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为护驾……还是为拿人?

送走了朱由校,朱常洛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题本揭帖一阵头大。,求+书.帮¢ *已*发-布~最,新~章?节/

最上头那本陕西巡按的奏折,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

开头“臣冒死谨奏”五个字就占了两行。

这他妈是写奏章还是秀书法?

朱常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余光瞥见侍立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嘴角微微抽动。

这帮死太监在看他的笑话!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按照万历朝形成的奏章流程,各地奏本先要经过通政使司汇总。

再由内阁拟写“票拟”。

就是用小纸条写上处理意见。

司礼监太监们负责“批红",实际上就是代替皇帝用朱笔誊抄票拟内容。

而皇帝要做的,就是在已经批好的奏章上……盖章。

“殿下……”

王安捧着印章轻声提醒:

“这份陕西旱灾的奏本,内阁拟的是准予减免赋税……”

朱常洛闻言把奏本重重合上。

他早就看到了奏折末尾户部的附议上,写着“查万历三十八年该省已免钱粮”的字样。

这帮文官,真当他是只会盖章的傀儡?

“取《赋役全书》来。”

朱常洛冷声道:

“再把陕西近十年的税赋档案调出来。”

王安闻言手一抖。^微¨趣?小\说/ +追,最+新?章·节?

按照惯例,太子只需在内阁拟定的几份票拟里选一个画圈就行,哪有亲自查账的?

暖阁外突然传来窸窣响动。

朱常洛抬眼望去,几个穿青色贴里的文书房太监正手忙脚乱地收拾账簿。

他们本是奉命来“协助"太子批阅奏章的,此时却像被捉了赃的窃贼般慌乱。

“有意思!”

朱常洛用指尖敲着案几,想起前世看过的史料。

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奏章却能源源不断处理,靠的就是这套成熟的“秘书班底”。

如今自己这个太子要真较起真来,反倒成了破坏规矩的异类。

摇了摇头,朱常洛抓起那份陕西奏折,蘸着朱砂写下:

【着户部侍郎亲自赴陕勘察,若灾情属实,即刻开仓放粮。若有人虚报灾情……】

写到这,朱常洛的笔顿了顿。

王安偷眼看去,只见那未完的批语旁,太子不知何时写上了一个【斩】字。

朱常洛忽然转头问道:

“近日可有辽东奏本?”

王安闻言眼睛一愣,转身从紫檀木奏匣中抽出份蓝封题本:

“这是辽东镇守太监高淮八百里加急......”

“高淮?”

朱常洛眼睛一眯,高淮?

这阉货在辽东一直搞“矿不必穴,税不必商”的盘剥模式,将辽东马市税收尽数截留内库,年吞没白银逾二十万两

且高准走后,其党羽卢受将会延续这种模式。+x,s,a+n?y*e?w?u`._c¢o\m*

直至明年因克扣军饷激起兵变,导致辽东铁骑十亭去了三亭!

朱常洛展开题本,只见满纸都是“建州女真进献东珠十斛”、“海西女真敬献貂皮百张”的谀辞,

末尾还附着辽东巡抚郭光复的附议:

“奴酋努尔哈赤忠顺可嘉”。

朱常洛气极反笑:

“好个忠顺!现任辽东总兵是谁?”

“是李如柏将军,李成梁老将军的次子......”

“李如柏?”

朱常洛霍然起身,李成梁父子在辽东“养寇自重"的把戏,作为现代人他怎能不知道。

放任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甚至暗中资助军械,就为了保住李家在辽东的权势!

“传旨,奴酋包藏祸心,辽东镇守失察,即刻召回高淮,着都察院御史彻查辽东税银去向。”

“再传,着兵部右侍郎熊廷弼明日来见孤。”

崔文升扑通跪地:

“殿下……高淮是郑贵妃举荐的人,这……”

朱常洛闻言冷笑道:

“正因如此,才更要查,养虎为患者,该当何罪?”

窗外忽地滚过闷雷,惊得满室太监伏地颤抖。

朱常洛盯着题本上“努尔哈赤"四字,似乎已经看见了萨尔浒的漫天血火。

“再给东厂递个条子,查万历四十三年广宁卫军械库,着重查三眼铳、虎蹲炮数目是否与兵部存档相符。”

……

一干人等退出慈庆宫后,朱常洛负手立于东宫丹墀之上,望着黑云压城的天空。

“一百二十万两啊……”

辽东军费缺口达120万两,实际到位不足半数,士兵欠饷普遍超过六个月,导致“军士卖儿鬻女,割肉医疮”

熊廷弼虽提出“修城筑堡、坚壁清野”方略,却因户部拖欠九十万两筑城款,防线至今未成。

灵据兵部密报,仅万历四十二年冬至四十三年春,辽东逃亡军户已达一万二千余人,多携兵器投奔建州。

说白了还是缺钱啊!

只是……这钱又能从哪搞呢?

万历四十二年的全年收入一千七百万两,钱是不少,却年年缺钱!

只是这钱都花在哪了呢?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王安捧着一摞账册,小心翼翼地禀报:

“殿下,这是近三年太仓库的收支黄册……”

朱常洛随手翻开,只见“郑贵妃寿辰采办”一项就支取了十八万两,而“辽东军饷”旁只是批着“暂缓”二字。

“传孤口谕。”

朱常洛深呼一口气继续道:

"明日召集户部、兵部、工部堂官……。”

话未说完,王安膝盖一软:

“殿下!这……这不合……”

“不合规矩?"

朱常洛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自嘲:

“也是,我这个监国太子,说到底不过是代父理政……”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

朱常洛仰头看着突降的暴雨,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段史料。

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战败后,朝廷紧急调拨二百万两军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罢了。”

朱常洛抹了把脸:

“去把内承运库的账册拿来,孤记得光禄寺每年采办珍馐就耗银三十万两……”

正说话间,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

“禀殿下,万岁爷传您即刻去乾清宫见驾!”

朱常洛心头一紧。

这才监国第一天,自己查辽东的举动,这么快就传到坑儿贼的耳中?

雨幕中,他看见几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站在宫门外,雨水顺着他们的绣春刀滴落。

是为护驾……还是为拿人?

“更衣。”

朱常洛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崔文升:

“去喊熊廷弼,让他把辽东防务疏也带上。”

乾清宫的鎏金铜鹤在雨中泛着冷光。

当朱常洛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时,听见龙椅上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听说……太子今日连发多道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