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殿下要举行万国奇珍会?

乾清宫的龙涎香混着丹药的苦涩,在鎏金狻猊炉里翻腾。¨5′0′2_t¨x^t\.,c\o·m/

万历斜倚在龙纹宝座上,捏着颗鸽卵大的“九转还丹”,眼角余光扫过跪在丹墀下的东厂提督陈矩。

“太子爷今晨卯时三刻出东华门,先赴神机营绑了左副将王德忠。”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捧着玉碗趋前,万历喉结滚动着咽下丹药,忽然被陈矩下一句话呛住:

“巳时初刻,太子爷转道军器局......绑了郑娘娘跟前的邱太监。”

万历抹去胡须上的药渍,丹毒侵蚀的眼白泛起血丝:

“太子还说了什么?”

陈矩赶忙道:

“太子当着三百匠人的面说......”

话到这他偷瞟了下皇帝神色:

“说这军器局都快姓郑了。”

话音刚落,张诚赶忙使眼色让小火者续上龙脑香,却被陈矩阴恻恻打断:

“太子爷回宫后又命崔文升去了趟礼部,说是要……要举行什么拍卖会!”

“胡闹!”

陈矩听到万历的怒喝心中窃喜,面上却痛心疾首:

“奴婢劝太子爷三思,谁知殿下竟说......”

话到这,他故意颤声:

"说陛下服丹用的辰砂,不如红毛番的火药值钱!”

张诚的拂尘穗子剧烈抖动。

这阉奴好毒的心思!

谁不知陛下修道二十载,最恨人说丹药无用。,如!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_节^

陈矩偷眼瞧着万历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暗自得意。

太子爷啊太子爷,您这回可算是撞到老奴手里了!

他想起前日郑贵妃赏他的那对金瓜子,还有那句“陈伴伴办事,本宫最是放心”。

这添油加醋的功夫,可不就是他们东厂的看家本领么?

陈矩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去郑贵妃那儿复命,少不得又能得些赏赐。

最好能借着这事,把那个碍眼的骆思恭也给收拾了……

到时候东厂和锦衣卫,还不都是咱家的天下?

他越想越得意,连跪姿都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

眼角余光瞥见张诚那副着急上火的模样,更是暗爽不已。

这老东西仗着是司礼监掌印,平日里鼻孔朝天,今日倒要看看,他怎么替太子圆这个场!

陈矩故意又往前膝行两步,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奴婢还听闻……太子私下说,要学那红毛番的做派,把大明的海疆都变成商埠……”

话未说完,就听见万历手中的玉如意"啪”地一声砸在御案上。

陈矩心头一喜,知道这把火算是点着了。

成了!

看陛下这脸色,太子今日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陈矩赶忙扇了自己一巴掌,硬是挤出两滴老泪: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只是实在不忍见太子被奸人蛊惑……”

“你方才说什么?”

万历闻言抓起引枕砸了过去。,w,z,s^k′b*o.o!k..¨c′o¨m/

陈矩吓得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奴婢说不忍......”

“上一句!”

万历的咆哮震得一旁的张诚心惊肉跳。

老太监的嘴角掠过一丝得逞的狞笑,抬头时却化作惶恐:

“太子说要把大明的海疆都变成商埠......奴婢听得不真切,许是说要效仿红毛番......”

万历愣神片刻,突然笑出声:

“他这是要开海禁?”

话刚落地,皇帝的咳嗽混着嘶吼:

“去把那逆子......咳咳......给朕喊来!”

陈矩趁机膝行至御前:

“太子爷此刻正在慈庆宫召见礼部……”

万历的瞳孔骤然收缩,抓过陈矩衣襟,丹蔻染红的指甲掐进蟒纹:

“去把太子给朕喊来……”

……

慈庆宫的青砖墁地被四十名小火者擦得泛着冷光,崔文升的皂靴在游廊拐角处微顿,偷眼觑着正厅里礼部郎中的坐姿。

主客司孙郎中的茶盏已见了底,这是第七次续水还不见太子来。

“太子驾到!”

老太监的唱喝惊得孙郎中险些摔了乌纱帽。

这位主客司郎中扶正补子时,正撞见太子跨进殿内!

“臣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孙慎行,见太子殿下!”

朱常洛闻言端起定窑白瓷茶盏,看向孙慎行:

“孙郎中无需多礼,你执掌主客司多年,可知眼下京中番使几何?番商又有多少?”

孙慎行略整绯袍回禀:

“回殿下,今岁截至十月,琉球、暹罗等藩属国正贡使团二十三批,随行商队六十七伙。在京番商约三百余人,多是占城、渤泥的香料贩子。”

“泉州、月港呢?” 太子一边用盏盖拨开浮叶,一边笑问道。

“这......"

孙慎行的喉结滚动两下:

“上月福建巡抚来文说,月港领过所的外商船已逾二百艘,其中佛郎机商船四十,红毛番三十。”

朱常洛闻言略微思索,询问道:

“若孤要在醉仙楼办个'万国奇珍会',孙大人可能三日内将这些番商聚齐?”

孙慎行的茶碗险些脱手:

“殿下是说......要效法汴京相国寺的万姓交易?”

“非也。”

太子突然从袖中抖出个珐琅怀表,金链子悬在孙慎行眼前晃悠:

“此物是佛郎机商人进献,在欧罗巴值五百两白银,若孤将它摆在台上,让番商举牌叫价,价高者得,孙大人以为如何?”

老郎中的瞳孔突然放大,他想起上月陪祭孔庙时,看见香烛贩子们围抢龙涎香的场景:

“殿下说的可是'唱卖'?但《大明律》明令禁止官办竞买......”

“正是要破这个例!”

朱常洛霍然起身:

“把景德镇的青花瓷、苏杭的云锦、武夷的岩茶都摆出来,让红毛番和那些番商用真金白银说话!”

孙慎行闻言谨慎道:

“可朝贡贸易向来是厚往薄来,若这般计较锱铢......”

“孙大人!”

太子突然将怀表塞进他掌心:

“你可知上月暹罗使臣用三船稻米,换走多少匹妆花缎?足足两千匹!转手卖到天竺便是二十万两白银!”

说着,朱常洛看向窗外:

“孤要让他们把吞下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

话音刚落,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暮秋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

“太、太子殿下!”

崔文升连滚带爬撞开万字锦地槅扇,老太监的乌纱帽斜挂耳畔:

“乾清宫来人了!说陛下......说要您即刻面圣!”

朱常洛闻言一愣,旋即嘴角翘起,转头将怀表抛给孙慎行:

“三日后醉仙楼,孤要看到你把番商聚齐,孤会予你大功。”

“殿下!”

孙慎行攥着怀表追出殿门,正撞见东厂番子们抬着的鎏金肩舆随行。