯,喝着比西域的皮囊酒舒坦!”
孩子们围着锦牌数手印,吵吵嚷嚷像过年。
“你看这墙,汉砖砌的,胡藤编的窗,”王老实抿着酒笑,酒液在杯里晃出波斯的葡萄影,“就跟咱坊里的人,汉的、胡的,凑在一块儿才热闹!前儿算过,这月的买卖,比上月多了三成,李大爷,这可不是胡来的吧?”
李嵩站在旁边,看着孩子们在墙影里追跑,有汉地的娃,也有高鼻深目的胡娃,笑声搅在一块儿分不出谁是谁。
他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墙上的锦窗:“这藤……编得是真结实。”
掌灯后的建章宫,刘妧翻着王老实送来的《锦市开张录》,录里夹着片锦墙菊的花瓣,还带着香。
录末秀儿画的“坊里焕颜图”上,孩子们在锦砖上追蝴蝶,蝴蝶翅膀上画着汉地的花、胡地的纹,旁边注着:“砖面光溜溜,跟我娘织的锦一样,能映出云彩,云彩里有胡商的骆驼,还有汉地的马。”
陈阿娇展开新制的“坊里夜灯”,灯罩上画着坊里的故事:张大妈酱菜时眯着眼尝味,阿罗憾举着琉璃镜笑,瞎子大伯摸着铃铛听声,每个小人的衣摆都缠着汉胡交织的锦线。
“哀家让尚方署做了百盏,一灯一坊,”她指着灯柱上的名字,字是汉地的,旁边还标着波斯数字,“刻着百姓捐钱的名单,谁捐了一文钱都记着——这灯,是大伙儿凑钱买的,亮得踏实,比宫里的宫灯暖。”
卫子夫捧着《坊里新貌册》进来,册子里夹着张锦纸,是李嵩的奏折,字里行间还带着火气,却比往日少了三分硬:“今日完工坊里锦墙百丈,锦窗五十扇。百姓自发在墙根种花,连李太傅都让人送了盆兰花,说‘花尚可,墙……姑且观之’——他那盆兰花,根须也裹了层锦纸,说是‘试试长安的法子’。”
刘妧拿起玉玺,却让卫子夫把坊里的手印拓片铺在“锦市开张诏”上,拓片上的手印歪歪扭扭,有老有少,有汉有胡。
“印盖在这儿,”刘妧指尖点着拓片中心,“让百姓的手印托着咱的诏——这市场,这坊墙,从来不是官府说了算,是大伙儿的手印摁出来的,少了哪个都不成。”
印泥落下,红得像坊里的灯笼,正好盖在孩子们的手印中间,把汉地的小巴掌和胡地的小拳头,圈成了一团。
窗外的春夜温柔,锦市的吆喝声越发热闹:
“王大爷的米糕,加了波斯蜜!甜得能粘住牙——买两块送桂花糖!”
“张大妈的酱菜,酸中带鲜!罗马使者都带了两坛走喽!”
“汉胡合璧绣帕,姑娘们戴了赛天仙——买帕子送琉璃珠!”
“波斯琉璃镜,照得人面桃花红,走过路过别错过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