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落地时,那轻响正好跟战鼓节拍合上,他扬声喊:“听!这甲不仅护命,还能跟鼓声应和,多带劲!”
台下爆了喝彩,后排的老兵们交头接耳:“比老甲灵便多了!”“去年我穿老甲翻山,甲片卡得骨头疼,哪能这么利索!”
王戍的儿子王虎突然挺枪跃上台,枪杆缠着越人藤编锦线,枪缨是汉地红锦,挥舞时“呼”地带起风。
他脸涨得通红,枪尖稳稳指向前方:“骆校尉,咱比划比划!我爹说,新甲得在实战里见真章!”
骆越大笑,抬手拍了拍甲胄:“好小子!够种!让我瞧瞧‘开营第一甲’的儿子有多能耐!”
军功锦阁里,黄月英正往锦纸记功册上落笔,笔尖划过桑皮混锦线的纸页,沙沙响。
李嫂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黄大人,歇会儿再写,天冷,暖暖身子。”她眼尖,瞅见册上的印泥红得发暗。
黄月英举起印章,蘸了点印泥:“这印油掺了去年守锦阳关战死将士的血粉。太后说,军功得带着他们的份,不能忘了谁是垫脚石。”
说着盖在王虎的记录旁,印文清晰。
李嫂凑近看,见王虎“斩敌首三级”的记录旁,绣着陈阿娇亲绣的“虎”字锦纹,针脚又深又挺,像头小老虎。
她伸手想碰,又赶紧缩回来:“这字绣得真精神!比我给当家的绣的平安符有劲儿多了。”
“太后说,军功如锦,每一针都要扎实,不能掺半点虚的。”黄月英指着阁内的锦线功勋墙——王戍的血甲片镶在首位,周围用红线绣着“戍边三十年”,线头上还缠着段旧棉线,是当年王戍妻子缝甲用的,“王大哥的血甲在这,虎子的功就得记在旁边,父子俩的名,得挨在一块儿,才算对得起这身甲。”
军人荣耀坊里,阿月带着女眷们围坐在织机旁,“咔嗒咔嗒”织着功勋锦带。
那锦带是八重锦,经线是汉地桑丝,纬线是越人苎麻,结实得能拽住战马。
阿月数着锦带上的圈,线头在指尖绕了个结:“王虎的锦带,这是第三圈了,每圈代表一级战功,再添两圈,就能换护国勋章。”
张婶捏着针,针尖穿过锦带时微微发颤。她丈夫去年战死在锦阳关,甲上的锦线拆下来,正缠在坊内的锦缎勋章边缘,绕了三圈。
她摸着勋章上的“护国”二字:“这线软了些,却比铁丝暖,带着我家老张的气儿——他总说,啥时候能有块自己名字的勋章。”
“会有的。”阿月往她手里塞了截新线,“等这勋章发下去,我把你家老张的名绣在背面,跟王大哥他们的凑一块儿。”
王戍不知何时站在坊门口,盯着那枚勋章,手指轻轻搭上边缘的锦线。线有些糙,是常年握枪磨的。
他声音发哽:“这线……是我老战友老马的甲上拆的……”
顿了顿,忽然笑了,眼里却发潮:“他总说,盼着能有块带自己甲线的勋章,下葬时能揣着走……现在,算圆了他的愿。”
申时的军人归乡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陈列的生平锦卷上。
那锦卷是锦纸做的,陈阿娇设计的时光锦轴能自动展开,轴转时“沙沙”响。
“王大哥,您的卷在这儿!”鲁直的徒弟小张指着展架,嗓门亮。他爹是军匠,去年给新甲打孔时伤了手,现在还在医署养着。
王戍的锦卷缓缓展开,上面写着:“某年,戍边十载,获赠锦线护腕一双——是李嫂给绣的,上面有朵小菊花,她说能避邪;某年,教新兵射箭,被戏称‘啰嗦教头’,因为总盯着他们拉弓的姿势……”
王戍摸着“锦线护腕”的记录,指腹按在“小菊花”三个字上,笑了:“那护腕早磨破了,菊花都磨成了白印子,没想到这儿还记着呢。”
小张指着馆中央的锦线检索机——机器是织机原理,丝线缠着齿轮,转起来“嗡嗡”响:“输入姓名就能调生平,您看,就连您三十年前救过的那个小卒,现在在哪儿当校尉,娶了谁,生了几个娃,都记着呢!”
王戍凑近看,那小卒的名字旁,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弓箭——是小卒自己画的。
他声音发哑:“记这么细啊……比家里的族谱还周全,族谱可不会记谁被我骂过‘拉弓像揉面’。”
暮色漫过荣耀坊时,刘妧正给退役老兵佩戴归乡锦章。
那锦章上刻着故乡地图,边缘用戍地锦线镶边,渭水的纹路弯弯曲曲,像条回家的路,河湾处还刻着棵小桑树——是王戍村口的那棵。
她把锦章别在王戍胸前,章链是越人藤编,轻得像没分量:“王戍,这章上的每道纹,都是你守过的土,每粒沙都认得你的脚印。”
王戍摸着章上的渭水纹路,指腹反复蹭过最弯的河湾——那是他家老屋的位置,去年信里说,娃在那儿种了棵新桑。
他老泪砸在锦章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辈子,头回带着荣耀归乡。以前总怕,卸了甲就是个废人,现在才知道,甲能卸,功卸不了。”
坊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军属们捧着拥军锦盒站在暮色里。那锦盒是锦灰瓷的,盖沿描着圈金线。
李嫂递过锦盒:“王大哥,带上这个!盒里是块新绣的平安符,上面绣着‘家’字,跟‘荣归’章配着,才算圆满——章是国给的,符是家给的。”
王虎也来了,手里攥着自己的半截功勋锦带,往王戍手里塞:“爹,这圈给您,算我替您挣的,您带着它回家,告诉娘,我没给您丢人。”
掌灯后的建章宫,王虎的功勋锦带摆在御案中央,三圈战功纹在烛下闪着光,每圈里都藏着根细棉线——是牺牲战友的甲线。
陈阿娇展开新制的荣耀锦册,册页用金线锁边,封面绣着“国之干城”,城砖上都绣着立过功的军户名字:“阿月带着女眷们织了千册,以后每个军人的功勋,都得这么记,有名有姓,有血有肉,不是冷冰冰的数字。”
卫子夫捧着《荣耀实录册》进来,册中贴着军户们的谢恩信,有的写在布片上,有的用炭笔描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
她指着其中一封:“授勋的军户已过千,这是小马哥写的,说‘拿到锦带那晚,抱着它睡的,比抱着新甲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